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的達官貴人們,紛紛騷動了起來。
原本屬于太子的人,紛紛跑到長公主李雲睿門下尋求庇護。
他們的天塌了啊,當然惶惶不可終日!
還好慶帝不知道是什麽圖謀,今天一早,就下旨解除了李雲睿的禁足令。
否則他們恐怕連個主心骨都找不到。
李雲睿一大早聽說太子死了,自然是震驚無比。
她身處宮庭,自然很容易就打探清楚了昨晚發生的事。
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意。
想起昨晚滕梓荊刻意提醒她少跟太子在一起的事,她感覺到似乎有一張大網在朝着她席卷而來。
不!
不是朝着她李雲睿!
而是朝着這座皇宮!
朝着整個慶國皇室!
所以她面對太子麾下的文武百官的投效,隻敢安撫他們先回去好生待着,靜靜地坐看局勢發展。
其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被滕梓荊這厮“教訓”過兩次以後,李雲睿很清楚,這世界上真有膽大包天的人。
……
太子門下如喪考妣,那二皇子那邊則是彈冠相慶了。
往日裏,他們和太子明争暗鬥,費盡心力,也不能把太子拉下馬來。
可如今,太子居然莫名其妙地暴斃了。
這讓他們如何不欣喜若狂?
不過二皇子李承澤是個心思深沉的人,雖然心裏偷着樂,但面上卻是一臉的悲戚,喝止下屬:
“太子殿下薨逝,吾等都悲切萬分,速速回去準備祭奠!”
見這厮還裝,他手下那些人都在心裏吐槽:真能裝!
可面上還是連忙肅然答應。
打發走了這些人,李承澤叫來自己真正的心腹,詢問了一番昨晚的情況,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想到自己還因爲滕梓荊殺了自己的得力走狗謝必安,而在百般籌謀派人圍殺此人呢,現在連忙打消這個主意。
不管是滕梓荊和範閑,他覺得自己都惹不起。
這兩人,一個是大宗師,一個是殺了太子還升官的逆天人物,都是誰碰誰死!
……
監察院這邊,陳萍萍昨晚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整件事,不禁拍案叫絕。
他忍不住對影子嘀咕道:
“老五殺了太子,這可不太好!以後恐怕再也沒有人敢對範閑不利了,這讓他如何才能成長呢?難道要我親自出手,給他制造麻煩嗎?”
影子冷笑道:
“我看應該讓五大人再多殺他幾個人,隻要殺得多了,他的狐狸尾巴自然就會露出來。”
“不急、不急,範閑還年輕。”
陳萍萍搖了搖頭。
……
在京都城裏紛紛擾擾的時候,滕梓荊和司理理搬進了慶帝賞賜給他的宅子裏。
随手把慶帝派來的那些下人打發走了,滕梓荊問範閑從範府裏要了幾個下人來打雜,成功的過上了躺平的日子。
不過躺了幾天之後,司理理就躺不住了。
看着憊懶的滕梓荊,幽怨地道:
“滕大哥,你之前說救出我弟弟的,到底什麽時候去?現在我已經失蹤這麽多天了,說不定我弟弟已經被北齊那邊害了。那可憐的孩子還不到十歲啊!”
滕梓荊聞聽這話,頓時尴尬不已。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忘了這事,連忙一把拉過司理理,安慰道:
“我明天就去行了吧?之前不是一直有大事要辦麽。我今天去把事情了結一番,明天咱們就去北齊。”
“真的嗎?滕大哥,你真好。”
說完司理理見四下裏無人,就在花園裏好好服侍了滕梓荊一番。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武器隻有溫柔和幾分美色,現在不趁着林婉兒沒嫁進來,好好抓住滕梓荊的心,未來的日子可能會很難過。
既然答應了司理理要去北齊,滕梓荊也沒有磨蹭,享受完了司理理的服侍,他就立刻出門去了司南伯府。
然而到了範府,下人卻告訴滕梓荊範閑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滕梓荊正準備告辭,先去找林婉兒呢,卻見範若若出來招呼他了。
“滕大哥,你來了。”
見到漂亮的範若若,滕梓荊覺得心情都好了三分,連忙拽着她到角落裏說話:
“若若姑娘,你哥去哪裏了,你知道嗎?”
