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肢山蠕動着,菊花狀口器噴湧出令人窒息的金屬粉塵,鐵鏽味充斥周遭百裏。
哪怕是烈陽高照,多肢山的能見度也就不過半米。
大量散修滞留在山海市場,他們無法前往高海拔找尋靈材,隻能祈禱沙暴早點結束。
正常情況下,多肢山每隔十日才會進入一次活躍期,持續時間更是不會超過半日。
但結果不知爲何,突如其來的沙暴竟然沒有停止的趨勢。
伴随着金屬粉塵的刺激,移植在散修周身的手臂,再次開始茁壯成長,瘋狂吸收本體養分。
散修絲毫不見恐慌,反而顯得躍躍欲試。
仿佛真有後天道體在孕育。
相比愈發瘋狂的散修,宋亮等人因爲未曾轉修多肢類功法,精神沒有受到多肢山的影響。
他們窩在煉器鋪内,氣氛顯得極其壓抑。
從衆人深陷的眼眶能看出,金屬毒素早已經深入骨髓,指甲也因爲腐爛陸續脫離。
長久留在多肢山,似乎隻剩兩種結果。
要麽瘋,要麽死。
宋亮沉默許久後,頹然的說道:“唉,都是我的錯,還是走吧,收拾東西離開多肢山。”
其餘修士沒有回話,表情不免生出恍惚。
半年前的山海市場,還是一副無比興盛的樣子,誰能想到在短短時間内會急轉直下。
宋亮不由心生悔意。
如果當初聽了李墨的勸解,如今也不用深受劇毒,甚至還有幾位老夥計因此身死。
宋亮已經認清楚利弊,但依舊有人不死心。
他們期望着多肢山停止噴發金屬粉塵,山海市場重回繁華,借此再獲頗豐的利益。
宋亮喃喃道:“必須走了,就算死也要回去,走……”
他驅使着金沙圖纏繞腦袋,防護的法器穿戴整齊,迫不及待的一頭紮進漫天黃沙。
李壯起身跟在宋亮的身後,其餘修士面露猶豫。
最後決定離開的修士僅僅五人,李青芳仍然執迷不悟的選擇留在煉器鋪。
他們不知道是對是錯,内心生出深深的迷茫。
李青芳表情呆滞的靠在窗戶前,盯着李壯遠去的身影。
随着年齡增長,兄妹倆已經背道相馳,自從來到山海市場,多次爲利益鬧得面紅耳赤。
李青芳一愣神。
她注意到沿路不知何時全是散修,無視金屬粉塵的侵蝕,不斷重複着“子器”兩字。
由于情況異常,宋亮等人隻好停在原地。
“等等!!!”
宋亮似乎看見什麽,驚恐的指向頭頂,李壯更是雙腿發軟癱倒在地,手腳并用向後退去。
“阿哥,阿哥……”
李青芳連忙跑出煉器鋪。
她順着宋亮的目光望去,發現多肢山的頂端,竟然有兩道身影朝山海市場禦空而來。
從身影飛行的軌迹來看,很可能源于多肢山巅。
與此同時,肆虐多日的沙暴終于出現停止的趨勢,不過天地間已經沾染一層金屬光澤。
李青芳如坐針氈。
那兩道身影沒有四肢,并有濃郁的煙塵伴随着,細密的酸雨從半空落下,地面滋滋作響。
身影在距離山海市場百米外止步。
衆散修回過神來,可軀體卻不受控的高舉手臂,指尖不由生出金屬腐蝕的迹象。
“何人?!!”
烏塗作爲鎮守多肢山的假丹期,立刻現身山海市場。
他盤腿坐在肢體組成的寶座上,目光剛接觸到兩人,就有種面對結丹修士的無力感。
可兩人不過弱冠後期。
一男一女無視烏塗,他們穿着黃紅相交的金屬絲絨道袍,胸口紋有類似青銅鼎的圖案。
女子皮膚腐爛不堪,裸露的血肉呈現結晶狀,空洞的雙眼有滾滾濃煙冒出,形成一片酸雨雲。
男子的屍化痕迹略少,渾身布滿蜘蛛網般的裂縫,能看到岩漿狀的血液在不斷流淌。
令烏塗恐懼的是,男子竟然沒有大腦,頭頂是座微型火山,時不時有硫磺氣味的濃煙彌漫。
“不…不可能,韓才說過,大腦是醫術的禁區……”
烏塗本能的想逃遁,可蓮花寶座卻不受控制,宛如砧闆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兩位子器派弟子面露厭惡,打量着山海市場内的散修。
“藥人太少,不應該啊。”
“生霞師妹,聽聞門中有位結丹修士要前來,要是他見到心獸如此荒涼,會遷怒我倆吧?”
生霞抿嘴輕笑道:“哪裏,結丹修士并非來采隔藥人的,心獸宗哪裏需要如此陣仗啊。”
“那是爲何?”
