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百姓好似耳朵上裝了雷達,霍的停下動作,目光如炬地看向囚車裏的人。
是個女人。
身上穿着……嗯,他們沒見過皇上,不知道那是不是龍袍,可那衣服上的五爪金龍卻明晃晃的,再好認不過。
“嚯!還真是——”
“那是誰,怎麽敢造反?”
“女人家不曉得相夫教子,居然造反,膽子真大!”
……
中都百姓不知車籠中人的身份,指指點點,興緻盎然。
護送犯人的将軍知道殷家再無翻身餘地,想到殷家人的嚣張霸道、陰狠毒辣,露出要刀人的眼神。
忽然揚聲道:
“囚車裏的是當朝太後,她帶人逼宮,被皇上和太子當衆抓獲,皇上念在她是長輩,沒當場處置,吩咐我等将人押回中都……”
嘩的。
如油中濺了一滴水。
街道兩邊的百姓沸騰了。
“太後……?!”
有人驚呼,“太後造反?沒理由啊,她要什麽有什麽,造什麽反!”
好些人都是這麽想的。
說話将軍沒什麽情緒的眼睛看過去。
還沒說話,有見識且清醒的人開口了。
“你們懂什麽,知道欲壑難填、貪心不足、人心不足蛇吞象什麽意思不?
人的欲望是沒有窮盡的,你們覺得她要什麽有什麽,她不一定滿足,畢竟……”
人間清醒說了句掉腦袋的話,“這江山還沒姓殷呢,她哪會滿足?”
對政治不敏感的百姓都發出一聲驚駭的嘶。
這世間沒有能留住你的人了嗎,何至于如此發言?
氣氛僵滞一瞬。
另有一人大聲道:“邪不壓正,反賊不會成功的!
我還聽說啊,殷家人造孽多,連老天爺都恨不得下幾道雷劈死他們。
大家夥還記得昨兒個一早的響雷嗎,那幾道雷就是老天爺降下專門懲罰殷家的……”
不知想到什麽,這人臉色微變,“那雷不會是老天爺降下殷家人的吧!
因爲他們死不悔改,所以殷國舅被雷劈死了,現在殷太後也落得如此地步,果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嗎?!”
周圍百姓都被帶了節奏,有的老人雙手合十,嘴裏開始念叨,皆求所求。
見狀,洗腦一般的,很快傳到青年群體,最後……路都走不穩的小小孩童也都雙手合十地拜拜。
甭管準不準,先拜了再說!
押送煩人的衆将士神情微妙。
“……”
親眼見證了,人傳人現象。
對百姓這些無傷大雅的舉動,将士們置之不理。
囚車繼續向前行駛。
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孩兒瞄靶子一樣的,把手裏的東西朝囚車丢。
丢中後高興地蹦蹦跳跳。
“耶,我砸中壞人喽!!”
士兵看過去。
驚的孩子爹娘把孩子往身後藏,卑躬屈膝地賠小心,“孩子不懂事,大人别跟他一般計較。”
怕官爺生氣,正想把孩子抓起來揍一頓,卻見官爺一言不發地走了。
“……呼,吓死我了。”孩子爹長舒一口氣。
他邊上的人樂了,笑道:“瞧你給吓的。”
“哪能不害怕,民不與官鬥啊。”
“知道那些是誰帶出來的兵不?”主動搭話的人又問。
“不知道,咋了?還有區别不成?”
“當然有區别了!”那人一臉你這老土帽,表情嫌棄的不要不要的,仍是好心說道:“那是柳國公帶出來的兵!
隻要不是作奸犯科,人家根本不會拿你怎麽樣,更何況你家孩子才幾歲,官爺們不會發火的!”
熊孩子他爹粗糙的臉上凝出敬佩,“要是大越的官都像柳國公就好了。”
說話之人又幽幽說了句,“水至清則無魚啊。”
糙漢子:?
别拽文,聽不懂!
囚車順利到達目的地,護送的将士都覺得,這趟押送重要犯人的任務完成的太過簡單。
将軍皺眉,“殷家人沒動作?”
“……殷國舅頭七還沒過,殷家無暇顧及太後。”盯着殷家的探子說道。
将軍嘴角上揚,勾出個嘲諷的弧度,呵笑道:“不愧是以利益至上、薄情寡義著稱的殷家,夠狠。
不知道殷太後醒來後,知道自己被殷家放棄會是什麽反應,本将真有些好奇。
你們……誰要是看見别忘了傳話,免得郡主問起本将答不上來。”
——還得吃國公爺的嫌棄眼神。
衆将士站直身體,異口同聲,“是!”
…
殷家。
“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啊,太後造反失敗被抓了……造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再不想想辦法,咱們早晚會和太後在牢裏團聚……”殷大夫人慌的在原地轉圈圈。
殷大老爺也慌,指尖不斷發顫,用力捏也淡定不下來。
以前萬事有殷國舅,現在親爹沒了,可不就慌了嗎?
“在想了,别催了!!殷家生死一線,我比誰都急。”殷大老爺走來走去,轉了兩圈後,說道:“咱們逃吧!!”
殷大夫人愣住,“逃去哪裏?”
她想了想逃的可能性。
片刻後,臉上出現一抹絕望。
“先不說這麽多人怎麽逃,皇上又豈會饒過咱們……”
“天下之大,哪還有我們逃的地方,現在怕是殷府都包圍了,隻要咱們一出去,逃不開一個死。”
殷大老爺面如土色,一屁股砸在梨花镌花椅上,“那怎麽辦?難道……殷家真要覆滅在我手上不成!”
他捂臉,瀕臨崩潰,“我怎麽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誅九族的大罪——”
“還有活路嗎?殷家還有活路嗎?”
殷大夫人臉色發白,悶了一口涼茶,壓下心頭慌亂。
擡眸看着夫君,目光灼灼。
透着孤注一擲。
“老爺,我們可以死,但是殷家必須留下血脈。”
殷大老爺看到夫人臉上的堅定,問道:“夫人有辦法?”
殷大夫人沉默。
看出她隐瞞着大秘密,殷大老爺急了,“都什麽時候你還賣關子,有什麽辦法你就說,事關生死,你還要瞞着嗎?”
殷大夫人看着他,“我可以說,但是,你不能告訴别人。”
“……這是自然。”殷大老爺二話不說地應下。
“我知道一條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