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梵的聲音在整個會場中格外突兀。
讓原本有些嘈雜的會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感受到衆人的目光，甯梵依舊問問地坐着，雙眼直視着主持人手中的字畫。
還沒等主持人反應過來，坐在一側負責鑒定的老爺子們直接拍案而起。
“誰說的！”
“說話可是要有依據的，我們鑒定過了是真品，你憑什麽說是假的？”
聽着老爺子們激動的聲音，主持人反應過來，連忙打着圓場。
“看來又客人對這幅畫有所疑慮，不如我們先進行下一個藏品，等一會兒拍賣結束之後，再重新進行一次鑒定。”
這是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是幾位鑒定的老爺子卻不依不饒。
“不行，既然當衆說我們鑒定錯了，那就要現在解決，到底是誰說的，怎麽不敢站出來了？”
老爺子的話音剛落，甯梵便站了起來。
“我說的。”
甯易舟和梁戚早在甯梵說是假的時候就傻住了，現在甯梵居然這樣直接站起來了，更是驚訝地張大嘴。
甯易舟連忙扯了扯甯梵的袖口，小聲道：“老祖宗，您這是要幹嘛啊！”
梁戚也跟着小聲開口，“您說的真的假的啊？”
甯梵沒有回答，隻是給了他們一個眼神。
兩人瞬間安靜下來。
直播間的網友們也被甯梵的操作驚呆了。
【好家夥，就知道跟着梵姐永遠都有樂子看！】
【哈哈哈然而今天不是别人把樂子主動送上門，而是梵姐自己主動的！】
【不過很奇怪哎，梵姐不像是這種多管閑事的人，居然就這樣說是假的，難道梵姐和這幅畫有什麽關系？】
【話說…我們好像默認了梵姐的話，都沒懷疑一下哈哈哈！】
【梵姐的話哪裏需要懷疑！她說假的就是假的！肯定是那幾個老頭子沒看出來！】
【是的，看他們态度那麽嚣張，肯定是自己看錯了，還那麽兇！】
幾個老爺子一看是甯梵這樣的小姑娘，臉上迅速帶着幾分不屑，步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小孩不要來搗亂，我們這裏雖然不是什麽嚴肅的環境，但是話可不能亂說。”
甯梵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把手機遞給甯易舟，然後走到了展台上。
她站在那副字畫旁邊，對着幾個老爺子挑了挑眉，“這麽明顯的假處你們都沒看出來？”
她的話讓幾個老爺子的臉色更是不好，“你怎麽斷定這是假的？”
甯梵卻反問，“那你們又怎麽斷定這幅畫是真的呢？”
這話讓幾位老爺子都是自信一笑，“小姑娘啊，我們做過的鑒定可是比你吃過的鹽還要多，這還能看錯嗎？”
“既然你問了，那我們今天就給你上上課。”
說着老爺子走到那副畫的旁邊，“首先是這畫布，松禅的作品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都是在綢布上作畫，這畫布正是真絲的。”
“還有松禅在畫畫和寫字有一個習慣，最後一筆并不是往回收，而是往外放的。所以幾乎每一個的最後一筆都有一個筆鋒，還有這印章和簽名，都是松禅自己的風格，尤其是這個印章，除了名字之外還有一棵松樹，是和他的名字相呼應。”
“怎麽樣，這些還不夠嗎？”
老爺子專業的分析讓台下爆發出陣陣掌聲。
“真不愧是章老和華老和賈老啊，這分析太專業了！”
“說了這麽多肯定能證明這幅畫是真的吧？”
“看三位老爺子說了這麽多，這小姑娘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會是上來找茬的吧？”
聽着台下的話，三位老爺子更加得意。
“我們剛才說的這些都能證明這幅字畫是真迹。”
甯梵卻不像衆人想的那樣心虛，而是也贊同地點點頭，“确實沒錯，這些都沒有錯。”
她的話讓三位老爺子一愣，沒想到她就這麽承認了，還以爲她還會嘴硬一會兒呢。
愣神過後，他們的表情還是不太好看，“既然這樣，你爲什麽還說這幅字畫是假的？”
甯梵歎了口氣，“你們說的這些都是松禅作爲作者的習慣沒有錯，而且這些都是大家所熟知的。”
“但是這幅畫中還有一點，那就是畫中人的特點，你們沒有不知道，而這幅赝品也沒有表現出來。”
甯梵的話讓三位老爺子非常震驚，他們都自诩專業，對松禅的作品非常了解，也堅定了很多副松禅的作品。
