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祖庭表面的屍體分開一條路徑,破敗的木門映入眼簾,門徑刷的紅漆已經風幹褪色。
門前貼着兩張模糊的畫像。
“門神?”
李墨皺緊眉頭,渾身靈力不受控的洶湧而出。
按照造化書的反饋,門神在上界屬于不入流的小仙,職責以護佑凡俗、辟邪驅災爲主。
李墨掃過畫像,上面是兩尊門神。
門神有二,一曰神荼,一曰郁壘,主閱領衆鬼之害人者。
“祖庭的仙人并非一位?那麻煩大了,而且傳聞中的門神是由惡鬼所化,如果與月老一般變爲詭物,恐怕更加難以對付。”
李墨頭疼的捏着太陽穴。
他回頭望向八座山巒,金甲門已經察覺到自己不見蹤迹,不過并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李墨打量着各勢力針對祖庭的布置。
但凡能離開祖庭的修士,都有嚴重的異化。
他們靈智模糊,嘴裏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語着,手裏通常有幾件品質上乘的靈材,皮膚由鮮豔的顔料描繪出殘缺法門。
各勢力對靈材興趣寥寥,主要目的是殘缺法門。
即便法門再怎麽深澀難懂,其中也包含上界的玄妙,說不定可以從中悟出假仙的道統傳承。
讓李墨警惕的是修士遭遇的異化。
他們舍棄肉身,專修法身,所以不在乎肉身失控。
李墨則不然,通過肉身擁有雄厚根基的同時,也代表着肉身的重要性肯定是在法身之上的。
“門神……”
李墨推開木門,門後是深邃無垠的黑暗。
他邁步踏足祖庭,在黑暗吞沒自己的瞬間,木門猛地關閉,隻剩無窮無盡的死寂。
李墨聞到濃郁至極的香火味道。
緊接着,黑暗裏響起唱曲的聲音,伴随敲鑼打鼓,宛如以盲人的視角在觀看一場戲劇。
“哇呀呀呀。”
“今俗法,每以臘冬除夕,飾桃人,垂葦索,畫虎于門,左右置二燈,象虎眼,以祛不祥。”
“門神何在?!!”
“門神何在,護佑爾等,長久存于千秋啊啊……”
李墨琢磨着唱曲的内容,意識到其中是祛除不詳的步驟,也包含門神逐漸演變的來曆。
凄厲的叫聲,令他渾身不禁冒出雞皮疙瘩。
吱呀一聲。
李墨豁然開朗,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一間民房内。
他環顧四周,民房可謂是家徒四壁,卻專門擺放燭台,用來供奉左右門神,香火不斷。
屋内沒有窗戶,一扇木門突兀的鑲嵌在牆壁上。
木門發出響聲,仿佛随時會被狂風吹開,镂空的門框隐約能看到外界似乎是個清早的集市。
民衆人來人往,喧鬧混雜着攤販的叫賣。
遠處隐隐有高山聳立,說明城鎮位于群山之間,中部地區類似的城鎮居多,當地人自稱山民。
時不時有陽光打在木門上,可以看出天氣陰晴不定。
李墨沒有過多驚訝。
他明白祖庭雖然是小世界,但并非常規意義的綠水青山。
祖庭位于仙凡兩界的交界,據說充斥着海量凡俗的祈求,使得裏面的規則異常混亂無序。
西北之地的祖庭碎片還有仙人藏身,難免受到門神的影響。
按照屈艾的意思,祖庭内的仙人在沉睡,自己如今身處的環境,很可能是在門神的夢中。
李墨心念微動,靈根蟲化作法袍包裹住身軀。
夢境和幻境有着明顯的不同,但靈根蟲作爲仙器,依舊可以幫助他不迷失在祖庭。
“恩……”
李墨察覺到懷裏的玉石散發溫熱,不由取出。
玉石的裂縫又多出幾條,不過字迹還是清晰的顯露,可見十一師姐時刻關注着李墨的動态。
【三月十七日】
【不要開門】
【有落雨的書生敲門,千萬要開門】
【我們在四月……】
咔咔咔。
玉石的裂縫擴散,第四句話未曾完整就已經失去光澤,從中獲得的信息量讓李墨滿頭霧水。
“一方面不要開門?另一方面爲何要給落雨的書生開門?”
“三月十七日又是什麽鬼?”
李墨眉頭緊緊皺着,猜測屈艾兩人同樣被困在祖庭某處,隻能通過簡短的話語表明意思。
他沒有因此慌張,畢竟三仙體加持,生存能力拉滿。
實在不行,李墨打算直接布置法陣,強行挪移至真空家鄉,隻是有可能會驚動門神。
他在屋内仔細檢查起來。
李墨突然想起廂間死冢,但很可惜,兩處的規則天差地别,祖庭遠比死冢更加的危險。
他發現所有家具皆是由靈材制成,頓時放心不少。
各修士進入祖庭後,八成是一直待在屋内,自然而然就會退出祖庭,最多遭受些許異化。
李墨暫且未察覺異化,隻是發現祖庭内靈氣不存,便幹脆吸收屍山小世界的靈脈修行。
他對靈材沒有需求,便不去接觸家具。
“咦?還有曆本?”
