午時剛過,未時方入。
平縣縣城東門外。
距離城門一百多丈遠的官道旁,一行人幾匹馬駐足觀望。
二月中下旬的春季陽光正是一天之中最烈的時候,将這些人照得滿臉通紅。
其實,除了陽光的照射,還有他們激動得大起大落的心情,也使臉色漲紅不少。
“終于到了!我們終于到了……”馬上,一個皂色制式衣服的捕快嘴唇哆嗦,喃喃念叨。
這一行人很奇怪,他們九匹馬,卻騎了十個人。其中一馬兩人,一人坐着,一人伏着。伏着的人手腳都被綁着,整個人趴着馬背上,一動不動。
領頭的,正是方凱。押後的,依然是楚棠和石志峰。
此時,衆人都非常激動和慶幸。
緊趕慢趕,整整費了六個多時辰,他們終于從小道上沖了出來,來到了平縣縣城外。
正如楚棠所料,半夜淩晨的小道,除了路況比較煩人外,真的沒有遇上一點敵對勢力。
他們一路有驚無險地過來了。
說是有驚無險,其實是因爲地勢的情況比較糟糕。
石縣和平縣算得上是窮山惡水的地方,山頭多,水道也多。兩地交界的地方,山與水犬牙交錯,其中的小道,除了彎還是彎,尋常人都不大願意從中通過。
楚棠他們雖然騎着善跑的馬,但畢竟是晚上,視線奇弱,影響甚大。
在半路上,方凱手下的一匹馬就踩到了一個深坑,整匹馬都倒了下去,不僅将人甩飛出去,馬腿也斷了,再也無法動彈。
好在那人除了被摔得七暈八素,其他倒是問題不大,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衆人是不敢耽擱的,方凱讓他這位兄弟放棄馬匹,轉而上了押解犯人的那一匹,兩人共騎,繼續趕路。
大半夜過去,清晨來臨,等到陽關普照時,他們也隻是匆匆吃些幹糧,然後仗着視線大好,趕路更疾了。
趕了大半天,現今終于沖出了小道,來到了平縣縣城東門外。
平縣縣城比石縣要大一些,人口也多一些。現在大中午的,東門處有人進進出出,他們也發現了這一行奇怪的人,不禁多看了幾眼。
不過緊張的方凱還是很警惕地盯着他們防備。
好在他也看得出來,這些都是普通百姓好奇的目光,其中并沒有歹人的注視。
“兄弟們,我們進城!”坐在馬上的方凱回頭看了衆人一眼,臉顯笑意,大手揮舞,“大家辛苦了。進城後,休整一番,方某請大家吃肉喝酒!我們大口吃肉,大碗……哦,小杯喝酒!我等還有公務在身,不能飲酒誤事!”
“哈哈!”衆人大笑,“還是方捕頭大氣!”
因如芒在背的危機暫時解除,他們不由得放松了緊張的心情,都有心思開玩笑了。
同時,在方凱打頭的引領下,馬匹緩緩而行,通過了城門守門人的詢問,在後者仰視的目光下,衆人踏進了平縣縣城的土地。
進了城門後,通過一條五丈寬的大道,繼而由東往北,走上了一條城内街道。
楚棠是第一次走出石縣,不免對一切都很好奇,東張西望,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像極了一個土鼈子,十足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姿态。
他将平縣縣城與石縣縣城進行了一番對比,最後不得不承認,他所在的石縣,真是就是一個小地方、小池塘而已!
平縣縣城的街區,明顯比石縣的要大,做買賣的人多一些,走在街上的平民百姓也多一些,顯得更繁榮、更昌盛。
進了縣城之後,方凱明顯放松下來,他先遣一個手下打馬到縣衙通報,之後是慢慢悠悠騎着馬走過去。
大約走了兩裏不到的路,轉了幾道彎,一座頗爲氣派的縣衙映入衆人眼簾。
“好家夥!”楚棠遠遠看見了目的地,不由内心連叫好家夥好家夥。
實在是這縣衙太過堂皇了,朱漆大門,高兩丈,寬三丈,門環的黃銅都锃亮锃亮的。
門外是兩隻氣勢非凡的石獅子,蹲坐在旁,顯得既森嚴又高貴。門兩邊是延伸二十多丈遠的灰白圍牆,高都兩丈了,一般人爬都爬不進去。
“老石,這一比較,我們石縣就是窮逼啊!”楚棠忍不住低聲向旁邊的石志峰吐槽,“人家平縣才是狗大戶啊!”
