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神依靠着外來的修士，正在偷渡到現世？”
李墨表情凝重，“尋常凡夫俗子無法直接承載仙人的意識，大概率是防止沒有奪舍的目标，所以門神搞了個備選的方法。”
搞不好修士的數量足夠後，會發生什麽難以言喻的禍端。
“由此可見，門神的實力在凡間千不存一，否則不至于如此狼狽，确實是屠仙的可乘之機。”
李墨打量着落周鎮。
僅僅過去一夜，但人世間已經完全不同，即便表面依舊維持着平靜，但瘋狂是注定的。
對山民而言，門神顯靈的神迹變得頻繁起來。
他們的理智在混亂中消亡，變成一群具備言出法随的瘋子，會造成怎樣的災禍可想而知。
李墨親眼看到，有三四歲的孩童在街道玩耍着。
結果幾個時辰間，孩童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骨骼因此變得脆弱，血肉皮包骨頭。
沒過多久，他們就化作街角老鼠啃食的屍體。
屍體絲毫沒有引起民衆的注意，即便孩童的親眷同樣如此，所有人都陷入到極緻的亢奮。
很快，民衆家中又傳來一陣陣嬉戲聲。
孩童相互追趕着跑出院落，在街道小巷打打鬧鬧，路過自己的屍體時還忍不住好奇的駐足。
“瘋了，都瘋了。”
“天地劇變到底是怎麽引起的，爲何會毫無預兆。”
李墨注意到遠方的山巒在崩塌，手裏的曆書随之一頁頁灰飛煙滅，說明仙人的夢境正在消失。
仙人對天地劇變的印象停留在三月十七日。
“屈艾說的四月份又是怎麽回事？”
夢境崩塌，數千山民肆意的破壞着一切，所有事物都變得毫無邏輯，草木鳥獸竟然可以在幾息内不斷化作各種各樣的形态。
若非李墨有無上天人護持，絕對承受不住如此場面。
所謂天地劇變，就像是有一雙手在波動凡人，把他們心底裏的惡念放大一萬倍後宣洩出來。
無差别的惡念，外加言出法随，形成一場詭谲的造化。
李墨暗自咋舌，無論目睹多少次天地劇變，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哪裏是人力能抗衡的。
落周鎮進入黑夜後，氛圍變得更加瘋狂，隻要靠近任意房屋的牆角，都能聽到喃喃自語聲。
民衆在持續不斷的朝門神祈願，說白了也是在索取。
李墨懷疑天地劇變時的言出法随是日漸加劇的，剛開始凡人的言語不至于影響到仙人。
門神注意到失控的落周鎮，必定會嘗試幹預災禍。
但門神顯然沒有如願，月下老人面對天地劇變都難以幸免，更别說尋常的香火仙。
李墨根據造化書，窺得萬年前光是香火仙的數量，很有可能超過萬數，其中大部分是土地神。
土地神不一定是由鬼仙香火成神，也有凡人的殘魂受到子孫百世供養後，意外成就的香火仙。
作爲最底層的仙人，香火仙甚至得不到仙界的承認。
咚咚咚。
李墨渾身莫名的瘙癢，随即伴随着敲門聲響起，頓時明白新一輪的異化侵蝕已經開始。
他睜開眼睛，門外是個猥瑣的中年男子。
李墨認得對方，民衆喜歡稱呼中年男子爲“老瞎子”，就是因爲後者天生的雙眼失明。
結果一日不見，老瞎子已經恢複視力。
“是我…嘿嘿嘿，我按照您說的去辦了，對，對的，把屍體埋在後院，接下來還要殺幾次？”
李墨不清楚老瞎子得到誰的答複，後者連連點頭，表情滿意的繼續說道：“嘿嘿，我明天再來。”
老瞎子步履蹒跚的離開，腳後跟流淌着鮮血。
“呃。”
李墨承受着無處不在的異化侵蝕，威力比人熊異化要強，血肉骨骼一點點被轉變成他人。
血肉沸騰，骨骼響起清脆的動靜。
大荒仙體發揮到極緻，并有先天精元的輔助。
李墨不憂反喜，異化侵蝕雖然會浪費先天精元，但無形中也在促進肉身，效率遠高于煉體。
咚咚咚。
“菩薩是我。”
老瞎子離開沒多久，又有一名身形肥胖的婦人而來，趴在門前呼吸粗重的敲門說道。
“我家男人确實生了，十九斤三兩，是個男嬰。”
“多謝菩薩多謝菩薩，改日我必定帶着薛兒來上香，您…您先待幾日，我絕對放菩薩您出來。”
婦人匆匆消失在黑夜裏，有一條狹長的臍帶拖行着。
“媽的。”
李墨的異化侵蝕暴漲，不過依舊在可承受的範圍内，大癌彌天也主動分擔部分的異化。
他體溫忽冷忽熱，意識對抗着異化的影響。
大荒仙體剛适應異化，有一頭直立行走的黃狗沖到門前，嘴裏叼着咬碎的人骨殘骸。
