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兒,李玉珠回頭望去。
沒人追出來。
這一刻,心涼透透了。
姑姑說什麽最疼她的話,怕也是摻了水的吧。
這個世界,她能靠的人隻有自己。
“我們走。”李玉珠恨聲道。
丫鬟綠婵聽出小姐口中的怨怪,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小姐這是在怪罪國公夫人嗎?
在她看來,國公夫人對小姐仁至義盡了,這也太沒道理了吧……
綠婵想不明白,呆呆地怔在原地。
李玉珠見她半天沒動作,表情不虞,“綠婵。”
綠婵立刻回神,忙回話,“奴婢該死。”
“……罷了,走吧。”對貼身侍候的丫鬟,李玉珠還算縱容。
不久,李玉珠帶着下人回到院子。
她環顧一圈哪兒哪兒都合自己心意的院落,滿臉不舍。
一院子的丫鬟仆人都知道侍候的主子被趕出府了,一個個面上不顯,心裏卻都七上八下的。
要說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主子好,他們才能好,主子倒黴,他們隻會更倒黴。
眼下李玉珠倒了黴,這院子的人可不都心有戚戚嘛。
李玉珠不願被人嘲笑,很快斂去眼底的不舍,吩咐綠婵,“綠婵,收拾東西,我們馬上離開柳國公府。”
說的那叫一個清高果決,十分拉好感。
院子裏的下人看她連國公府潑天的富貴都能放下,紛紛側目。
不僅沒如李玉珠所想生出欽佩,反倒覺得她瘋了。
一個馬上及笄的姑娘,家族指望不上,若是沒了國公府的庇護,說難聽點兒那就是個孤女,連說親都難!
這位表小姐是怎麽笑得出來的?
下人們的心思李玉珠并不清楚,她被綠婵的問題打的猝不及防,“小姐,全部都要收拾嗎,鋪地的金絲玉呢,也要撬嗎?”
李玉珠:“……”
她倒是想撬,可下人們都看着呢,她要是連鋪地的玉石都不放過,要被人恥笑。
“你看着收拾。”
綠婵沒看出李玉珠的口不對心,應了一聲,就帶着人去收拾了。
中都的人都沒傳錯,李玉珠靠着柳國公府,确實比好些正經人家的大小姐都過的好。
瞧瞧那一件件雲錦做的裙子,成套成套的頭面首飾……就連那墊桌腳的書都是孤本。
“這箱就這樣,先放在這裏,都小心點兒,小姐最喜歡那個青釉色瓶子,打碎了仔細你的皮……”綠婵指揮着衆人收拾東西,謹慎地叮囑。
一箱又一箱東西被整理出來。
金烏西沉時,院子裏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李玉珠在最恰當的時機出來,看向綠婵道:“你去喊府裏的侍衛,讓他們幫忙把東西送到城東。”
李玉珠說的是城東,是她早在幾年前,爲以防萬一,求李氏替自己置辦的房産。
城東那院子雖不算大,但地段好,周圍都是達官貴人。
李玉珠相信憑着她的心機手段,進到貴人們的眼裏不難。
“奴婢這就去喊人。”綠婵說着,朝院門走。
沒走到門口,國公府的管家來了。
“都在呢。”長相很圓潤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說道。
“您怎麽來了?”綠婵見到這人愣了愣,不假思索道。
很快意識到這句話不好聽,忙又補充道:“綠婵言辭無狀……”
中年男人擺擺手,很好說話,“無礙,别這麽緊張。”
這位管家主要管前院,李玉珠雖然在國公府生活了這麽多年,但對這人并沒多熟。
見隻聽柳國公話的管家突然來自己的院子,李玉珠有種不詳的預感。
“管家怎麽會來我的院子?”
管家一怔,定定地看了李玉珠半晌,這才搖搖頭,說道:“這不是伱的院子啦,國公爺說了,整個國公府都是芝芝大小姐的,跟玉珠小姐可沒什麽關系。”
這話太打臉,李玉珠臉漲的通紅,像被扇了兩巴掌。
管家的話還在繼續,“國公爺讓老奴傳話……”
說到這裏,他先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柳國公的說話語氣,說道:“……國公府的一草一木都是芝芝的,你去看着,别讓李家人帶走我乖寶的東西,芝芝那丫頭是個氣性小的,要是知道她的東西被人帶走,怕是得跟我鬧……”
柳國公字字句句都爲那個被她‘送出去’的表妹着想,李玉珠控制不住的嫉妒。
她自虐似的想着柳國公會有哪種寵溺的語氣說出這番話,心像被灌進了陳年老醋,酸的厲害。
如果她也有這樣的父親,她何至于要如此算計……
呵,上蒼不公,她偏要逆天而行。
李玉珠怕臉上的扭曲被人看到,連忙低下頭。
管家看不出她的神情,倒也能猜出她何種心情。
無非是不甘心罷了。
“話盡于此,國公爺的話也帶到了,玉珠小姐好自爲之吧,老奴告辭。”
院子裏的下人大氣不敢喘一下,人心再次浮動起來。
李玉珠被輪番打臉,臉皮都快被撕下來了,不敢再打什麽歪主意,最後看了眼院子的箱子,咬牙道:“綠婵,我們走。”
柳國公,咱們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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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老林裏,溫度驟降,連風都帶着刺人的冷意。
蕭執猛的打了個噴嚏。
少年皮膚冷白,一個噴嚏下來,鼻頭都紅了。
世子周身的疏冷散去,染上煙火氣。
沈念摸出一塊紅糖,又将之前挖的野生姜切成片,一起放在石鍋裏煮。
等水沸的過程中,用匕首削了個竹碗。
蕭執看到她手裏的匕首,目光微微一頓。
這個匕首……又見面了。
世子心情複雜。
對新做的竹碗做了簡單的處理,沈念盛一碗姜湯給蕭執。
“蕭謹之,趁熱喝。”
蕭執思緒全然被那把‘夢魇’般的匕首占據了,再回神,沈念煮好了姜湯。
“多謝沈姑娘。”他接過,道了一聲謝。
對那些夢,蕭執當是自己的前世。
前世夫人還在時,他隻要受寒,夫人便親自到廚房給他煮姜湯。
剛開始他讨厭姜湯的味道,回回都要她哄着才肯下咽。
後來夫人走了……任他受寒、任他如何,再也沒人給他煮了。
竹碗裏的姜湯散發着熱氣,模糊了蕭執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怔怔地端着碗,良久,他才喝了一口。
極暖!
從心口傳遍全身的暖。
能再喝到夫人親手煮的姜湯,上天憐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