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浩然趕忙叫停,“爺奶,其實我領證結婚後就已經在單位申請福利房了,月初下來後,我給簡單裝修一下,邊晾曬着邊往裏面一點點添置東西……”
束安陽恍然地看向他,“難怪你說單位忙,中午不回來,原來是忙活這個事去了?”
莫浩然低笑着點頭,“我問過你意見了,你是同意的,隻是顧忌家裏生意沒有走上正軌……所以我就提前準備起來呗。”
“總不能說你現在點頭,我再忙活這件事情,耽擱個把月吧?”
說完他跟家裏人又道:“像是床上的被褥、床單被罩都是有的,洗漱用品也都齊全,就差我媳婦兒和幾身衣服了。”
“我騎着摩托車一趟就能帶差不多……這些被褥還是放家裏,等我們周末的時候回來住……”
束安陽瞪了他一眼,笑着說:“爺奶和爸媽他們肯定不放心我們,跟着去看看怎麽了?”
“入住新房子是有規矩的,而且城裏人遷新居,也要喊着親朋好友一起溫鍋,意味着以後咱們的日子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
莫母拍着大腿,“對對對,住新房子講究很多,得選擇吉日遷居……我還得準備好多東西,拜拜各路神仙……”
莫浩然扶額,看了一圈,結果大家夥都點頭附和。他無奈道:“媽,那您抓緊瞧瞧,哪一天适合遷新居!”
莫母去屋裏拿出紅色本本的老黃曆,翻看到今日,驚奇說:“今天倒是适合,隻是這都午後了……哪有搬家是下午的……”
莫浩然趕忙問:“媽,我來之前打掃過屋子了,垃圾還在屋裏沒來得及扔呢!我們隻要人過去,就算搬家了。”
莫母琢磨下,看向束安陽,“安陽,你覺得呢?”
夏華人對大事相當講究,越是老一輩的人忌諱越多。
束安陽笑道:“媽,其實這些規矩啊,也是看個人,怎麽舒服怎麽來。這太陽正盛,陽氣很旺,不耽誤搬家,正好咱們下午吃個火鍋,大家夥乘坐着牛車返回……”
“主要是新家東西齊全,我們人到就算是搬家了……”
夏日天長,等大家夥到家天才會昏沉。
莫老太太直接道:“那就今天吧,床單被褥拿下來,車上家裏的吃的和用得帶上……正好咱們過去後,拜拜各路神仙,再做些好吃的飯菜,給鄰居們分一分……”
這會兒生意不算多,每個鋪子留下一位,其餘的人便乘坐牛車浩浩蕩蕩往昭陽煤礦而去。
昭陽煤礦在當地相當有名,是小鎮的經濟主力之一,但凡家屬出去花錢大手大腳,别人都會問一句,是不是礦上的!
而家屬們便很自豪地點頭,高擡着下巴,忍不住被人捧着又多花點錢……
九十年代初,路上還有馬車、牛車,不過大家夥爲了環境衛生,在牲畜後面都挂上塑料兜,免得它們的排洩物給清潔工們增加負擔,也影響居民們的出行。
莫家人數多,十來口子人呢,坐在兩輛牛車上,這在莫老爺子看來,特别有排面,在空中揮打着鞭子,聲音頗爲洪亮和自豪地喊道:“駕!”
剛開始他們碰到村民啊,路人啊,對方都投來豔羨的目光。
誰家有牛、誰家人丁多,那是興旺富餘的标志,畢竟一頭牛價格不便宜。
隻是随着他們接近小鎮,遇上城裏人,就連莫老爺子都能感受到衆人眼裏的鄙夷,甚至還有大娘直接捂住鼻子!
莫老太太忍不住面皮發熱地說:“浩然啊,不然就讓你爸媽坐着你的摩托車,跟你們去家裏吧……我們,我們人多,你那六十多平米的房子不見得能裝下我們……”
“再說了,咱們村距離你們單位很近,我們随時都能來看……”
束安陽笑道:“奶,遷新居自然是人越多越熱鬧,人家想要這麽多人,還請不來呢。”
“咱們家的牛被我爺伺候的很好,一個個毛色油亮、強壯結實的,洗刷幹淨後一點味都沒有……他們嫌棄什麽?難道他們吃的面粉和米飯,不是用牛耕出來的?”
“地裏都是農家肥,他們不過是眼不見爲淨、自欺欺人罷了……”
“要我說啊,什麽城裏人、鄉下人,組織都說了人人平等,如果簡單以工作定義人的身份地位,就是那個人的膚淺、格局小……有本事他們跟大城市的人相比啊,到時候他們怕是要挖個洞往裏面鑽了……我們堂堂正正靠着勤勞的雙手種地吃飯,沒有吃他們一粒米,咋就不能挺起胸膛來?”
“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會以鄙視别人來提升自己……”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能讓剛才捂鼻子的大娘聽見,路上的行人們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面色難堪不已,加快了腳步。
莫老太太笑着拿手點她,“你這丫頭倒是看得通透,如果人人都跟你這般想就好了。”
“行,那爺奶就厚着臉皮跟你們去溫鍋……”
莫家人也被束安陽的話安慰到。他們不再弓着腰窘迫地臉紅躲閃,反而一個個挺直腰杆,笑呵呵說着話,欣賞着城鎮的變化,絲毫不管旁人的目光。
如今的莫家人心态變化很大,以前他們是真得面朝土地背朝天,一家老小看天吃飯,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他們哪怕來鎮上,也是帶着極強的目的,匆匆來去,哪裏像是今日般能夠理直氣壯享受着一切。
由莫浩然帶路,大家夥很快穿過礦區,抵達家屬院北區。
這裏是新蓋的一排排嶄新的家屬樓,紅白相間的顔色,在陽光下格外鮮豔漂亮!
“哎呦,這是誰家的親戚啊,怎麽這麽沒素質,趕着牛車就進來了……我就說怎麽一股子難聞的味道啊……我還以爲誰家廁所堵了呢……”下樓曬被子的婦人拿着床刷子,掐着腰嗤笑道。
午後大家夥剛吃過飯,有從食堂回來的,有趁着中午的時間洗衣服、晾曬被褥的。他們聽見了都無聲笑着,看熱鬧和鄙夷的表情展現十足。
束安陽微眯着眼,抱着胸笑道:“浩然哥,咱們家屬院是不是早上沒有人打掃衛生呐?爲啥我聞到有人沒刷牙噴糞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