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館位于街區的中央,本身是個占地不小的府邸,門下弟子共三千有餘,毒修超過五百數。
不過結丹期卻寥寥無幾,都是些築基前後的普通毒修。
他們每日主要的事情便是,維護青紅坊的法陣,利用收集的資源煉毒,以及供奉囿主。
或許因爲囿主的特殊性,囿館越來越有無生教的味道。
毒修把囿主奉爲仙神。
“真的可笑。”
李墨站在窗戶口,打量着被毒煙籠罩的城區,隐約能聽到囿館傳來敲鑼打鼓的動靜。
錦鴻囿主不久前剛結束遊街,膜拜的民衆陸續散場。
其餘囿館很少現身,并且能看出他們具有靈智,唯有錦鴻囿館把遊街示衆當成例行公事。
四大囿館分别是,錦鴻、馬陸、石門、翠山。
馬陸的囿主是一頭盤踞的怪蟲,周身遍布殘肢碎塊,所屬毒修都頂着個猙獰的熊首。
石門的囿主與負鼠相似,皮肉長滿乳山,血肉處在不斷腐爛的過程,需要時刻有毒修處理傷勢。
翠山最爲特殊,囿主的外表宛如珊瑚,由一顆顆不同獸類的腦袋連接着,毒修獸首各異。
三位囿主都能勉強交流,顯露的實力媲美炁嬰期,錦鴻囿主則是死嬰期,但具體手段未知。
李墨一直在暗中觀察。
他總覺得,毒衣青紅坊的修行體系非常古怪,不像純粹的毒修,其中參雜武功和異化。
李墨推遲試探囿主的打算,韓才等人也樂得其見。
在他的授意下,四海武館修建的進度陷入停滞,城鎮内卡在先天的毒武者隻能幹着急。
“咦?”
李墨眉頭一挑,突然察覺到錦鴻囿館的莫名氣息。
隻可惜,大癌彌天還在孕育新的靈紋,使得他對癌細胞的掌控或多或少受到影響,不清楚囿館内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李墨看向窗外。
即便有毒煙籠罩城鎮,一樣能分辨出天色已經漸晚。
距離毒衣青紅坊找尋下一處福地洞天已經半年有餘,随着蟾蜍毒獸分泌的毒煙加劇,多數民衆都無法承受劇毒的腐蝕。
在白天還好點,畢竟有陽光驅散部分毒煙。
一旦到了夜晚,民衆隻要打開門窗,短短幾息内,自身血肉都會如同黃油一般化爲液體。
哪怕毒修暴露在外,同樣是有弊無利。
錦鴻囿主生出異樣之時,正當毒衣青紅坊萬籁俱寂,濃郁的毒煙導緻能見度降到最低。
李墨閉目催動神識,打量着錦鴻囿館的一舉一動。
………
囿主坐鎮囿館的主殿,通常會放置于高台上。
接受毒修膜拜的同時,那團畸形可怖的爛肉還能提供精純的毒屬靈氣,輔助他人修行。
主殿精美絕倫的裝飾物,完全與囿主成反比。
兩三百毒修圍攏着囿主,嘴裏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言語,腦袋恨不得湊到囿主的身上。
其中也有幾十位毒武者,屬于特許加入錦鴻囿館,幹的自然是毒修所不喜的髒活累活。
他們還得負責囿主的喂食。
一壇壇裝滿血肉的土罐不斷送來主殿,再加入各類毒屬靈材後,直接潑灑到囿主的體表。
類似豚豬的聲音傳來,囿主貪婪的進食着。
囿主的食物其實都來自蟾蜍毒獸,因爲毒獸龐大的身軀,偶爾挖掉些血肉無傷大雅。
毒武者感受着囿主帶來的恐怖壓迫感,不由背脊發涼。
他們用餘光注視囿主,後者的爛肉身軀又脹大幾圈,一隻隻手指微微顫抖,令人毛骨悚然。
“多吃點,多吃點,囿主能賜予我們仙緣。”
毒武者的耳邊響起一蒼老的聲音,他們連忙轉頭看去。
一滿頭白發的老者來到主殿内,其裸露的皮膚滿是破口,有惡臭的膿水從中緩緩流淌。
但與其餘毒修不同的是,老者的腦袋并非獸首。
“陳長老……”
衆毒武者低頭行禮,周遭毒修依舊沉浸在吞吐靈氣。
陳興順的修爲已經步入結丹期,同境界在囿館罕有,地位能輕易決定毒武者的生死。
他目光死死盯着囿主,喉嚨忍不住一滾動。
衆毒武者不敢多言。
囿主雖然詭異莫名,但更像不具靈智的死物,隻要保證喂食準時,囿主就不會暴動。
陳興順則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
“錢安,你來錦鴻已經有幾年了吧?”
聽到陳興順所言,錢安連忙回答道:“長老,五年了。”
“想成仙嗎?”