“嗯,知道,你要找他嗎?我帶你去?”
範閑基本上什麽事都不會瞞着這個妹妹,因此範若若給了滕梓荊一個确切的答案。
“好,現在就帶我去吧,我有重要的事。”
滕梓荊點了點頭。
和範若若坐上範家的馬車,兩人往城外而去。
路上,滕梓荊自然是一通神侃,各種笑話、趣聞撩撥得範若若花枝亂顫。
若非這姑娘從小被範閑熏陶,沒少經受住類似的考驗,恐怕就不知不覺滾到滕梓荊懷裏了。
不過獨處這一路,兩人也親密了許多。
花了一個時辰,兩人終于來到了京都城外的一處小山谷。
打發走車夫,範若若帶着滕梓荊往山谷裏走了一盞茶功夫,就見得五竹站在一邊,而範閑正端着巴雷特在瞄準。
原來,這厮是躲到這裏來練槍了。
見滕梓荊和範若若來了,範閑當即收槍而立,問道:
“若若、滕大哥,你們怎麽來了?”
“哥,滕大哥找你有事,我就帶他來了。”
範若若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行爲是否正确。
還好範閑沒有怪她,點了點頭對她道:
“若若,你來試試這東西。五竹叔,你教若若練練。”
随後帶着滕梓荊走到一邊問:
“滕大哥,出什麽事了嗎?”
“沒出事。我是來問問你,你準備什麽時候去殺皇帝?”
滕梓荊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條件還不具備,得再等等。”
範閑也沒想到滕梓荊居然真的要跟他去殺皇帝,略有些詫異。
“條件?什麽條件?你不會是怕了吧?”
滕梓荊最煩的就是磨磨唧唧了,一言不合,拔刀就幹就完了。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像五竹,說殺太子就殺太子,多麽幹脆。
“滕大哥,我是有點怕。我怕我們殺了皇帝,這慶國天下大亂,那就有違我娘的意願了。
而且院長告訴我,陛下背後,恐怕還有一股力量沒暴露出來。我不能輕舉妄動。”
範閑隻有親自籌備去殺慶帝的事,才越來越發現這個人的恐怖。
且不說宮裏那位大宗師,就軍方第一人秦業,也不好對付。
“随你吧。既然你不着急殺他,那我就先去一趟北齊了。”
滕梓荊不是沒想過自己一個人殺進宮裏,把慶帝宰了,但是想到宮裏不知道有多少高手護衛,還有洪四庠那個大宗師以下第一人,他還是放棄了。
還是等等範閑吧,有五竹這個人形大殺器,才更有把握。
自己孤身一人,還是勢單力薄了些。
“去北齊?這麽巧。”
範閑面露驚訝。
“怎麽?你也要去北齊?”
滕梓荊心道如今北齊和南慶沒發生交換俘虜的事啊,怎麽會派範閑去北齊?
陳萍萍和慶帝這二人又搞什麽鬼?
“不錯。陛下把大将軍秦業調回京都。北地扛不住上杉虎大兵壓境,院長讓我押送上杉虎的義父肖恩北上,逼迫北齊退兵。我準備明天就走。”
範閑解釋道。
哎呦,自己都攪合那麽多事了,範閑還是逃不開押送肖恩這一樁差事啊。
真是世界意志不可扭轉麽?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正好可以跟範閑做一筆交易。
于是他開口道:
“那太好了。這樣我跟你一起去,順便給你當保镖。不過作爲交換,你得讓監察院和你們範府的人幫我保護好婉兒。最好讓五竹也留在京都,萬一有什麽情況,可以及時應變。怎麽樣?”
範閑原本是準備讓五竹跟着自己去的,這會兒聽到滕梓荊的這個建議,不禁思索起利弊來。
如今自己殺了太子,留在京都的家人确實不怎麽安全。
雖然他對範府大多數人都沒什麽太深厚的感情,但父親範建和妹妹範若若,卻是他一定要保護的人。
于是思忖了片刻,終于點頭道:
“行。就這麽安排!我回頭就安排。”
“好!那這事就這麽說定了,明天一早,北門見。”
“好。”
兩人達成一緻意見,滕梓荊當即就準備轉身告辭。
不過臨走他忍不住問了一嘴:
“你那狙擊槍的子彈夠多嗎?别到了關鍵時刻掉鏈子,沒子彈了啊!”