甚至這幅美人背也都鑒定過不止十次，但是甯梵所說的畫中人的特點，他們卻是從來都沒聽說過。
三位老爺子沉默地對視了一眼，又同時看向甯梵。
“你這小姑娘說這話有什麽依據？我們研究了松禅這麽多年，從來沒聽說過你這種歪理。”
甯梵輕哼了一聲，攤了攤手，“網絡上不是有高清拓本嗎？你們放大看看不就好了？”
這時，旁邊一位穿着黑色西裝，帶着耳機的保安快步走上台，在主持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主持人點點頭，然後拿起麥克風，“既然大家都這麽在意這件事，那今天我們就當面鑒定這幅畫，看看到底是哪邊說的對。”
“我們這邊正好有大屏幕，可以讓在場的客人們也看到鑒定的全過程。”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後已經有保安和工作人員開始布置調試大屏幕。
就在等待的時候，三位老爺子看向甯梵，“一會兒你可得好好說說在哪，如果今天說不出來就要當衆給我們還有在場的客人道歉！”
還沒等甯梵回答，甯易舟和梁戚先不爽起來。
“憑什麽給你們道歉啊，而且我老祖宗是不可能說錯的！”
“如果是你們錯了呢，你們要不到也當衆對我們道歉啊？”
“對啊！你們錯了也要道歉！”
兩人突然發聲讓在場的客人都注意到他們，自然也認出了他們。
随即會場中響起竊竊私語。
“居然是甯家和梁家兩位小少爺，他們居然還來這種地方。”
“不過他們很維護這個女人啊，也不知道是什麽關系。”
“果然兩個顯眼包，來這種地方還能鬧出這種事…”
就在衆人讨論的時候，會場的最後，一道颀長的身影随意地倚靠在牆邊。
半邊身子隐在黑暗之中，隻能看到身上穿着的深灰色的外套，還有身上挂着的不規則的銀飾鏈條。
但是與這潮人的打扮不同的是，手腕上還帶着一串大小規則的佛珠手串。
遠遠地看着甯易舟高調地吵吵鬧鬧的樣子，人影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像是帶着幾分無奈。
随即将目光落在聚光燈之下的甯梵身上，在這樣的逆光之下看不太清她的長相，隻能看到她精緻漂亮的輪廓。
但是即便是輪廓也夠了。
人影的目光緊緊地黏在甯梵的身上，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出神色，隻能看到緊緊捏着佛珠的手崩出條條清晰凸起的青筋。
聲音低得剛說出口就消散在空氣之中。
“終于…”
與此同時，展台上的三位老爺子被甯易舟和梁戚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們伸手指着兩人，直到手臂顫抖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甯易舟也不害怕，揚起下颌，“怎麽，倚老賣老嗎？自己技不如人還自大，難道不應該道歉嗎？”
這話讓三位老爺子更是生氣，但是根本說不過甯易舟。
最後他們三人用力甩着衣袖，又重重的地哼了一聲。
“如果這幅作品是赝品，那我就給這位小姑娘道歉！”
甯易舟又補了一句，“還有客人！”
三位老爺子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這時，一道弱弱的聲音響起，“那個…不用問問我的意見嗎？”
大家轉頭一看，這才想起來嗎，這幅畫是這個人送出來置換的。
甯易舟也沒客氣，一個眼刀飛了過去，“怎麽，你心虛啊？”
那人被噎了一下，瞬間閉上嘴。
這會兒，工作人員已經把大屏幕準備好，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屏幕上高清的美人背拓本。
三位老爺子還沒消氣，又對着甯梵哼了一聲，“現在可以說說是哪裏了吧？”
甯梵擡手指在畫中背影的位置，“放大。”
随着工作人員一點點放大畫面，甯梵卻依舊在要求放大，最後一直到整個大屏幕上隻剩下美人的後頸。
這才停下來。
“就是這裏。”
她的話音落下，三位老爺子戴上眼鏡又拿出放大鏡，開始對比着主持人手中的畫。
可是反複對比了幾次，都沒有發現哪裏不對。
三位老爺子瞪了甯梵一眼，“根本什麽都沒有，你這小姑娘不會是瞎說的吧？”
甯梵輕輕啧了一聲，隻能上前一步，用纖細的手指點了一下美人後頸的位置。
