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列車在曠野中行駛。
坐在靠近車窗的座位上,陸南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揉搓了下眼角的分泌物,側過頭看向即将步入某個小站站台的列車,忍不住打起哈欠。
列車過道上,售貨員推車盒飯大聲叫賣,嗓門之大、聲音之尖細,将睡醒的、沒睡醒的人統統喚醒。
今天是周三,沒有六點半的起床哨,也沒有安排到滿的考勤表,亦不用處理還未寫完的論策文章。文章寫了三分之一,前一部分交上去,參謀長說是要推薦至軍區司令部,急着找陸南要下面的内容。
列車靠近站台,外面有在役軍人正在送退役戰友返鄉,陸南靜靜的看着他們。
擡起手腕想看看幾點,卻發現手腕上的多功能手表不見蹤影,就連雙手上的厚厚老繭也變了副模樣。身上的衣服也變了,看向車窗玻璃,陸南發現自己的頭發亂糟糟,結實精幹的身體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被生活壓彎的肩膀與腰。
看着車窗玻璃上憔悴枯槁如同中年,陸南将頭靠在車窗上。
閉上眼,陸南喃喃自語:“好一個夢。”
自己要去什麽地方?
哦!對,自己要回去處理麻煩事,患有自閉症的外甥被人欺負,幾個孩子把他推向公路被車撞傷,車跑了,推人的孩子家長不願意負責。老姐一個人在工廠打工趕不回來,母親連醫藥費都拿不出來,根本無法處理這樣的事情。
伸手摸了摸抱在懷中的背包,陸南發現背包被人劃開一個口子,幾經周折湊來的醫藥費不見蹤影。陸南安靜的靠在車窗旁,不知該如何面對。
列車啓動,緩緩前進。
握着背包,陸南面如死灰。
“嘟——!”
一聲凄厲的汽笛聲響起,列車進入隧道,周圍陷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列車即将駛出隧道。
“嘟——!嘟!”
汽笛聲将陸南驚醒。
坐起身,陸南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收件箱多了好幾封文件。是老趙和昭昭在問自己什麽時候到站,他們已經開車出發去火車站接自己。
翻看收件箱,還有幾封文件是老炮和小莊發來的,問自己是否已經平安到家。滿是老繭的手指頭摁在小小的九鍵鍵盤上,陸南一一回信。
一場夢,伸手摸了下後背,陸南發現自己後背已經濕透。
這下陸南不敢再睡,看着窗外的景色,大概離到站不遠。
列車到站。
陸南拄着拐杖起身,正愁怎麽從行李架上取下旅行箱,身旁一個穿着迷彩軍服的退役軍人主動幫忙。見陸南一個人拄着拐杖,他甚至送陸南出列車。
走出列車後,陸南拄着拐杖向幫忙的退伍軍人敬禮,後者詫異一下,身體下意識的立正回禮。
拖着旅行箱,拄着拐杖,陸南拖拖拉拉走出出站口。
出口處欄杆旁都是迎接親友的人群,沒走兩步,陸南屁股就被人踹了一腳,緊接着腦瓜崩富有節奏的響徹在顱腔内。
“行啊!我說怎麽有空回來找我玩了,原來是瘸腿被人趕出來,是不是沒瘸腿,你就不打算回來找我玩了?”
捂住自己的腦袋,陸南欲哭無淚:“姐姐,真是有演習任務,我本來上個月就回來找你。上面領導指定讓我帶隊去參訓,軍區命令都下我腦袋上了。”
趙昭昭鼓起腮幫子,眼神怨恨:“繼續編,肯定又是執行什麽危險任務。”
“真的。”
“背我!”趙昭昭張開雙臂。
“額~~~”
陸南低頭看了眼打着石膏繃帶的腳,又看了眼趙昭昭。說實在的,姐姐,你這個要求的确是有點強人所難,背你走兩步,說不定之後你要拖着我去醫院。
見陸南一動不動,趙昭昭頓時沒有好臉色。
“蠢貨!”
上前一步,趙昭昭抱住陸南,在大庭廣衆之下,實在有些難爲情。
接過旅行箱,趙昭昭走在陸南身前,走了幾步,一回頭發現陸南拄着拐杖慢悠悠被自己落在身後挺遠。趙昭昭無奈歎氣,坐在旅行箱上等陸南磨磨蹭蹭走來。
“你看,上帝都讓我們兩個分道揚镳。”
陸南急眼了:“什麽狗屁上帝,他有幾個師?”
“蠢貨。”
白了陸南一眼,趙昭昭伸手攙扶住他,兩人相扶相攜走在人行道上。
趙昭昭說:“你媽昨天帶着我去買項鏈、耳環、戒指、手镯,999足金,我可不敢收。你姐從上個月就開始給我打電話,你們一家子人真奇怪。”
“你還沒有好好認識更奇怪的,老陸才是奇葩一個。”陸南說。
“你更奇怪。”
陸南摸了自己的臉:“奇怪嗎?”
“可不是?”
慢悠悠走到汽車站,坐上回鄉的線路車。放下行李,兩人坐在後座上,趙昭昭側頭靠在陸南肩膀上,挽着陸南的手臂不肯松開。
半開的車窗外吹進微風,鼻尖嗅到一股幽香,陸南側頭看去,發現趙昭昭靠在肩膀上已經睡着,嘴裏流出口水打濕自己的衣袖。這姑娘,爲什麽睡覺總流口水呢?
