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注意到屋外的場景無比混沌,不禁面露失望。
純粹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夾雜着無比燦爛的仙光,夢境的範圍正在一點點縮小。
李墨還想見識一下仙界,估摸着是不現實了。
“話說回來,落雨的書生是什麽鬼?”
山神沿着仙梯飛升,理應接觸不到凡人才對,難道書生是仙界某個仙人,可怎麽想都格格不入。
李墨悶哼一聲,随着房屋血肉化的加劇,異化的侵蝕又開始蠢蠢欲動,髒器生出強烈的不适。
鬼虎見狀包裹住李墨,試圖阻擋門神的異化。
“沒事,不要緊。”
李墨攔住鬼虎,主動讓自身承受異化,天罡大妙法運轉到極緻,使得肉身沖擊着大乘期。
曆本已經消失,他心底依舊默數着時間的流逝。
不知不覺來到四月出頭。
如果三十天内,李墨聯系不到兩位師姐,就得考慮該怎麽脫離祖庭,免得在其中翻車。
咔咔咔。
李墨的右臂骨骼坍塌,血肉也跟着溶解。
來自異化的侵蝕,在肩膀處的斷口朝體内蔓延,血肉骨骼像是有無形中的蟲類在啃食。
門神的異化像是死病爆發,很可能祂自身同樣在遭受痛苦。
“嘶……”
“要不是先天精元在,大荒仙體還真不一定撐得住。”
新生的手臂長出,他略顯不适的甩動肢體,能感覺到右臂比左臂的重量多出一倍。
“啊啊啊……”
尖銳的嘶鳴響起,牆壁浮現的人臉因爲李墨躁動不安,後者連忙收斂住外洩的一絲氣血。
“現在算什麽?”
“将醒未醒?豈不是我稍有不慎就會驚動門神。”
李墨苦笑連連,屍山形成隔絕外界的靈罩,大癌彌天更是在皮膚表面增生出角質層。
反複确認無誤後,他才繼續查看肉身。
“三百年先天精元,能讓肢體勉強适應異化。”
“全身器官換一遍,差不多就能觸及到大乘期吧?哎,也不知道剩餘的先天精元夠不夠。”
李墨掃過八千年有餘的先天精元,一旦耗光,已經沒有替道頁薅無生老母的羊毛。
正在這時,仙光戛然而止。
門神停止攀爬,就停在無窮無盡的混沌中。
李墨感覺自己仿佛是關押在牢籠裏的鳥獸,隻要門神蘇醒,八成得交代在祖庭。
夢境已經非常不穩定,屋内的家具都開始陸續溶解。
“不行,決不能坐以待斃。”
李墨在打磨肉身的同時,幹脆在祖庭測試咫尺法陣。
爲保證不驚動門神,靈根蟲全程籠罩法陣,同時咫尺法陣的規模隻能傳送劣品靈材。
李墨根據咫尺法陣的反應,一點點調整着構造。
“别說,還真有戲。”
李墨發現以靈根蟲孕育的幻靈根作爲陣眼,不但催動法陣時的波動非常淡薄,威力也能達到淩駕陸地神仙的程度。
以門神不靈光的腦子,悄然離開祖庭應該不是難事。
“萬道皆通果然沒錯,法陣由無數靈紋組成,靈紋也是大道餘韻的體現,絕對可以相互借鑒。”
“把咫尺法陣結合方寸劍冢的道統傳承,别說是我一人,三名陸地神仙都綽綽有餘。”
李墨嘿嘿一笑。
其實他對陣道并不感興趣,唯獨咫尺法陣例外,一路把元嬰期咫尺法陣完善到合體期。
“布置在哪裏?”李墨環顧四周,突然發現無處下手。
刻畫在地闆肯定不現實,他現在隻要動靜一大,門神怕不是能在睡夢中掐死自己。
法寶不保險,陣眼的幻靈根好歹涉及仙器,容易崩潰。
李墨目光集中在鬼虎身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虎子啊,反正你分出去部分身軀也無傷大雅,依附法陣再好不過。”
鬼虎一顫,老老實實答應下來。
“這就對了。”
李墨拍拍鬼虎的腦袋,接着看向面積較大的腹部。
法陣主材料的準備,他都放在屍山小世界裏進行,草木修士在處理靈材方面已經極其熟練。
待到主材料就緒,李墨小心翼翼的刻畫起來。
靈材具有侵蝕性,還得用靈力固化在鬼虎的體内,難免會有疼痛,不過小家夥一直忍耐着。
李墨神情專注,一筆一劃顯得無比精準。
甚至根據鬼虎血肉的痙攣做出調整,盡量保證一氣呵成,畢竟失敗的代價實在太大。
泥丸宮内的假魂意識微微閃爍。
李墨仿佛醍醐灌頂,明明改良法陣的複雜遠遠超過尋常咫尺法陣,落筆卻沒有絲毫的偏差。
五日後,法陣完成大半。
李墨已經遊刃有餘,閑暇時還用先天精元滋養鬼虎。
隻要再過兩日,咫尺法陣便徹底完成。
“有退路在,染指仙人丹田的把握平添不少,恩,接下來就看師姐了,希望她們……”
咚咚咚。
敲門聲忽然響起。
李墨瞳孔微縮,繪制的靈紋差點出現偏移。
他餘光朝木門一瞥,隻見屋外隐約站着一個人影,可明明周遭已經是萬籁俱寂的混沌。
“誰?!!”