“這裏，你們沒看到嗎？”
三位老爺子還有在場的客人全都下意識身體前傾，看了将近一分鍾才看出來。
原來美人後頸的位置有一顆非常淺非常淺的黑點。
他們皺起眉，聲音帶着幾分不确定，“這是……痣？”
甯梵點點頭，“對，就是痣，松禅在畫到這裏的時候沒了磨才會非常淺。”
老爺子連忙用放大鏡看着主持人手中畫，這才發現真的沒有那一顆痣。
看着他們震驚的表情，甯梵挑眉。
“所以，這幅字畫就是赝品。”
不僅是三位老爺子震驚，就連在場的客人也都非常驚訝。
還以爲是甯梵無理取鬧，沒想到居然真的鑒定出來了。
三位老爺子反複看了很多遍，還是有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可是，僅憑這一個黑點……”
還沒等他們說完，甯梵又開口，“還有，在題字的最後一個字，寫錯了，多一個點。”
“但是這幅字畫上最後一個字是沒錯的哦，這個位置很明顯吧。”
三位老爺子又朝甯梵說的位置看過去，确實發現了寫錯的那個字。
所以，這幅字畫确實是赝品。
甯梵說得沒錯。
台下的觀衆看到這裏，都發出陣陣驚呼。
“真的是假的！這小姑娘太厲害了！”
“天啊，這麽細節的地方都能發現，如果不說是痣，我還以爲就是一個普通的黑點呢！”
“果然這裏是卧虎藏龍啊，這樣年輕的小姑娘都這麽厲害，也不知道她和甯梁兩位小少爺還有夫人是什麽關系。”
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解遂寬聽到這話，欲哭無淚。
這位和夫人哪有關系啊，來這裏還是威脅他才能進來。
但是他也真沒想到甯梵連這個都會，對她的忌憚又深了幾分。
同時也更加确定自己絕對不能得罪她！
看到确實是甯梵說的對，直播間的網友也歡呼出來。
【哇！我就知道梵姐說的沒錯！梵姐最厲害！】
【梵姐的眼睛就是放大鏡！太厲害了！這樣的小細節都知道。】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梵姐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是知道整件事的經過，她也在現場似的……】
【真的哎，不然怎麽會連畫到哪裏沒墨都都知道呢……】
三位老爺子的嘴唇顫抖，最後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肩膀洩氣地垂了下去。
他們這麽多年居然都沒發現這個問題。
真的是……
可是這麽個年輕的小姑娘怎麽會知道呢？
想到這裏，擡頭看向甯梵，“那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甯梵挑眉，“這個問題不在我解答的範圍之内。”
看她這樣不客氣，三位老爺子的表情更加不好看。
然而台下的甯易舟和梁戚卻非常開心，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高聲開口。
“這回可以道歉了吧？”
“對！快道歉！”
其他客人也跟着兩人一起喊起來。
三位老爺子沒辦法，隻能對甯梵低下頭。
“抱歉，是我們小看你了…”
甯梵随意地擺了擺手，她本來也不是想要他們的道歉。
“不用，我隻是不想讓這樣的赝品被當成那人的心血。”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低了許多，大家都沒聽清。
說完她便從展台上下來，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回到自己的位置。
甯易舟連忙湊到她旁邊，“老祖宗您太厲害了！真的是什麽都會啊！”
“不過您怎麽知道這麽多的啊？連人家後頸有顆痣都知道！”
甯梵沒有回答，隻是看着他挑了挑眉又轉過頭。
就在轉頭的瞬間，甯梵的黑發從肩膀出滑落，露出修長白皙的後頸。
上面正好有着一顆淡淡的痣。
甯易舟愣住，看了看那副字畫，又看了看甯梵。
他眼睛一點點睜大，下意識捂住嘴。
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畫中的人，不會就是老祖宗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