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人來人往。
因爲青鎮依山傍水,屬于連通南北的交通要道,使得城鎮的規模達到近十萬人口的程度。
周邊的村落數不勝數,分布在山脈各處。
隻要靠近青鎮千米内,就能聞到血肉腐爛的氣味,甚至凡人将屍臭當做城鎮繁華與否的象征。
各地的走商出于安全考慮,都喜歡來青鎮落腳。
雖說青鎮在劍舌宗較爲偏僻的外圍,但好歹受到仙宗的庇佑,不用擔心妖魔會襲擊城鎮。
才天色微亮,就已經有上百人排在城門口。
按照青鎮的規矩,商隊唯有拿到官府發放的憑證才能入鎮,引得他們一早匆匆趕來。
當然也有已經得到長期憑證的商隊,直接進青鎮即可。
除去商隊外,在城門口的隊伍裏,還夾雜着不少樣貌獵奇的書生,年齡最多三十歲左右。
不知什麽原因,凡是劍舌宗管轄範圍内的城鎮村落,依舊保留着古代科舉的制度。
像心獸宗的官府,早已由道統支脈控制了。
李墨在隊伍靠後的位置,目光不斷打量着周遭的民衆。
當他聽聞有科舉後,一度認爲劍舌宗屬于畫風正常的仙宗,直至注意到各書生的樣貌。
他們的下颚都有着明顯的塌陷,童生時嘴巴就用針線縫死,鼻孔則是類似石灰的粉末堵住。
最關鍵的是舌頭,似乎從孩童時就被切斷。
因爲不能說話的關系,書生眼神中充斥着怨毒,卻由于身軀虛弱,仿佛一具行屍走肉。
“這算什麽?子不語怪力亂神?”
李墨懷疑,科舉制度應該和劍舌宗的修行體系有關,搞不好是篩選修行種子的方式。
“劍舌,難道劍舌宗是以舌頭作爲煉制飛劍的材料。”
李墨與旁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攀談着,主要是爲套話。
他打扮的如同采藥人,言語也模仿青鎮一帶的鄉音,很快就與衆走商混了個面熟。
片刻後。
鎮内傳來公雞的啼鳴。
城門緩緩打開,十幾位穿戴輕甲的官兵走出。
其實李墨悄悄進入青鎮輕而易舉,但一靠近青鎮,無形中就有種莫名的氣場籠罩自身。
從天生聖人誕生後,他對危險的感知就愈發敏銳。
城内的魔修大概率是個元嬰期,必須得小心謹慎。
李墨瞥了眼體内。
五髒六腑有一條狹長的腸子環繞,甚至連胸口的多重丹田、熔爐都被死死的纏住。
無法動用靈力的情況下,刺青獸也主動隐于皮膚底。
至于洞神法眼等特征,李墨都用手術的方式暫且遮蔽,并且刻意外露了些許腐爛的痕迹。
要是遭遇危險,想解除血藏魂隻需心念一動。
李墨對血藏魂非常滿意,晉升僞法寶後妙用無窮,隐藏氣息的手段連元嬰期都看不透。
血海同樣可以銘刻血肉靈紋,不過契合度略遜幾分。
李墨考慮到作爲結丹期,若是持有的法器皆是僞法寶,确實有點顯眼,消耗過大也不利于對敵。
他沒有貿然外放神識查看青鎮,因爲不清楚魔修的虛實,如果其很擅長玩弄魂魄,恐怕一眼就能察覺到自己的神識。
他的六道體什麽概念?
放在魔門,絕對是獨一無二的爐鼎。
當初的人魔宗修士要是能吞噬掉李墨,至少能孕育出四五門法術,實力、根基翻天覆地。
“書生先一步進城。”
有官兵敲響銅鑼,衆多書生的身影陸續沒入青鎮,接着才輪到等候大半個時辰的商農。
領頭商人暗自把裝有零散銀錢的布袋塞給官兵。
他們背後沒有仙師,根本得罪不起官兵這樣的閻王小鬼。
普通民衆隻需要一一檢查,官兵主要針對五十歲以下,檢查的是他們的四肢以及腦後。
隊伍一點點沒入城門。
“咳咳咳咳……”
這時,有咳嗽響起,聲音極其沙啞,伴随着用指甲撓過牆面的動靜,令人毛骨悚然。
李墨眉頭微皺,餘光看向不遠處一對的夫婦。
夫婦倆穿着厚實的蓑衣,表情顯得有些慌張,咳嗽是從男子嘴裏傳出的,手掌已經全是鮮血。
在李墨看來,他們行路的動作有些僵硬,像是身患頑疾。
男子咧嘴一笑,指着身後的籮筐解釋道:“實屬抱歉,家中的小女不幸染上風寒,所以連夜送來的青鎮,小人賠不是了。”
婦人則神經質的點頭。
她把手伸進籮筐裏,似乎在安撫着女兒。
以李墨的視力,一眼就看到籮筐裏裝的是尊泥塑的神像。
咳嗽愈演愈烈。
一旁商隊騎馬的護衛居高臨下,目光透過男子的蓑衣,似乎看到什麽令人恐懼的場面。
“灰…灰病!!!”
