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外演武場,武當六俠加上張三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殷梨亭。
張翠山跟他關系好,見他還在大放厥詞,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老六,你快給師傅和師兄們道個歉,然後好好練功吧, 别開玩笑了。”
“五哥,我沒開玩笑。來吧,你來跟我比比劍法,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劍法。”
殷梨亭對着張翠山邀戰。
張翠山本來還想繼續說話呢,張三豐卻似乎是看出了什麽,忽然笑呵呵地開口:
“翠山, 你就跟梨亭練練,不必留手。”
“是。師傅。”
師傅開口了,張翠山沒辦法拒絕了,連忙答應了下來。
但他心裏卻是想着,等會兒一定要放放水,好讓老六輸得不那麽難看。
雖然師傅說不必留手,可自己不能當真啊!
他比殷梨亭早入門三四年,往日裏師兄弟們比武切磋,他的武功比殷梨亭高出不少,因此他才會這麽想。
“來吧,早點打完,早點去吃早飯,餓死了,還沒吃早飯呢!”
殷梨亭見不得這幫人磨磨唧唧的勁, 從演武場邊拿起兩把木劍,扔一把給張翠山, 跳到了場中。
見他這麽嚣張, 宋遠橋忍不住問師兄弟中武功最高的俞蓮舟:
“二弟, 你覺得誰會赢?”
武當七俠裏, 宋遠橋入門最早、年紀最大。但他的武學資質卻遠不如二師弟俞蓮舟, 因此雖然他的武功也是江湖頂尖,但比二師弟俞蓮舟還是略遜一籌。
所以這會兒他才會問俞蓮舟。
俞蓮舟狐疑地在殷梨亭身上打量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道:
“我看老五要輸!”
“什麽?老五要輸?”
宋遠橋和其他人聞言都是大驚。
對于張翠山和殷梨亭的武藝,他們素來是清楚的。
張翠山絕對比殷梨亭強不少,畢竟多練好幾年呢!
而且張翠山的悟性也好,他們都知道師傅一直覺得張翠山才是自己的衣缽傳人。
可眼下,俞蓮舟居然說張翠山要輸,這可真有點出乎大家的預料。
老三俞岱岩問道:“二哥,我前幾天剛剛跟六弟練過啊,他的劍法雖然高明,但是我覺得他的武功還是不如五弟吧?”
“六弟的劍法如今到底怎麽樣,我不知道。不過我看得出來,至少六弟的内功,比我還要深厚了。”
俞蓮舟解釋道。
“什麽?比你還要深厚?你可比他多練十年呢!六弟怎麽做到的?”
衆人大驚。
七俠裏,最小的老七莫聲谷才十三四歲。
他武功最弱,往日裏是被師兄們吊打的對象,這會兒忍不住出言酸道:
“這内功修煉,可無法速成啊,難道是師傅給六哥吃了什麽靈丹妙藥?”
他這話一出,宋遠橋等人都拿眼睛去看張三豐。
張三豐見弟子們都用懷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不得不開口了。
捋了捋胡子, 面帶疑惑的道:
“相傳少林寺有鎮寺之寶,名叫大還丹。練武之人吃了能增加二十年功力,但我當年在少林寺時也沒聽說過哪位大師服用過此丹藥,更不知道此物到底存不存在了。梨亭的内力大增,我也不知是何原因。”
莫聲谷聽了這話,頓時消解了剛剛心裏的那點酸意。
師傅沒有偏心!
不過随後他就想到,既然師傅都說殷梨亭的内力大增,那顯然剛剛俞蓮舟的話是真的了。
他當即忍不住又哀歎:原本自己的武功隻要追上殷梨亭,就可以不排在七人裏最後了。可現在變成要追上五師兄張翠山才能避免落後了,這難度可太大了啊!
張翠山可比他大六七歲呢!
莫聲谷忍不住想:
說好的一起落後呢?
怎麽你就悄悄地跑到前頭去了?
六哥,你不做人啊!
……
這時候,演武場裏忽然又來了一群十來歲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躲在宋遠橋等人看不到的地方。
“喂,宋寒風,你說五師叔和六師叔誰會赢?”
這群少年裏,有人開口發問。
那宋寒風正是昨日去叫殷梨亭的宋遠橋弟子,聞言當即答道:
“肯定是五師叔啊,你們是不知道啊,六師叔現在都不練劍了,昨天師傅讓我去叫他練劍,他動也不動呢。師傅說‘三天不練功,手裏一場空’,我看哪,六師叔肯定會被五師叔打得滿地找牙!”
宋寒風對于昨天殷梨亭沒理他,顯然還有怨念。
雖然昨天宋遠橋沒罵他,但他覺得自己肯定在師傅那裏留下了個“辦事不力”的印象了。
“哼,我看不見得。六師叔敢這麽大張旗鼓地跟五師叔比劍,肯定是有必勝的信心。”
這時候,有一個往日裏沉默寡言的少年忽然道。
宋寒風見居然還有支持殷梨亭的,頓時大怒,嘲諷道:
“吳明石,你就胡說八道吧,肯定是五師叔赢。你們說是不是?”