“子彈多得是。我在太平别院的地窖裏找到了不少。”
範閑随口回答。
不過忽然他雙目瞪圓,反應了過來,哆嗦着道:
“你……你……怎麽知道那是狙擊槍的?我記得你應該沒見過我拿出這玩意兒。”
滕梓荊聞言頓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道:自己這還是大意了啊,居然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難道要告訴範閑,自己是穿越者?
思慮了半天,他還是決定不要。
而是編故事道:
“好吧,我承認,我跟你娘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什麽?你竟然也是上個紀元冷凍的人類複蘇?”
範閑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完全沒有懷疑滕梓荊。
甚至他覺得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滕梓荊身上那些不可理解的事情。
既然是編故事,現在遇到範閑這麽好的捧哏,滕梓荊當然點頭。
“我是最近兩年才複蘇的,所以就從那個地方來到了京都城。不過我的實力是在慢慢恢複,最近才恢複到大宗師境界。”
“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麽地方?他們都說那地方叫神廟。”
範閑好奇的問。
“嗨,就在北極而已。你往北一直走,就能找到了。
那地方就是個軍事博物館,收藏着很多兵器,裏面也許還有幾個機器人。
所以你娘才從那裏面帶出來這把巴雷特和五竹,五竹也是機器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滕梓荊直接掀桌子了。
把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直接告訴了範閑。
屁大點事,藏着掖着幹什麽呢?
反正遲早範閑也會自己找到神廟的。
“什麽?神廟就是軍事博物館?五竹叔是機器人?難怪這麽多年他的容貌沒有任何變化呢!”
範閑感覺自己的三觀有點被颠覆。
“是啊,以後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也隻有這個世界的無知愚民,才會把那玩兒當什麽神廟。”
“哈哈哈,也是啊,這世界上哪有什麽神!一切都隻是人在創造罷了!”
範閑解開了心裏的疑惑,頓時覺得十分荒謬。
此時此刻,他有一種超然于世界上所有人的俯視感。
如果可以,範閑想對天下的人說:不是我吹,而是在座的各位,全都是無知愚民!
……
和範閑說完神廟的事,滕梓荊當即離開了小山谷。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範閑走回到五竹身邊,對五竹道:
“五竹叔,我總算知道你爲什麽不會老了。”
說着他還想伸手去摸摸五竹的臉。
這麽真實的一個人,居然是機器人,這科技也太神奇了。
五竹表情奇怪地扭頭看他,避過他的手,問道:
“爲什麽?”
範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五竹,他自己是個機器人。
畢竟萬一導緻五竹的程序出現邏輯bug,那可就不妙了。
猶豫了半晌,隻能敷衍道:
“哈哈,沒有爲什麽。回頭再說吧。”
五竹也不較真,回過頭,指着範若若道:
“她的天賦比你好。”
範閑聞言頓時尴尬不已。
他的這具身體,對于射擊,貌似的确沒什麽天賦。
看來,這支巴雷特,也許真的可以交給若若來用。
……
滕梓荊和範閑告别,施展他那神鬼莫測的輕功回到了京都城,來到了林婉兒的繡樓裏。
林婉兒正在一張書桌前寫字。
丫鬟小櫻伸出秀氣的手在幫她磨墨。
好一副素手抄經書的恬淡場景。
滕梓荊忽然閃出來問:
“婉兒,你在寫什麽?”
他這突然出現,頓時吓了林婉兒一跳,手裏的筆一個沒拿穩,一個字寫歪了,瞬間整幅作品直接白費。
而丫鬟小櫻更是吓得手一抖,一支上好的煙墨不慎掉在地上,摔成了兩截。
“啊……誰啊?”
林婉兒吓得驚叫出聲。
随後她定睛一瞧,見是滕梓荊,頓時轉怒爲嗔:
“滕大哥,你怎麽那麽壞,毀了我一幅字!”
滕梓荊拿眼一瞧,隻見她寫的不就是自己抄的那首“人生若隻如初見”麽。
心道:女人果然是容易被這些什麽詩詞歌賦所忽悠,文抄公是真吃得開啊!
