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世界瘋了,就是徐安陽瘋了。
她們見識過徐母的手段,徐安陽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徐母生起氣來,說打就是随便摟起什麽就往她身上招呼。
有時候是衣服撐子,有時候是拖把,還有的時候是鐵勺!
徐母每次都是堵在門口,讓徐安陽逃無所逃,隻能蹲下護着腦袋熬着。
“安陽,如果徐阿姨打你的時候,你,你還是跑吧,現在天氣暖和了,衣服越穿越薄……”
“你倆哥哥也好兇的……”
可不是,家裏的好東西都供給他們了,能不又高又壯?
徐安陽也害怕啊,生活在使勁壓榨她的徐家裏,被這種恐懼支配了二十多年,她不可能一下子走出來和徹底改變。
但是她相信,從家裏搬出來、掌握住自己的工資,就是很大的進步了。
接下來她要保護好自己,看看有沒有機會調崗,然後她想了解下鍾景同的近況。
他是考上大學離開了,還是返城了,又或者留在了鄉下。
事情得一點點地來,隻要她肯努力,一切一定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土豆軟爛浸透了肉湯、牛肉勁道香嫩,西紅柿雞蛋也酸甜可口,拌到米飯中,徐安陽連湯汁都給喝了。
要不是怕晚上積食,她都想吃三碗米飯了。
滿足地吃過飯,她拐到旁邊的供銷社。
廠子是分成白班和夜班的,是以供銷社和食堂也是配合生産,二十四小時開着。
她買了筆、信紙、信封和白紙,仔細收好後去了圖書館。
這會兒大家夥吃完飯,都喜歡散步、聽錄音機或者打牌,很少說往圖書館湊的。
能容納百十來人的房間裏,隻有零星三五人,與窗外的操場上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徐安陽放下包,走到期刊雜志區,尋到幾類被翻得快掉頁的雜志,坐下來慢慢看着。
這五本應該是比較受大家夥喜愛的,像是什麽今古傳奇、故事會、青年文學、讀者文摘以及漫畫大師等等,雜志收納的内容可讀性、趣味性、啓迪性都不錯。
她沒有看文字,而是瞧着裏面的插圖。有些是根據故事而繪制的,有些隻是起到點綴作用。
徐安陽抿着唇,筆頭抵着額頭蹙眉思考着。
如果她選擇前者,那麽她除了要繪畫,還得有個精彩出奇的故事,若是後者她得确保自己的圖畫,恰好是編輯想要的點綴。
後者稿費低、競争力大,她不占任何優勢。
前者雖然稿費高,畢竟包含了圖文兩部分内容,但同樣的難度也很大。
在鄉下的時候,她沒有生活壓力,隻需要随心所欲地繪畫,也不用管自己的作品能不能被收錄入雜志裏。
可這次不同了,她需要這份稿費,也需要以此得到換崗的機會。
徐安陽沉靜下心神,一點點看着文章和配圖,琢磨着編輯當時爲什麽從諸多稿件中,獨獨選擇了這幾篇。
一點點地拆讀,她認真抓住文章的亮點、作者的文筆、辭藻、文章立意等等方面。
“阿姨,你在畫什麽?”突然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飄過來。
徐安陽擡頭,就看到穿着紅色毛衣、罩着牛仔外套的小男孩兒撐着下巴,好奇地問。
小男孩兒也就四五歲的樣子,長得唇紅齒白的,小臉上帶些嬰兒肥,格外讨人喜歡。
她左右瞧瞧,壓低聲音問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廠裏治安不錯,隻要熟悉起來,都是認識的人,一到晚上尤其是周末,孩子們吃過飯就下樓瘋跑,家長一點都不擔心。
小男孩兒往宿舍樓指了下,“吃完飯了,爸爸跟叔叔們說話,我就來圖書館看書了。”
“阿姨你還沒告訴我,你在畫什麽?”
徐安陽笑笑,或許是她家昌昌也這般大,竟覺得眼前的小男孩兒很熟悉,不由地想對他好。
“我給你畫個畫吧?”
小男孩兒連連點頭,“好啊!”
徐安陽挺聰明的,隻是她在徐家壓根沒有學習的時間和機會,讓她虛度了太多光陰了。
倒是在鄉下的幾年,她跟着知青們學了不少東西,加上跟鍾景同結婚,她有了大把的時間,繪畫功底不錯。
可能她之前吃了太多苦,倒是喜愛漫畫類型。簡單幾筆就能将人、物給勾勒出來,明明帶着誇張,卻不會突兀反而讓人内心愉悅。
她認真地觀察了小男孩兒兩分鍾,便低頭在紙上沙沙繪制起來,時不時看他一眼。
也就十來分鍾,懵懂好奇的小大人便躍然紙上了!
“哇,”小男孩兒控制不住感歎着,稀罕地捧着紙,“阿姨,這真的是我啊?”
“長得有些奇怪,但是也好像我,太有意思了。”
徐安陽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對,這叫做人物漫畫,送給你的!”
小男孩兒高興得很,從口袋裏掏出兩顆大白兔奶糖,推到她身邊,抓着畫便爬下椅子,“阿姨,我去給我爸看看!”
說完他蹬蹬跑遠了。
徐安陽擡頭看了下牆上的表,沒想到已經八點半了,她得回去收拾東西。
從圖書館出來,徐安陽準備向這幾個雜志投稿漫畫!她注意到了,雜志裏總有兩頁載着讓人精神愉悅的小短文、漫畫等。
她不會編故事,但是她能将生活和工作中有趣的事情,給編成漫畫投稿!
來源于生活和工作,更貼切讀者,讓人有代入感,拉進讀者和作者的距離,讀者們自然是喜歡的。
隻要讀者們喜歡,編輯便會将漫畫收入期刊裏,一切向錢看齊嘛。
有了主意,徐安陽腳步輕快許多。
管良宇他們住在二樓,将窗戶打開,探頭就能看到樓下的圖書館。
他們都瞧着在院子裏玩的鍾永昌,見他去了圖書館,還紮進去好大一會兒了,不免覺得好笑。
果然什麽樣的父親,就有什麽樣的孩子,四歲大的孩子正是活波好動的年齡,壓根坐不住的。
圖書館裏有什麽好玩的?他肯定是看到有意思的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