“寒風說得對,肯定五師叔赢!”
“我也覺得五師叔會赢!”
……
那吳明石見隻有自己一個人看好殷梨亭,隻能不服氣地道:“哼,你們就等着看吧!”
……
不提這些圍觀衆人心思各異,場上,張翠山面對殷梨亭,忽然感覺不大對勁。
這老六給自己的感覺,竟然與平時給自己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覺得今天面對老六,竟然如同在面對師傅一般,淵深不可測!
不過他沒想太多,隻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拿着木劍,對殷梨亭道一聲:“六弟,當心了!”
手裏長劍出手,直刺殷梨亭的肩膀。
師兄弟切磋,他并沒有攻擊咽喉、胸口等要害。
然而讓他和全場衆人大吃一驚的是,場上根本沒出現你來我往,鬥個不可開交的情形。
而是張翠山一招出手,殷梨亭随之應變。
隻見殷梨亭的木劍輕描淡寫地後發先至,快如閃電地點在了張翠山的手腕神門穴上,他手腕一痛,木劍當即掉在了地上,根本沒能刺到殷梨亭。
“五哥,你輸了。”
堂堂武當七俠裏的張武俠,竟然連殷梨亭的一招都接不下來!
那邊圍觀的少年裏,吳明石頓時趾高氣昂起來,面帶得意地看着身邊的小夥伴,嘲諷道:
“怎麽樣,我就說五師叔會輸吧!連六師叔一招都接不下來!”
宋寒風呆若木雞,喃喃地道:
“這怎麽可能?五師叔今天是中邪了嗎?”
其他少年也是垂頭喪氣,議論紛紛:
“唉,怎麽回事?六師叔怎麽會突然這麽厲害?”
“感覺他忽然比二師叔都厲害了,二師叔也不能一招擊敗五師叔吧?”
“是啊是啊!”
……
場上,張翠山呆若木雞,完全無法接受一招落敗的事實,隻有手腕的輕微疼痛在提醒他,這不是做夢!
自己的武功這麽弱了?
最近練功也沒偷懶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本能地問旁邊的張三豐:
“師傅,我的武功是退步了嗎?”
張三豐面色凝重,輕輕地道:
“翠山,不是你的武功退步,是梨亭的武功已經遠勝于你了。”
見張三豐這麽說,宋遠橋俞蓮舟等人面面相觑。
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殷梨亭:
“六弟,你是怎麽做到的?”
“沒怎麽刻意做到啊,就是一覺醒來,武功就大進了啊。”
殷梨亭裝作一臉無辜。
對于這個回答,宋遠橋俞蓮舟這些比較老成的,都是一臉不信。
他們可都是老江湖,什麽沒見過,沒那麽好騙!
而那些比較年輕的,比如張翠山莫聲谷,則是一臉羨慕。
他們也想要一覺醒來,武功大進啊!
張三豐則是伸手在後背抓了抓,不知道有沒有抓到虱子,而後蓋棺論定地道:
“佛家有頓悟之說,相傳達摩祖師面壁九年終于悟道,也許梨亭也是這樣吧。”
殷梨亭聞言,不禁心裏偷着樂:師傅你這幫我找的借口還真不錯。
不過他表面上卻故作狐疑的樣子道:
“師傅,可是我沒有頓悟的感覺啊。我隻是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的武功大進。”
“哈哈,也許不同的頓悟有不同的表象吧,此事倒不必深究。”
張三豐呵呵一笑。
既然師傅都這麽說了,宋遠橋等人也隻好姑且相信他了。
俞蓮舟當即跳到場中,對殷梨亭道:
“六弟,來,我們倆練練。”
有人求虐,殷梨亭當然不會拒絕,正要同意呢,卻聽得張三豐道:
“蓮舟,你下來。讓我來跟梨亭練練。”
“什麽?師傅,您的意思是我不是老六的對手?”
俞蓮舟本來滿臉期待呢,聽到張三豐的話,頓時一臉不可思議。
他可是武當七俠裏武功最高的一位呢!
雖然他也看出來,殷梨亭的内力比自己還強,但他自負自己的戰鬥經驗,肯定不是才十幾歲的殷梨亭可以比的,真要打起來,肯定是自己勝出。
沒想到被他們視若天人的師傅張三豐,卻讓自己退下。
這讓他如何能忍?
難道自己比殷梨亭多十幾年的苦練都變成了笑話?
離大譜!
面對俞蓮舟的疑問,張三豐微笑道:
“蓮舟,不是說你不敵梨亭。而是我想看看梨亭的《神門十三劍》練到了什麽境界。你知道的,這門劍法我至今還未能完善,可我剛剛看梨亭刺翠山的這一劍,頗有些渾然天成的感覺了,所以見獵心喜。”
俞蓮舟聽了這話,心裏頓時好受了不少,當即讓開了位置。
張三豐拿起木劍,走到場中,對殷梨亭道:
“梨亭,我看看你的《神門十三劍》。”
“是,師傅。”
殷梨亭答應下來,當即出招,直刺張三豐右手神門穴。
所謂神門穴,就是手掌後瑞骨之端的一個穴道。此乃手腕要穴,敵人中劍後,手掌便再也使不出半點力道,
如今他的《神門十三劍》乃是一品境界,這一出手,不管是角度還是速度,都無懈可擊。
哪怕張三豐作爲一代宗師,也找不到殷梨亭這一招的任何破綻。
眼看着張三豐就要中招,衆人卻見他腳步一錯,右手的木劍交換到左手,不僅避開了殷梨亭的這一劍,左手長劍還反過來刺向殷梨亭的神門穴。
這也是《神門十三劍》!