“師妹怎會清楚,張師兄你看看有無可堪一用的肉肢吧,我可不想把自己那雙【海壺】的手腳,用在采割藥人上。”
“說的也是,我得好好挑挑了。”
張勝呼吸變得粗重,哪怕多肢山的沙暴已經停止,但他頭頂火山的濃煙卻愈演愈烈。
衆散修意識到藥人指的便是自己,忍不住渾身發抖。
即便子器派弟子的境界隻有弱冠後期,可來自功法的克制,讓他們連發出聲音都做不到。
“肉肢的品質太差,看來藥人沒有好好利用多寶山,一個個死病纏身,氣味作嘔。”
生霞遺憾的說道:“按照大母的意思,假丹期的藥人不可傷,還得留着他們晉升結丹,不然采割倒還不錯……”
烏塗的汗水浸濕衣服。
他意識到田昌文爲何會一直顧慮多肢類功法,傀修完全是在爲子器派弟子做嫁衣。
張勝的目光落在一位弱冠後期的散修身上。
“就你吧。”
話應剛落,散修捂住腦袋,五官有漆黑的血液流淌,接着頭骨不堪重負的脹大起來。
砰。
一聲悶響。
肉糜混雜着腦漿飛濺,無首屍體還在不斷抽搐。
張勝待到血腥味淡去後,才緩緩落地,徑直從李青芳的身旁飄過,獸修對他而言不過死物。
屍體背部移植的手臂主動剝離,散發着一股法器的氣息。
張勝肩膀處伸出大量鐵線蟲般的血肉觸須,纏繞住手臂後,兩者很快就相互結合。
外表沒有絲毫拼接的痕迹。
岩漿狀的血液流淌進手臂,皮肉立刻生出萎縮的趨勢。
張勝伸展着雙手,無奈的自語道:“肉肢的品質難堪一用,不過畢竟隻是法器胚子,十天半個月還是能支撐到的。”
“師妹,其餘藥人你看着采割,回山門也好交差。”
生霞用舌頭舔了舔鼻尖,幾十名散修發出凄厲的慘叫,接着不可思議的張大嘴巴。
他們血肉骨骼的養分快速流失,移植的手臂則越來越内斂。
砰砰砰……
一具具無頭屍體倒地,場面與多肢山上的藥田無比相似,也怪不得傀修會被稱爲“藥人”。
生霞選好肉肢後,随即張嘴直接把其餘肉肢統統吞進腹中,用來完成子器派的委托。
“甯缺毋濫吧,師妹。”
張勝提醒道,藥人趕盡殺絕就很難有後續了,必須得保留大部分人,才能讓他們有所僥幸。
烏塗注意到,生霞胃部的結構與儲物袋一模一樣,很難想象子器派是怎樣的存在。
他意識溝通靈牌,傳念給遠在熔鎮的田昌文。
張勝瞥了眼烏塗,對後者的舉動毫不在意,反正橫豎不過是任人宰割的藥人。
他殊不知,暗中有個準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家夥。
李墨藏身山海市場的邊緣,關注着子器派弟子的采割,心頭對兩人的實力有所預估。
“子器派弟子的體質,着實是古怪。”
他們似乎天生便沒有四肢,并且具備類似混元道體的後天道體,使得靈力顯露出難以言喻的侵蝕性,會不斷污染環境。
對子器派弟子來說,法器都是以四肢爲原型煉制,取材則從附屬子器派的藥人中挑選。
同時由于靈力的侵蝕性,四肢普遍都無法長時間使用。
随着他們不停的更換手臂,對藥人的需求日漸增加,自然會把主意打到小勢力上。
李墨感覺張勝兩人雖然是後天道體,但并非混元道體。
同時又過于招搖,想要取而代之顯然是不可能,隻能等待其餘子器派弟子的陸續出現。
李墨眯起眼睛。
要是沒有合适的人選,那就想辦法搞清楚子器派的情況,利用混元道體成爲其中一員。
哪怕冒些風險也在所不惜,畢竟心獸宗的功法肯定有缺陷。
古代心獸宗僅有天辰子一位結丹期,結果七千年過去,高階修士仍然卡在結丹的瓶頸。
要說功法沒有弊端,李墨第一個不相信。
倚仗心獸宗功法僥幸結丹,八成也會卡在元嬰期的瓶頸,成仙得道就完全是一場奢望。
李墨同時很在意張勝口中那名子器派的結丹期修士,既然前來心獸宗與藥人采割沒關系。
會不會是爲極品靈石……
講道理心獸宗的所有修士,都不一定能價值一塊極品靈石。
牽扯極品靈石的概率極大,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極品靈石并非有意存放于鐵鼎秘境,而是蓬萊老道被人利用偷盜的來。
蓬萊老道死無對證,幕後人最多暗中調查。
“咦?”
張勝咧嘴掃過四周,他察覺暗處有隻老鼠在窺視。
真當有意思。
小宗門總會出幾個自以爲是的蠢貨,倚仗着道體眼高手低,可道體和道體是完全不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