“怪不得師姐刻意提到時間點,應該與曆本有關。”
曆本專門用來記錄日期,有厚厚的一疊,就擺放在桌上,通常每過一日就扯掉一張。
李墨端詳曆本,瞳孔不自覺的縮小。
“乙亥年?”
李墨面露苦笑,無論是當初堕入銅鑒的火靈殿,還是碧水真君的龍王祭,都發生在乙亥年。
不出意外的話,天地劇變就是在乙亥年降臨的。
曆本的一角,還有官府的印章,以及落周兩字。
李墨消化着造化書突然湧出的記憶,落周鎮在萬年前名聲不顯,确實是個靠山的小城鎮。
據說門神郁壘未化作惡鬼前,就是落周鎮的縣令。
“嘶,上界好像把類似門神的仙人稱呼爲【香火仙】,他們并非走正規修行路成仙得道的。”
“香火仙是渡劫不成的鬼仙,在凡間散布信仰後香火成神。”
月下老人掌管天道姻緣相關的司職,在上界的地位非常高,門神最多算是個合同工。
香火斷絕,門神就會魂飛魄散。
“等等。”
李墨盤腿坐在地上,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所以說,在凡間遭遇天地劇變時,香火仙爲自身的性命,必定是參與其中的。”
“祖庭内的夢境,應該就是門神在天地劇變的經曆。”
李墨面露憐憫,連月下老人都化作不可名狀物,門神和凡俗關系更近,怎會幸免于難。
他開始對門神的精神狀況産生懷疑。
“曆本已經撕掉部分,現在是二月十五日,新年剛過不久,天地劇變還未徹底降臨。”
“三月十七日很可能會出現禍事,師姐讓我多加小心。”
“四月份的某日,我們三人八成能彙合,也不知道是否要走出房間,還是繼續等待即可。”
李墨盯着大門外,思索間太陽已經來到正午。
幾個身穿棉襖的孩童在門前不遠處打鬧,還有扮演門神的落魄角兒在街道間唱曲,先前在黑暗裏聽到的聲音就是來自他。
李墨抓緊時間恢複傷勢。
魂魄蟲造成的傷勢并非單圈作用于肉身,需要水磨功夫慢慢消除,估摸着兩三年才能徹底痊愈。
一個月…先把修爲補全再說吧。
小心的動用法身,應該不會波及到根基,況且有靈根蟲在,很多危險都能規避掉。
“狗柱哥,那間被貼了封條的屋子是啥啊。”
有一孩童抹掉鼻涕,指着李墨所在的木門,詢問身旁年齡較大的男孩,言語滿是好奇。
狗柱子撓了撓頭,“小三兒,前幾日和青哥兒玩耍,躲在屋後的院落裏,好像是空房子,不過家裏人不讓我們靠近。”
“嘻嘻,特地拿門神爺爺封住大門,難不成有妖魔鬼怪?”
女娃一吸鼻涕,舉起木棍高聲說道:“哪來的妖魔鬼怪,我爹說了,是北…啥祭的災獸。”
“哦……”
孩童似懂非懂,不過女娃的父親是鎮上捕快,也沒人質疑。
李墨睜開眼睛。
“北…祭,應該是北山門門祭吧?”
民衆用黃紙做成名爲【災獸】的紙人,再經過三畜風血水浸泡,拉到北山頂晾曬十日。
期間,遭遇禍事的民衆都可以前往北山頂。
他們會咒罵紙人,把天災人禍強加給紙人,甚至可以用軟柳枝制作的細辮抽打災獸。
過完新年,災獸紙人會被關緊閑置的房屋内。
一關就是一年,寓意是門神驅災,唯有來年的北山門門祭,才能把災獸紙人焚燒掉。
“我去看看!”
小三兒甩開狗柱子的手臂,快步跑到李墨的房屋門前,踮起腳在镂空的紙張戳出一小洞。
其餘孩童沒有阻止,他們也非常好奇,紛紛湊了過來。
“哪有什麽災獸,裏面空空一片啊。”
“我看看,我看看。”
“确實沒有啥,難道災獸偷偷溜走了?”
“我要去告訴爹爹!”
孩童亂作一團,紛紛靠在木門上往裏瞄,貼着木門的門神畫像頓時有撕裂的征兆。
李墨示意鬼虎延伸至門口,防止木門貿然打開。
“都讓開。”
狗柱子憑借身高臂長的優勢推開其餘孩童,眼珠子好奇的亂轉,對李墨的存在熟視無睹。
突然,他看向房梁的位置,眼底的好奇變成恐懼。
“怪…怪…怪怪怪物!是災獸啊!!!”
狗柱子慘叫一聲,手腳并用的遠離房屋,動靜引來路人的注意,兩名捕快也在趕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