護衛勒緊馬匹的缰繩,民衆不約而同的選擇遠離夫婦。
“不…不是的,我沒有得灰病,哪裏來的灰病……”
男子極力想要辯解,不過動作過大反而露出蓑衣裏的皮膚,表面确實有點點灰斑。
官兵拔出腰間的佩刀,向着夫婦倆的方向快步而來。
男人手足無措,想趁着人群混亂沖進青鎮内,“不要逼我,我隻想進城,讓我進城……”
所謂的灰病不斷蔓延,男人的身軀變得枯槁,額頭也腫脹起來,亦如地底的無數屍骸。
官兵見狀,朝男人脖頸重重的揮刀斬下。
叮。
佩刀被震開,男人不由面露狂喜。
就在他即将踏足青鎮時,灰病徹底覆蓋身軀,男人頓時化作一尊枯槁畸形的灰白塑像。
一陣風吹過,男人灰飛煙滅。
他背後的籮筐掉落在地,從裏面滾出已經碎裂的神像,形象是一尊長有三首的道姑。
在神像的底座處,刻有“太一三首真君”的神名。
李墨瞳孔放大,察覺到城内的莫名氣息一閃而過,緊接着太一三首真君的神像化爲土渣。
官兵忍不住連退數步。
民衆面面相觑,一時間連咽口水的聲音都無比清晰,實在被灰病造成的詭異場面吓到了。
“走,進城還有活路。”
唯一存活的婦人邁出幾步,很快也步入後塵。
李墨右手放在背後,掌心的肉瘤重新縮回血肉裏,大癌彌天沒有察覺到任何術法的痕迹。
夫婦的生機被瞬間剝奪,魔修手段難以琢磨。
“果然是邪祟崇拜,青鎮附近明顯不止一位魔門修士。”
他先前遇到的神像是玄靈大目天君,如今是太一三首真君,兩者間顯然屬于敵對的關系。
李墨側耳傾聽着民衆對灰病的議論,注意到灰病出現的時間不過五六年,死狀異常的吓人。
傳染途徑未知,一旦成爲灰病患者,精神就會出現問題。
“邪祟神像大概率是魔修搞出來的玩意,凡人容易受到神像的蠱惑,使得身軀沾染灰病。”
在場唯獨李墨看見轉瞬即逝的神像,坐鎮青鎮的劍修恐怕不知曉魔門已經遍布各處。
不過能看出,由于青城隸屬于劍舌宗,魔門不敢肆無忌憚。
“哪裏來的?”
“北方,福興鎮。”
官兵簡單的詢問幾句,不管是否認得福興鎮,确認李墨沒有灰病後,便放任其走進青鎮。
李墨踏足青鎮,對熱鬧非凡的街道深感忌憚。
暫時還未搞清楚魔修的功法體系,所以他也不确定,普通民衆到底是不是來自魔修的布置。
不過表面上看,青鎮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街道兩旁是擺攤售賣貨物的商販,茶館酒鋪招呼着路人,做酒肉生意的花樓倒是大門緊閉。
李墨深吸口氣,他本以爲牽扯到邪祟崇拜後,青鎮難免會存在着大量寺廟、道觀。
沒想到的是,整個青鎮隻有一間規模不大的土地廟。
土地廟的香火也不算多好,進出的皆是一兩百歲的老人,前來祈求家中兒孫平安。
“真的怪了。”
李墨注意許多剛來青鎮的走商都會去土地廟燒香,便跟在他們的身後來到寺廟内。
相比于他曾經見過的恢宏殿宇,土地廟顯得極爲簡陋,裏面就一間低矮的老舊建築。
道觀中坐落着土地的神像,牌匾名爲“福德地仙”。
李墨不管從何角度來看,福德地仙的神像都是泥塑的,形象也隻是個發須皆白的老人。
在土地廟的側牆,坐落着四尊樣貌各異的神像,看樣子應該是從屬于福德地仙。
“玄靈大目天君……”
當李墨看到其中有玄靈大目天君的神像後,立刻意識到魔修的術法确實與邪祟崇拜有關。
不出意外的話,他接觸的魔門應該有鮮明的階級高低。
其餘三尊神像,形象完全與妖魔鬼怪無異,并且能看出神像應該是不久前塑造的。
分别是,五髒六腑露在體外的“玄靈五髒仙”;身軀從中間截斷,血肉模糊的“玄靈大感山神”;無首,斷口處長出猙獰蜈蚣的“玄靈天龍上人”。
除去四尊從屬神像外,另還有四個閑置的底座。
應該也是用于安放神像。
“神像代表着魔修,福德地仙應該是那位暗處的元嬰魔修,他不會是在青鎮散布道統吧?”
從屬神像都是四五年内塑造的,剩餘四處閑置底座,可見元嬰魔修的目标還差四位人選。
青鎮即将展開的科舉,是爲劍舌宗篩選弟子。
“好家夥,不愧是魔修。”
“把青鎮當成自家後花園選弟子呢。”
李墨上完香轉身離開土地廟,暗自思索對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