人影在夢境裏無比突兀,身穿的蓑衣、鬥笠來自南方,與偏北方的落周鎮間隔十萬八千裏。
他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于夢境的人。
“呵呵。”
人影發出笑聲,沒有正面回答李墨的疑問,右手搭在腰間的長劍,嘴裏哼着輕快的曲兒。
李墨意識到來者非常年長,嗓音顯得蒼老沙啞,不過蓑衣下的裝扮确實是個持劍書生。
【有落雨的書生敲門,千萬要開門】
咚咚咚。
又是敲門,不過是老人通過劍柄打在木門上。
李墨加快繪制的速度,鬼虎忍不住發出嗚咽,咫尺法陣緩緩變成一個整體,光暈四散。
咚咚咚。
老人第三次敲門後,斜視身側幾息,似乎在觀察雨勢大小。
他重新将長劍别回腰間,接着轉身向混沌中走去,行路的動作看起來已經燈枯油盡。
“等下。”
李墨落筆結束,咫尺法陣完整,“老丈請進。”
鬼虎打開木門。
老人遲疑片刻後,伸手掃掉肩膀與頭頂的積水,慢悠悠的穿過混沌來到屋内。
“荒山野嶺的,連個避雨的山洞都沒有,打擾了。”
老人目光落在鬼虎體表還未淡去的咫尺法陣,眼底露出幾分疑惑不解,直至法陣消失才回過神。
李墨盯着老人的臉龐,心髒不住的狂跳起來。
“老丈,怎麽稱呼?”
“哦?”
老人摘下鬥笠,滿頭華發不曾淋濕半點,一雙劍眉搭配着深邃的眼瞳,有種别樣的鋒芒畢露。
“你認得我?”
“是…純陽子前輩嗎?”
老人一愣神,随即發出爽朗的大笑,“哈哈,老夫就是純陽子,當真有緣分啊,哈哈哈。”
他盤腿一坐,伸手讨要道:“有酒嗎,許久未喝酒了。”
“有。”
李墨滿頭霧水,山神的夢境怎會遇到純陽子,難道山神飛升仙界後意外接觸到純陽子?
他取出一壇上好的凡間酒水。
“不夠烈。”
接着是弱冠期的屍酒。
“還差不少。”
釀造百年的元嬰期屍酒。
“勉強可以一飲,不過我覺得你還有珍藏的佳釀。”
李墨不再試探,合體期屍酒遞給純陽子,後者束起頭發,用劍柄去掉壇口的封泥。
純陽子抓起酒壇一倒,緊縮的眉頭緩解不少。
“好酒。”
“忘記伱在邊上了,這壇酒我隻能獨享,下次再見面,老夫讓你嘗嘗吳門城特有的姜黃酒。”
屍酒沒有減少,證明純陽子隻是個虛假的投影。
“沒事的。”
李墨擺手表示不在意,突然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難不成告訴純陽子,吳門城會覆滅?幾十萬民衆淪爲靈智不存的詭物?
詢問天地劇變更是毫無意義,估計連仙人都不清楚源頭。
兩人陷入沉默。
一人飲酒,一人沉思,有點像老友相見,卻又形同陌路。
純陽子表情迷醉,指向鬼虎開口問道:“老夫還有事,必須先行一步,不過臨走前能否讓我看看那個玄妙無比的法陣?”
李墨出于敬意沒有拒絕,讓鬼虎顯露出咫尺法陣。
純陽子湊近凝視法陣,眼中變得神采奕奕,嘴裏喃喃自語着深澀難懂的陣道奧妙。
李墨對純陽子可以看懂咫尺法陣不意外。
在古代天劍門,但凡是名聲一方的劍修都精通陣道,況且純陽子的虛影可能已經成仙得道。
“不錯不錯,老夫算是知曉何爲渾然天成的法陣。”
純陽子一抱拳,拿起鬥笠便起身離開。
李墨送他出門,純陽子潇灑的踏足混沌,氣息若有若無,可見夢境總歸不是真實的。
純陽子大半個身子沒入混沌,聲音傳來。
“小輩,我有個疑問。”
“恩?”
“若是把陣眼換成氣息特殊的靈物,能否傳送至氣息相關的目的地?”
“應該行,但世間不可能有氣息獨一無二的靈物,目的地難免出現誤差,導緻法陣損毀。”
“天道夠不夠獨一無二?”
“哈哈哈,老夫想布置一個通往天道的法陣。”
“算了,走咯!!”
純陽子不見蹤迹,笑聲回蕩在夢境。
李墨心頭冒出“奪舍天道”四字,無以倫比的荒謬湧上心頭。
純陽子最終确實以常人無法想象的方式奪舍天道,強行結束了名爲天地劇變的災禍。
“不是夢境嗎?難道他是真實的。”
“我的咫尺法陣,變相促成了純陽子奪舍天道?”
“開什麽玩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