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出去,準備跟人怎麽解釋?”
“以後你跟昌昌相認後,我豈不是成爲别人飯後談資了?”
鍾景同松開她的胳膊,“今晚你在次卧休息,明天大院門一開,你就離開,有問題嗎?”
“次卧的床鋪都是新的,衛生間裏有一套沒拆新的洗刷用品……”
徐安陽微垂着頭,自己似乎總給他帶去麻煩。
洗漱完,徐安陽躺在床上沒有一點睡意,腦子裏思緒紛雜,将自己遇到鍾景同的所有事一點點捋着。
難道大學生畢業真的隻能被動等待分配,沒有一點自主選擇的權利?
他真的讨厭她,會爲了躲避她,帶着孩子在外面逗留到八點多才回來?
他是那種輕易心軟,被人用苦肉計給算計的人嗎?
他那麽精明的人,能想不到她多逗留一會兒,就要被關在大學生之家嗎?
而且他還主動讓她擔起對昌昌的撫養義務……
徐安陽不傻,隻是徐家不給她繼續念書的機會。所有的一切串起來,她得出一個不敢置信的結論。
她瞪着屋門,緊緊捂着胸口,心裏的希望明滅不定。
這下她更是睡不着了。各種強烈情緒漸漸歸于平淡後,她的胃再次抗議起來。
徐安陽忍不住爬起來,蹑手蹑腳地去倒水。
突然吧嗒一聲,客廳的燈被打開,男人頭發略微淩亂,衣領半敞露出結實的胸脯,蹙眉聲音暗啞道:“胃不舒服?壺裏有熱水。”
徐安陽嗯了聲,倒了一杯熱水捧着,慢慢抿着。
這會兒她的胃咕噜地叫着,在寂靜的晚上格外讓她尴尬。
鍾景同看了下表,已經十一點了,撓了撓頭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挽着袖子往廚房走去:“黃瓜疙瘩湯喝不喝?”
徐安陽眼眶一熱,放下杯子,跟着他走過去,“我自己來就好……”
突然鍾景同頓步轉身,不意外地再次被她撞上來。
他攬住她的腰,轉身将她抵到旁邊的牆上,“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徐安陽眨巴下眼睛,試探地伸出爪子環到他腰間,腦袋突然開竅了,“隻對你投懷送抱過。”
鍾景同低頭看了眼她的胳膊,瞪着她冷笑:“徐安陽,四年沒見了,你還是習慣性地将婚姻當成一場交易,甚至開始用上美人計了?”
她之前沒鬧清他的意思,哪裏敢用什麽計策。他未免太擡舉她了,還美人計……
這是不是誇她長得好看?
徐安陽有些明白他的想法,話得反着聽!
本來就是她錯了,所以她臉紅了下,小聲問道:“那,不知道鍾同志,我的美人計對你管用嗎?”
鍾景同愣了下,其實四年時間他要帶娃、完成學業還得賺錢養家,忙得沒空想這個抛夫棄子的女人。
以前下鄉的時候,他以爲自己沒有返城的一天,會在鄉下紮根一輩子。本來他也有尋人搭夥過日子的念頭,就被徐安陽尋上來,倆人一拍即合。
漸漸地有知青返城,各種讓人不能理解的事情一件件地發生。
他沒想過自己也成爲被抛棄的大軍之一。
人之常情,他挽留了一句,人家不聽走就走吧。
鑒于她後來郵寄的整套高考複習資料,他已經打算倆人好聚好散的。
隻是這次畢業分配工作的時候,他不知道爲什麽,就選擇了京都第一紡織廠……
回過神來,鍾景同繼續冷笑:“沒用,我瞧着你在城裏過得不怎麽樣嘛,比離開的時候又瘦又黑!”
推開徐安陽,他進了廚房說了句:“我可不想讓人半夜見到我家廚房有女人。”
如果說之前徐安陽有了猜測,那麽這會兒她又确定了些。
她坐在餐桌旁,撐着下巴瞧着他戴着圍裙在廚房忙碌的樣子,剛才疼得她冷汗淋漓的胃都舒緩許多。
沒多久香氣飄過來,鍾景同盛了兩大碗疙瘩湯,放在她跟前一碗,自己跟前也有一碗,一本正經地解釋:
“家裏開着燈,哪怕有簾子,外面也看到模糊的影子。”
“我大半夜起來做飯,自然也得做個吃的樣子。”
徐安陽抿着唇笑笑,“這些年辛苦你了。”
雖然以前的記憶不深,她仍舊記得他并不太會做飯,在知青所,大家輪流值日,每次他都是添柴火、打水的那位。
倆人結婚後,他頂多會熬粥和貼餅子。每次他都猶如大敵來臨,掐着表熄火。
如今碗裏的疙瘩湯大小均勻、黃瓜絲也個個勻稱好看,煎蛋火候正好帶着絲焦香,一把細碎的蔥花,讓人瞧了就胃口大開。
鍾景同冷哼:“也不看看拜誰所賜!”
徐安陽一勺接着一勺慢慢地吃着,胃的疼痛得到緩解,眉宇也舒坦地打開。
霧氣朦胧中,女人消瘦卻仍舊精緻的臉龐,帶着絲溫婉的笑。
鍾景同更多不好聽的話,竟是說不出口了。他有些煩悶地大口喝着疙瘩湯。
徐安陽安靜地吃着飯,等男人擱下碗筷後,她明顯感覺到他抱着胸盯着自己。
徐安陽擡頭看了他一眼,而他也不避諱,眸子淡淡還沖她挑眉:我看你咋地!
她抿着唇繼續吃飯。疙瘩湯鹹淡合适,用蔥花炝鍋又放了煎蛋,格外對她的胃口。
放下筷子,徐安陽擦了下嘴,輕笑着說:“謝謝鍾同志的款待,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疙瘩湯了,沒有之一!”
鍾景同唇角勾了一下,接着繃緊,哼道:“我不過是晚上打籃球餓醒了,又不是專門給你做的。”
徐安陽從來不知道男人這麽口是心非。
四年能發生很多事情,也能讓記憶一點點模糊。
她忍不住打量着他,青年應該是平時不愛笑,臉部線條更爲硬朗,尤其是他抿起唇瓣生氣的樣子,格外冷冽矜貴。
在鄉下碌碌無爲,一眼望到頭不變的日子,停留在昨日。大學畢業的他有了意氣風發的資本,整個人的陰郁退卻,氣勢強盛許多。
反而讓他有了些青年該有的模樣。
徐安陽眉眼彎彎,“那就謝謝鍾同志,順帶給我多做了一碗疙瘩湯。”
“時間不早了,我先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
鍾景同眉頭皺了下,“你這四年都是上絲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