“想,弟子想成仙。”錢安愣神幾息,用力磕着腦袋,哪怕脖頸處皮開肉綻,也沒有停止。
其餘毒武者面露羨慕,他們哪會沒有入道的想法。
陳興順在微微點頭後,來到囿主旁拍打着其身軀,又取出成堆的毒屬靈材喂食給囿主。
囿主眨眼間脹大半米,皮膚已經撐到極限。
毛孔中滲出點點血迹。
囿主哼哼唧唧,如同一頭吃撐了的牲畜,躺在高台上不再動彈,呼吸間憑空掀起狂風。
“好,去吧,去成仙吧。”
陳興順示意錢安靠近囿主,臉龐帶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錢安遲疑片刻後,最終還是抵不住入道的誘惑,小心翼翼的邁步來到囿館的半米内。
他見過錦鴻囿館不少成仙的毒武者,明白接下來的步驟。
陳興順随之點點頭,然後低聲說道:“毒修大道,腹飽飛蟲肥似瓠,喙工毒螫利於錐。”
錢安重複一遍,然後拔出懷裏的短刀。
他運轉毒氣,皮肉開始泛起青紫色,逐漸變得腫脹,亦如一具死去已久的巨人觀屍體。
“第一刀,遐毒我腸。”
錢安一刀切掉左腿,因爲刻意讓毒素腐蝕血肉的關系,也沒有半點痛覺,酥麻遍布全身。
他把左腿扔進囿主口中,咀嚼聲再次響起。
錢安毛骨悚然。
雖然聽慣囿主進食的動靜,但他從未想過食物會是自己,不過牽扯入道也隻能硬着頭皮。
“第二刀,蒸毒我腸。”
右腿也被切掉。
“第三刀,其毒我苦。”
………
當雙臂在同道的助力下,落進囿主的嘴裏後,錢安隻剩幹瘦的人彘,同樣平躺在高台上。
衆毒修愈發如饑似渴的吸收着靈氣。
“你們出去吧。”
陳興順揮手示意毒武者離開主殿,接着繼續給囿主喂食,後者腹部皮膚變得薄如蟬翼。
錢安呼吸急促,入道已經近在咫尺。
隻要等囿主反刍,把肉糜煉制成丹藥爲錢安服用,内外兼修的毒衣功便能順勢晉升。
但讓錢安意外的是,陳興順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在喂食。
隻聽到囿主發出悶哼,腹部皮膚頓時破裂,有大量毒水從中湧出,朝錢安的位置湧去。
錢安注意到,所有毒修正面露炙熱的看着自己。
“不……”
他被毒水包裹住,血肉骨骼随之溶解,劇毒直接摧毀掉僅剩的意識,主殿内一片狼藉。
囿主血流不止,即便傷勢不重,實力也跌落到初入元嬰。
陳興順用靈力擡起錢安殘存的屍骸,其血肉吸收着毒水,很快化作拳頭大小的丹丸。
“太一毒丹一枚,服用者成就毒衣金丹。”
他掃過一位位毒修,表情冷峻的繼續說道:“你們可要聽清楚了,今日隻有一人結丹。”
砰砰砰砰……
骨骼碰撞聲不絕于耳。
毒修的身軀紛紛異化,變爲一頭頭面目可憎的怪物。
他們的上本身爲獸,下半身爲人,體内則被毒水蛀空,感覺像是強行拼湊而成的四不像。
吼。
主殿圍繞着毒丹展開厮殺,一時間血肉橫飛,濃郁的腥臭味彌漫,毒修死傷很快過半。
存活的毒修異化更爲嚴重,體積已經達到五米以上。
陳興順笑而不語,口鼻有毒水湧出,肆無忌憚的吞噬着殘肢碎肉,修爲也在緩緩增長。
他刻意留出毒修的腦袋和心髒,單獨收集起來。
一場狂歡在黑夜裏進行。
“囿主怎麽像是螞蟻圈養的蚜蟲?”
李墨堂而皇之來到主殿外,收斂氣息後簡直旁若無人,目光審視的打量着荒誕一幕。
“哈哈哈。”
陳興順狂笑不止,他的修爲已經觸及結丹期圓滿,實力的膨脹讓其心性變得扭曲起來。
“死吧,死吧。”
他随手刺死幾位毒修,外洩的靈力充斥着大殿。
“呃?”
“是誰?!!”
陳興順驚愕的看向門口,隻見不知何時一男子背靠着牆壁,似乎已經觀戰許久。
“在下錦鴻囿館的長老……”
他話還未說完,李墨咧嘴一笑,肩膀多出個嬰兒。
“桀桀桀。”
噬魂魔嬰張開嘴巴,實質的吸力作用于主殿内,一道道身影頓時沒入元嬰的口器中。
陳興順僅僅堅持半息,也步入毒修的後塵。
隻剩那團囿主依舊在高台,地面連一滴鮮血都不留,可見噬魂魔嬰吞噬的恐怖之處。
“總算搞清楚情況了。”
李墨走向囿主,後者還在無意識的喊餓。
他沒有收走囿主,而是往其體内湧入數以萬計的癌細胞後,瞬間消失在錦鴻囿館。
直至晨光初生,錦鴻囿館才發現空無一人的主殿。
錦鴻毒修沒有聲張,隻是各囿館間變得小摩擦不斷,顯然認爲是其餘囿館做出的動作。
李墨則開始大肆焚燒屍體,借此獲取法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