汽車駛過土坑,颠簸中趙昭昭被驚醒,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将自己的口水在陸南衣服上擦幹淨。
趙昭昭低頭,輕輕用腳踢着陸南打石膏的地方:“斷了?”
陸南:“斷了。”
“怎麽斷的?”
陸南張開嘴想了想:“二樓跳下來,舍身炸坦克。坦克沒事,我有事,就這樣。”
趙昭昭掄起小拳頭打在陸南肩膀上:“活該!這次回來帶東西沒?”
“什麽東西?”
“見我爸媽不用帶禮物?蠢死了,你不會這次回來就是找我玩吧?”
陸南再次吓出一身冷汗:“我忘了。”
趙昭昭側身伏在陸南耳邊,聲音呢喃如同惡魔低語:“你小心些,我有八個堂兄弟。”
“我喜歡你。”陸南忽然說。
聞言,趙昭昭默不作聲,紅着臉低下頭。
下車回家後,陸南坐在沙發上休息。這套房是老媽準備的婚房,趙昭昭已經提前入住,并且收拾的極爲幹淨。
進門後,趙昭昭就開始收拾陸南所攜帶的東西。從行李箱翻出一本爛大街的兵王小說,一本莎士比亞戲劇,莎士比亞戲劇書的封頁一側夾着一張老舊照片。
趙昭昭拿起老照片,靠在陸南身旁詢問:“這是誰的照片,從哪兒來的?”
接過照片,陸南攬住她的腰肢,思緒萬千:“想知道這張照片的故事嗎?”
“我聽着呢~~~”
······
假期結束,陸南養好傷後回到狼牙大隊服役,繼續擔任突擊隊副隊長,負責帶隊執行外勤任務。因爲帶隊經驗豐富,帶出來的特戰隊員素質頂尖,在大隊擴編後,狗頭老高将突擊隊也擴編。
孤狼突擊隊也改編,番号026中隊。
轉眼多年過去,陸南依舊沒有忘記當年一班幾個老家夥對他的教導,部隊建設需要更多人完成。棟梁很多,想成爲棟梁的人也如過江之鲫,但地基不夠紮實,大樓是無法在風雨的吹打下屹立不倒。
随着時代變化,邊防單位與警方行動能力越加強大,治安穩固上升,幾乎已經不需要來自部隊的支援。孤狼突擊隊已經完成它光榮的使命,這是時代變革與國家強盛的側面反映。
肩膀上挂着兩杠一星,陸南拿着望遠鏡在菜鳥訓練營上觀察集訓士兵。
士兵都沒有授銜,他們是沒有授銜的新兵,是陸南從新兵營拽過來的。現在的菜鳥集訓已經不從各個連隊選拔集訓,而是直接從新兵營挑選。
挂着士官軍銜的西伯利亞小狼跑步趕來:“報告,有電話。”
放下望遠鏡,陸南問道:“誰啊?”
“是耿大隊找你。”
“哦。”
坐上車,陸南前往機關。
估計是下個月的跨區域軍事演習,又得去北方草原。袁大旅長在漠北演練場十八連勝,正愁沒有對手,這些年陸南已經在他手裏栽了兩次,打赢一次,平局三次。
雖然戰績不好,陸南赢的如便秘,輸的如竄稀,平局也是死磕到無力發起有效攻勢。陸南現在是026中隊的中隊長,少校軍銜。
當初的老戰友們很多不在軍隊服役,谷狼和荒狼兩個人晉升三級軍士長沒有通過,打起鋪蓋卷回老家。灰狼和土狼當兵當到頭,現在依然還在026中隊當軍事教官,盤算着剩下的服役期,準備光榮退休。
傘兵和衛生員在某個集團軍的特戰旅,而強子因爲在訓練時受傷,留下後遺症不适合繼續服役,轉業分配去當警察。小莊還在狼牙,隻不過前兩個月跑去軍宣部門,去拍攝征兵入伍的宣傳片。
他業務廣泛的很,不僅僅帶兵,還被軍宣看中拍征兵宣傳片,甚至還有空寫小說。寫完準備發表,因爲其内容有些不合适,差點被丢進軍事監獄。
老炮現在是026中隊的軍事教官,三級軍士長,準備當兵當到光榮退休。
陸南帶的第一批新隊員,卓渙、熊貴川、李艾、蘇志偉這幾位‘四大天王’。
熊貴川并沒有繼續服役,而是退役回家讀完大學,如今在遠山鎮當扶貧幹部。狙擊手李艾在訓練時受傷,以少尉軍銜轉業回家,被安置在某個學校當體育老師。卓渙和蘇志偉兩個死對頭,現在是陸南手下兩員大将,繼續着軍旅生涯。兩人号稱狼牙雙牙,嘴上一如既往的不對付。
黑虎特戰旅的林厲,他現在調往其他單位,聽說如今在喜馬拉雅山上揍阿三。前段時間還邀請陸南過去演習,陸南當時正忙着和袁朗幹仗,打的正火熱。
沒搖來陸南,倒是把胡大寶叫過去舉行聯合演習。
來到旅部機關,推門走進會議室,狗頭老高挂着大校軍銜。陸南還沒落座,就看見投影儀上的照片,上面挂着袁朗的大頭照,看樣子狗頭老高這次想斬首他。
耿繼輝拉住陸南的衣袖,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稍稍推了下。
看了一眼電腦,陸南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上面的照片是何大隊前不久回這裏探親,狗頭老高端着抄網,親自下水塘給他撈魚的照片。
————(本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