因爲同生共死的經曆,兩人相處比之前要好上一些了,楚棠連對石志峰的稱呼都喊上了親切的“老石”。
石志峰聞言卻慌得一批,左看又望,趕緊低聲呵斥:“楚棠,休得孟浪!在人家門前,怎能指手畫腳指指點點?!”
“無趣!”楚棠忍不住翻了白眼,卻也不再說話了。
這時縣衙處急匆匆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一見方凱,快速見禮。
“楚棠,這人叫嚴三應,是平縣捕頭,也是三境修爲。此人經常皮笑肉不笑,号稱笑面虎,心狠手辣,你别得罪他。”石志峰在一旁輕聲提點楚棠。
楚棠滿臉無語,心想大哥你搞錯對象了吧,我一向與人爲善,動不動就是笑臉相迎,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怎麽會輕易得罪别人呢——得罪我的人大部分都見閻王了!
倒是你石大班頭,經常黑着臉,動不動就罵人,才是把人得罪死的那個吧?
想到這裏,楚棠心中一動,問到:“老石,伱與他有不愉快的地方?”
石志峰冷哼一聲:“我是看不慣他的爲人罷了!”
“你們打過嗎,誰赢誰輸?”楚棠又問。
石志峰冷笑:“拳怕少壯,我才三十,他都快五十了,他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
楚棠撇撇嘴,道:“以年輕論輸赢的?這麽說你三十了,我才二十不到,你也打不過我咯!”
石志峰:“……”
淦你娘,我知道我現在打不過你,但你也别說得這麽赤裸裸啊!
石志峰心中無數怨念生起,正是見識過楚棠這個年輕人爆棚的戰力,同爲三境的他才不服輸,甘願冒險,跟着押送犯人,就是想在郡衙找到一門四境功法來修煉,從而沖擊四境境界!
在楚棠和石志峰時不時互怼之下,衆人在嚴三應的招呼下,進了縣衙,安頓下來。
方凱随着嚴三應去見了平縣的縣尉和縣令,回來後才安排其他事宜。
在縣衙側院,選了一排的廂房,方凱和犯人居中,衆人拱衛,外圍則是平縣的捕快巡邏。
裏三層,外三層,防衛嚴密,隻要有人靠近都能立刻發現。
很明顯,平縣方面也知道事情重大,不敢疏忽。
方凱也兌現了諾言,等到大家休整了半天後,讓人端上了好酒好菜,讓大家盡情吃個飽。
期間,他告訴大家耐心在縣衙住下來,因爲他們趕得快,按照計劃,郡衙接應之人至少要後天才能到。
所以,他們明天也得在平縣住下。
方凱還說,如果大家有需要,可以到外面逛一圈,但不能走遠,也不能成爲軟腳蝦!
楚棠一開始還沒理解“需要”和“軟腳蝦”是什麽意思,直到看見衆人一臉猥瑣的笑容,這才醒悟過來。
“一幫LSP!”楚棠暗罵,“純潔如我,羞于你們爲伍!”
翌日下午。
好生休整了将近一天的衆人,因練武功力都不淺的緣故,全都滿血複活了。
血氣方剛的幾個捕快,除了輪值看守犯人的幾個,全都逛勾欄吃花酒去了。
在楚棠震驚的目光下,石志峰也臉無表情地跟了出去。
白日宣淫!不要臉!
伍藝也邀楚棠同去。
楚棠不願意将兩世二十幾年的清白之身交給勾欄女子,自然是不想去那種煙花之地。
他借口要練功,不能浪費光陰。于是,人家就稱贊他堅毅有韌勁,日後必成大器。
可能成大器的楚棠,早上輪值完任務,下午無聊了小半天,也忍不住走出縣衙,去看看平縣縣城的風光。
他從縣衙門外右邊走過去。
沿着繁華的街道,路過酒鋪,聞了幾口酒香味;走過當鋪,看見了抵押典當之人愁苦的臉;靠近米鋪,見到了民生的艱辛;還匆匆望了幾眼布店,見着了衆生相。
片刻之後,徜徉于平縣縣城繁華景象的楚棠,隐約發現了不對勁!
有同一個人跟了他兩條街道!
他走,對方就走;他停,對方就停。
“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竟然有人跟蹤我?”
楚棠心内凜然,頓時警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