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乾冷冽而擲地有聲的音色響起,宛如救命稻草。
“臣妾想着今夜天寒,擔憂六公主睡得不好,特來瞧上一瞧,誰知這些不知好歹的宮女竟阻攔着臣妾不讓進,亦不知是否做賊心虛?”
“你們都讓開,朕進去瞧瞧。”
聽着爹爹要來,崽崽下意識緊張了下,然後擡起紅紅的臉蛋看着熠哥哥,像在詢問。
“别擔心,陛下能擺平的。”秦符熠安撫這崽崽,讓她重新鑽回被窩,自己正要下床,誰知道小崽崽的手死死扒在自己胳膊上,怎麽都不肯放開。
門被人從外頭撞開。
蘇乾推門而入之時,正瞧見秦符熠這小子竟然抱着自己閨女在一個被窩裏頭!
帝王深邃的長眸裏閃爍出幾分危險的寒光來。
秦符熠連忙拔出被崽崽抓着的手,迅速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到衣櫃後方。
晴妃站在蘇乾身後,正想悄悄探頭去瞧,前方的人就轉過身來阻擋了她的視線,“小六睡得正熟,你先回,朕命來福去給她添床被子。”
晴妃礙于皇帝在場,不好做些什麽,隻能低聲應下,不甘立場。
屋内寂靜一片,落針可聞時,被窩裏那隻奶團子急促混亂的呼吸聲于蘇乾而言便尤爲明顯與刺耳。
小家夥把被子蓋過腦袋,整小隻都藏在被窩裏頭一動不動的。
忽然,蓋在腦袋上的被被就被人輕輕掀開來,她探出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這位熟悉又有些陌生了的人。
男人周身陰沉的死氣,在對上那雙水汪大眼時不自覺消散許多。
“幼寶?”
沉寂許久的屋子,都未見一點點響聲。
蘇乾長睫不免微顫了一下,将目光傾注在這個隻是怯生生朝自己眨巴了幾下眼睛,卻始終未曾開口說話的小人兒身上。
等了好久,他始終沒有等到那句爹爹……
崽崽的小手手緊緊抓着被沿,往自己臉上遮掩着,隻露出那雙晶瑩的大眼睛,無聲地端詳着眼前這個有些洩氣的俊美男人。
好久未見,他下巴上好像長出了點點倒刺般的短胡須,将整個人籠得滄桑許多,而那雙曾經令人膽寒恐懼的漆眸,看向她的時候,隻剩無盡生疏的溫柔與歉意。
他朝她試探性地伸出手來,崽崽卻下意識帶着被被往後一縮,平靜的小小一隻,讓蘇乾心上緊緊一抽。
“變瘦了。”他有些失神地收回撲空的手,連帶着身子都朝後挪了挪,給予她安全感,“幼寶怎麽,不喊爹爹了?”
米幼挪着屁股,縮在牆角中坐了起來,抿着的小嘴終于緩緩開口了,“幼寶給您添了很多的麻煩叭?”
冷眉微蹙,帶着不解朝她問去,“怎會這般想?”
“幼寶是個麻煩小孩兒嗎?”她紅紅的小鼻子抽了下,眨動的眸中蓄出令他心疼的淚意來。
他心上隐痛,伸過手去想要抱她,可還是被幼寶給躲過去。
“不是,在爹爹心裏,你一直是全天下最乖巧最優秀的孩子。”帝王的眼梢下,浮出一抹淺淺的紅意,映着閃動的燭光。
幼寶看到了爹爹心碎的影子,眼眶裏的濕潤再沒有控制住,一顆一顆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往下落,卻沒有說話。
幼寶以前隻覺得爹爹好看,想要黏在爹爹身邊的。
後來她徹底喜歡上爹爹了,爹爹會保護她,寵愛她,她也會哄爹爹,天天找爹爹貼貼,待在爹爹身邊時總覺得十分舒心安全。
那時候,幼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兒!
可是,爹爹毫無征兆地就把她送人掉了。
雖然爹爹有苦衷,幼寶也很願意理解爹爹,可是她多希望,自己被痛痛地抽血之後回來,能看到爹爹來關心自己一眼呢……
她盼啊盼啊,什麽都沒有盼到。
隻有熠哥哥一直默默守護在自己身邊,給自己好吃的,給自己喂藥藥。
隻要爹爹來瞧自己一眼,哪怕就一眼,她就在心底偷偷原諒爹爹惹。
可素現在……
蘇乾從未見過小家夥這般的哭,僅僅隻是無聲地默默啜泣,一句話都沒說。
當初自己冷漠拒絕崽崽苦苦哀求的時候,他應該也能想到這一天的。
“是朕的錯,你還那麽小,本不該令你承受這般多的。”暴戾陰冷的皇帝不知何時變得頹力而無奈了起來。
可如今他也無法久留,這諸多苦衷他也無處訴說。
長長舒了口氣,蘇乾站起身,冷聲朝還躲在衣櫃後頭吃瓜的人命令,“好好護着六公主。”
秦符熠這才從衣櫃後面鑽出來,凝了瞬在床上泣不成聲的崽崽,恍惚道:“是。”
崽崽擦掉自己的淚水,眼看着爹爹轉身要走了,趕忙又從被被裏鑽出來,小手小腳爬啊爬,很不争氣地用手牽出爹爹的一個衣角。
蘇乾離開的步伐頓住,轉身過來的動作有些激動,“幼,幼寶?”
“爹爹自己也要小心些呢,外頭壞壞可多了。”幼寶輕輕捏着爹爹的衣角,抿着撇下的嘴嘴,很不甘願地細心囑咐爹爹。
雖然心裏還是很生爹爹的氣氣,但是小寶也很心疼和擔心爹爹。
哎!好糾結嗷……
濕意不知從何時滞留在帝王狹長的眼中,他緩緩壓下眸子,俊俏中帶着滄桑的面容牽出一分欣慰的笑,“爹爹會的。爹爹不在之時,你也定要保護好自己。”
“嗯嗯。”她松開牽制爹爹的手手,壓下嘟嘟的臉蛋子,沒有再去看他。
“陛下放心,微臣定當護公主周全。”
有林許與秦符熠護在她身邊,自己沒什麽可擔心的。
蘇乾點點頭,來福剛巧拿了床厚被子進來,見屋裏還有一人也頗爲詫異。
而且老辣的他總覺得這屋子的氣氛有些不妙……
搭好錦被,蘇乾趁着月色離去,屋子裏又隻剩下崽崽和秦符熠。
崽崽看着爹爹離去後空唠唠的門,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微微啜泣幾下。
秦符熠看着幼寶可憐兮兮的模樣很不是滋味,伸出手放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熠哥哥每回揉崽崽,就和揉搓小貓一樣,崽崽擡起水汪汪的眼濕漉漉地盯他,“熠哥哥,我還不能從這個破地方出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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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