師徒切磋,因此他故意用了和殷梨亭相同的武功。
面對張三豐的這一應變,殷梨亭也是驚異不已,心道:這就是大宗師的實力?自己一品的《神門十三劍》竟然都奈何不了他?
眼見着張三豐左手的這一劍似慢實快地就要刺中自己的手腕,殷梨亭當即一個梯雲縱,飛身而起,避過了這一招。
張三豐和殷梨亭交手的這一招,圍觀的武當六俠都覺得歎爲觀止。
換了他們取代場上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有更好的應對方式了,甚至很可能想不到這一應對方式。
到此時,他們對殷梨亭的佩服到了頂點。
師傅張三豐厲害他們是知道的,可沒想到殷梨亭居然也這麽厲害!
真是離大譜!
你特麽才練武六七年啊!
竟然能跟快九十歲的張三豐相提并論!
這是何等的離譜?
一招失效,殷梨亭并沒有停手,而是從各種角度對張三豐使出了《神門十三劍》,然而根本奈何不了張三豐分毫,這老道士不管是内力、經驗、劍法,都是頂級中的頂級。
殷梨亭覺得自己過往交手的那些高手,如東方不敗、歐陽鋒、黃藥師等人與張三豐相鬥,恐怕也占不了這老道士一絲一毫的便宜。
這老頭,太強了!
等殷梨亭十三招《神門十三劍》使完,他幹脆後退兩步,對張三豐道:
“師傅神功蓋世,弟子不是對手。”
見殷梨亭收手,張三豐也把木劍放下,對他道:
“你的《神門十三劍》已經是絕世武學了,比我設想的招數更精妙,實在是妙不可言!單論這門劍法的造詣,我不如你!原本我還在一直琢磨着完善這門劍法,并無絲毫頭緒,可如今你使出的這套劍法,我已改無可改!往後我武當派又多了一門絕世劍法啊!回頭你把這門劍法傳給你師兄弟們吧。”
張三豐這話一出,宋遠橋等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都知道,自己這個師傅可從不打诳語。
“多謝師傅指教。”
對于張三豐的認可,殷梨亭心裏還是挺美滋滋的,連忙對他行禮。
随後張三豐又道:
“梨亭,既然你武功大成,待在武當山上也頗爲無趣。正巧前幾日爲師的一個後輩來信說遇到點小麻煩,想求我派人下山幫忙。不如你替我走一趟吧。”
這就要下山?
殷梨亭心道這真是心想事成啊!
他原本還想着找個什麽理由下山去呢,正巧這張三豐自己就提出來了,簡直瞌睡了就來了枕頭。
連忙答應道:
“沒問題,師傅。敢問需要徒兒去哪裏?”
“當年我跟漢陽紀家的先輩算是朋友,不過我那朋友幾十年前就過世了,現在是他兒子給我來信,你就去一趟漢陽吧。”
張三豐解釋道。
“什麽?漢陽紀家?”
殷梨亭心道:這不會就是紀曉芙家吧?
莫非小說裏自己和紀曉芙有婚約,根源就在這裏?
張三豐見殷梨亭的模樣,詫異地問:
“梨亭,你知道這紀家?”
“沒有啊,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那師傅,我明天就去漢陽吧。”
殷梨亭連忙打了個哈哈,把這事敷衍過去。
“好,路上務必安全。早去早回。”
張三豐一生無子,一直把他們七個徒弟視若親子,因此這會兒慈愛地交待。
“師傅放心,弟子一定早日歸來。”
殷梨亭裝作一副恭敬地樣子。
他心裏卻在後面接了句:我保證給你帶個徒媳婦回來!
……
……
早上的秀劍法結束了,不過殷梨亭的麻煩卻沒結束。
等他從齋堂吃完早飯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時,卻看到張翠山和莫聲谷帶着好幾個三代弟子,在等着他。
“五哥、七弟,你們帶着這麽多人在這裏幹什麽?”
殷梨亭詫異地問。
“等你。”
衆人異口同聲。
“等我幹什麽?”
“老六,快把你那門《神門十三劍》傳給我們,師傅說了讓你傳的。”
張翠山帶頭回道。
“好吧好吧,随我來吧……”
張翠山祭出了師傅的命令,殷梨亭哪能拒絕,隻能花了半個時辰把這門劍法傳給了衆人。
好在武當派收徒,首重人品和資質,張翠山和莫聲谷都是天賦絕佳之人,這才輕松就學會了。
至于那些沒學會的三代弟子,殷梨亭才不管他們呢,都推給了最小的莫聲谷。
誰讓他最好欺負呢。
次日,殷梨亭就手提一把寶劍、身背一個包袱下了武當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