他連忙道:
“沒事沒事,我給你磨墨,你再寫一副。”
說着他揮手就讓小櫻去外面,别打擾自己和林婉兒的親密時光。
小櫻原本還驚慌失措呢,可是聽到自家小姐一臉嬌羞地喊“滕大哥”,她還能不知道眼前這青衫男子是誰?
見他揮手,當即乖乖地出去了。
心裏自然是難免腹诽自家小姐見了情郎,連魂兒都丢了。
小櫻出去了,滕梓荊自然是動手動腳的陪着林婉兒重新寫了一幅字。
林婉兒一邊抗拒,一邊閃躲地道:
“滕大哥,咱們現在不該見面的,這不合禮法。等……等成了婚,自然天天在一起。”
“婉兒,那可不行,我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滕梓荊霸道地抓住林婉兒的手。
最後林婉兒拗不過他,隻能乖乖就範。
不過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敏感地覺察到了滕梓荊今天過來肯定是找她有事要說。
當即輕聲問他:
“滕大哥,你今天來是有事要跟我說?”
“不錯,我明天一早要去北齊一趟,不一定什麽時間回來。”
滕梓荊正色道。
“啊……那咱們的婚事?”
林婉兒嬌羞地問道。
“等我從北齊回來吧,應該用不了很久。這段時間裏我委托司南伯府的人注意你的安全,如果京都有什麽大事發生,你就去司南伯府和範若若姑娘在一起。”
滕梓荊交待。
看到滕梓荊面色鄭重,林婉兒雖然不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麽,但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交待完正經事,滕梓荊又和林婉兒耳鬓厮磨了一個時辰,這才拍拍屁股走人。
……
次日一早,滕梓荊帶着司理理趕着一輛馬車,在京都城北門外等到了範閑監察院一行人。
範閑帶着十幾名護衛押送着一輛精鋼所制的囚車。
看到囚車裏關着一個須發虬結的大漢,滕梓荊知道這大概就是曾經北齊的暗夜之王肖恩了。
這厮也是可憐,兒子和兒媳成婚的當天,被陳萍萍毒翻抓獲,不僅喜事變喪事,自己更是被關在監察院七處的牢獄裏二十年。
受盡了折磨。
如今還要被範閑作爲肉票,去威脅他的義子上杉虎。
簡直是大寫的一個慘字!
想當年,他也是和苦荷一起北上,找到神廟,遇到葉輕眉的幸運兒啊!
隻可惜苦荷輕松成就了大宗師,而他隻是個九品上!
雖然可憐這厮,但滕梓荊可一點不會同情他。
這厮可不是什麽好人。
在範閑的隊伍裏,滕梓荊還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人,那就是王啓年。
這家夥如今見到滕梓荊,當即卑躬屈膝地上來見禮:
“見過滕先生。”
滕梓荊可是知道這家夥的底細,當即白了他一眼:
“王啓年,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麽聊齋?收起你這幅卑躬屈膝的樣子吧!”
誰知王啓年卻絲毫不以爲丢臉,還是笑嘻嘻地道:
“滕先生如今可是我慶國又一位大宗師,我王啓年是發自内心的仰慕。”
“行吧。你不是一處的副主辦嗎?怎麽這次也被派到北齊去了?”
王啓年成爲一處副主辦的事,範閑随口跟滕梓荊說過。
而在監察院混過半年的滕梓荊更清楚,監察院一處是針對京都大小事務的,理論上不應該對其他地方。
“嗨,這不是院長覺得我腿快,擔心提司大人遇到危險,沒人能回來求援麽,所以特地把我也派了來。”
王啓年一臉郁悶地解釋道。
他可真不願意出門啊,守在京都城,老婆孩子熱炕頭不香嗎?
就在他們在北門口寒暄的時候,忽然從遠處官道上傳來了馬蹄奔騰之聲。
那“隆隆”的馬蹄聲如雷霆一般響徹在衆人心上。
所有人拿眼瞧去,隻見一道黑雲從視線盡頭席卷而來,幾個呼吸之間,就讓衆人感覺到了凜冽的殺氣。
王啓年忍不住開口道:
“秦大将軍回來了!”
一貫玩世不恭、嬉笑讨好的臉上也難得變得鄭重無比。(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