黃狗學着人類敲了敲門，見無人應答才在院落裏刨起土坑。
它像是個人一樣嘔吐起來，胃裏全是殘肢碎肉。
黃狗把人骨殘骸埋在院落，又嘀咕了幾句，全是含糊不清的污言穢語，然後一溜煙跑沒影了。
“………”
李墨環顧落周鎮，意識到爲何民衆一窩蜂來此處。
自己所在的房屋位于城鎮的偏僻地帶，是爲數不多閑置的空房，同時周遭以店鋪爲主。
導緻房屋鮮有人居住。
如果凡人腦海裏有什麽雜念的話，選在此處再正常不過。
并且落周鎮真實情況比夢境裏複雜無數倍，在言出法随的作用下，房屋當時關着什麽不得而知。
很可能在他們的念想中，屋内誕生出各類不可名狀的仙神佛陀，強行擠在二三十平方内。
“呼。”
李墨長長的吐出口氣，肉身已經接觸到合體期的極緻。
或許三法身距離大乘期還相差不少，但肉身隻剩一層薄薄的窗戶紙，随時可能踏足大乘期。
時間流逝，來到三月十七日那天。
落周鎮表面依舊，甚至人口還多出幾百名，一場名爲北山門門祭的盛會在城鎮内展開。
民衆呼喚着門神的名謂，以落周鎮出身的郁壘爲主。
目前來說，落周鎮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隻是因爲對門神的信奉，使得他們留有理智。
三月十七日，是天地劇變爆發的時間點。
“仙人也無法免俗啊。”
李墨表情古怪的望向天空。
刺耳的轟鳴聲響起，随即雲層破開個口子，百米有餘的頭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城鎮外。
頭顱與郁壘長相一緻，眼神中充斥着不可思議的絕望。
香火仙的血水洶湧，污染着草木土壤，讓鳥獸變得奇形怪狀起來，生态頓時發生劇變。
“門神啊，爲何你要抛棄我們，爲何！！！”
有山民無力的跪倒在地，雙手用力的拍打自己腦袋，信仰的崩塌讓天地劇變愈演愈烈。
家眷試圖靠近山民，後者歇斯底裏的喊道：“滾啊，怪物！”
“你早已經死了，你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啊啊啊。”
家眷剛想開口，突然僵住不動，渾身血肉骨骼同時溶解，一聲悶響後，化作滿地的肉糜。
李墨注視着一連串的凡人炸裂開來，場面無比血腥。
又有一顆頭顱沖破雲層，這回換成了左門神神荼，同樣死不瞑目，根本經受不住言出法随。
“左右門神都已經身死，那沉睡在祖庭的仙人是誰？”
李墨不置可否，略顯眼熱的盯着仙人頭顱，要知道雖然一切都是夢境，但其中必定由仙靈力凝聚，用來分解絕對受益匪淺。
“可惜了。”
李墨舔了舔嘴唇，若是沒有屈艾的提醒，自己搞不好真會試着铤而走險，畢竟仙人可遇不可求。
“咦？”
李墨表情微妙，原本陰冷潮濕的地闆逐漸變得溫熱，同時牆縫裏也有細密的毛發長出。
三仙體傳來警示，仿佛自己身處在危險的境地。
李墨毛骨悚然，發現牆壁、地闆都在血肉化，屋内的空間開始緩緩擴張，毛發變爲猙獰的血肉觸手，朝自己席卷而來。
鬼虎一一擋開，整間建築正在化作一個活物。
“門神……”
“有門神護佑我們了。”
“都是幻覺，門神怎麽可能會死，來了，終于來了！！”
山民簇擁着三叩九拜靠近房屋，直到他們的腦袋貼緊牆壁，随即自身與房屋一點點相融。
在天地劇變時，真正的左右門神已死，幸存者瘋癫的朝拜幻想中的仙神，再造了一尊門神。
李墨就在門神的肚子裏，目睹着夢境。
三月十七日。
世間的香火仙徹底絕迹。
由新生的詭物代替香火仙，距離仙界淪陷已經不久，兩界的秩序徹底被打亂。
轟……
房屋震動，七色琉璃的仙光在屋外閃爍着。
李墨倒吸口涼氣，明白自己在見證天地劇變擴散至仙界，也是仙人斷絕仙梯的原因之一。
門神底部遍布手腳，神荼和郁壘的五官一前一後出現在兩側。
乍一看，像是山民在支撐門神移動，沿着仙光向上攀爬。
夢境已經到收尾的階段，屋外變得模糊不清，變相說明祖庭内的仙人已經有蘇醒的趨勢。
李墨懷疑，當時所有的香火仙都爬進了仙界。
“不對勁。”
“天地劇變剛爆發，香火仙便失控，總感覺在牽扯真仙的注意力，讓他們無暇關注凡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