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高照,由内門詭獸構成的黑風嶺竟有日夜之分。
李墨注意到大量細節。
那豬頭人身的屠夫,脖頸人皮與豬皮的連接處,能看到針線縫補的痕迹,不斷有血水從中滲出,衣服早已被染成鮮紅。
其餘詭獸的狀況相同,所以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腥。
“是新來黑風嶺的小妖嘛,不來二兩新出的山茶?
黃鼠狼臉的貨郎停下腳步,把肩膀的扁擔放下,結果不小心把手臂半張人皮撕掉。
貨郎小心翼翼的貼回人皮,嘴裏依舊招呼着李墨。
“來看看呗。”
李墨眯着眼睛打量貨郎,後者一直在喋喋不休:“無需什麽銀錢,看你怕是剛開智不久,多吃點山茶能增長氣血呢。”
貨郎掀開木箱,裏面竟然全是曬幹的腦花,呈現出蓬松發黑的模樣,确實有點像茶葉。
腦花被油脂包裹,散發出一股靈材特有的怪味。
李墨估摸着是腦花來自于獸類,看上去服用确實對氣血有所益處,但其中的弊端未知。
“不必了。”
他擺手拒絕,好不容易才打發掉黃鼠狼貨郎。
結果還沒走兩步,又被販賣草藥的半身鹿攔住,也不管李墨如何,硬是塞了幾株草藥。
草藥的根莖沾染着血肉,似乎是通過屍體培育而成。
能看出,黑風嶺所有的資源都是建立在同類屍體上,使得詭獸的舉動就像是在喂食牲畜。
李墨拒絕着各類好意,一頭頭畸形的詭獸露出變扭的笑容,仿佛是行善積德的僧人。
他不勝其煩的刻意躲避着,幹脆拐進街道小巷。
城鎮處處都是類似的場景,那些不具人類特征的詭獸,受到衆星捧月般的優待。
詭獸服用靈材後,體質增長的同時,有種虛不受補的感覺。
“黑風嶺……”
李墨站在陰影裏,宛如實質的氣勢吓退幾頭詭獸,口鼻放出大量毒蜂,深入探查城鎮。
他發現黑風嶺的布局類似熔鎮,隻是沒有内外城之分,靠近中心的房屋地勢普遍偏高。
李墨身處西城,可惜未曾發覺韓才兩人的蹤迹。
他沿着陰影在西城走動,注意到黑風嶺裏的寺廟居多,供奉的仙神沒有名謂,形象是三頭六臂八足,具有極多的人類特征。
寺廟香火旺盛,進出往來的詭獸面帶虔誠。
“黑風嶺的規則似乎要比接觸過的獸禍完善。”
李墨擡頭瞥了眼天空,太陽已經落到山腳,他按照毒蜂的指引,前往一處廢棄的寺廟。
因爲有毒蜂作爲眼線,哪怕李墨的人熊身軀過于龐大,但依舊悄然錯開了所有詭獸。
李墨來到破廟時,天邊的光亮已經收斂大半。
黑風嶺内的時間流速明顯要比外界更快,總感覺僅僅兩個時辰,就已經半日過去了。
僅剩的太陽懸挂于山腳,街道依舊熱鬧,但詭獸卻開始保持距離,交流變得越來越少。
它們有意分散開來,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詭獸向善?我信你個鬼。”
破廟雖然四處漏風,但地勢較高,正好可以看清楚西城的狀況,無形中已經有肅殺彌漫。
李墨喚出鬼虎藏身暗處,等待着黑風嶺真面目的揭幕。
或許是破廟實在偏僻,外加詭獸又紮堆聚集,使得李墨周遭數千米内連頭詭獸都沒有。
李墨剛開始有所顧慮,但很快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他見破廟供奉的塑像隻剩個底座,幹脆盤腿坐在祭台上,嚼着中品靈石補充修爲。
丹田一點點被填滿,弱冠中期的進展已經走完小半,也與李墨隻要閑暇就會分心修煉有關。
當夕陽西下,僅剩的光亮徹底消失。
喧鬧的街道突然萬籁俱寂,黑風嶺的善意煙消雲散,詭獸不約而同的做出口水吞咽的動作,呼吸變得越來越粗重。
黑夜降臨,一聲獸吼打破平靜。
黃鼠狼露出奸詐的神情,上一息還在販賣山茶,下一息就兇性暴露無遺,直接撂掉扁擔。
它撕扯着身穿的衣裳,補丁狀的人皮遍布全身,滲出的血水呈現暗紅色,顯得無比古怪。
人皮明顯來自不同的修士,也不知多少塊與胡溫有關。
黃鼠狼迫不及待的撲向距離最近的詭獸,後者反應不及,内髒直接被利爪掏了出來。
它拖行着屍體到路邊,撕咬其五髒六腑。
詭獸相殘的情形,在黑風嶺的街道不斷上演,如同一場最原始的狂歡,善惡僅由天色區分。
在黃鼠狼吞食屍體時,其餘詭獸也沒有幹擾。
待到五髒掏空,黃鼠狼的表情變得虔誠起來,跪倒在屍體前念叨着腔調古怪的安魂咒。
“一懼天驚,二懼地甯,三懼靈魂不散,鬼魔精……”
黃鼠狼念誦完安魂咒,用爪子劃開屍體人皮的部分,從顫抖的雙臂能看出内心的激動。
它把人皮捧在手心,比劃着切掉自身皮肉,再用鋼針一點點縫補,即便疼得龇牙咧嘴。
不過是一張人皮,黃鼠狼的氣息猛然暴漲些許。
“我要化人了!!”
黃鼠狼不由手舞足蹈,周遭詭獸見它已經縫補完人皮,便争相狂奔而來,眼神中滿是貪婪。
人皮幾經易主,刺激着它們的舉動愈發瘋癫。
化人是黑風嶺的規則,詭獸會本能的追求,贈予同類靈材的舉動,更像是養肥再殺。
部分新生的詭獸不具人皮,它們經過短暫的愣神後,按耐不住加入到血腥的厮殺中。
窸窸窣窣……
有頭身受重創的詭獸強撐着朝破廟而來。
李墨睜開眼睛。
不等詭獸反應,鬼虎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吞下,随即邀功般的搖頭晃腦返回李墨身旁。
李墨收集部分詭獸血後,直接把屍體攝入屍山。
長青樹如饑似渴的吞噬着血液,枝頭的果實快速壯大,其表面布滿血管狀肉瘤,如同心髒般跳動起來,引得詭獸垂涎欲滴。
屍體的其餘部分,則被屍山眨眼間吸收,化作養分。
李墨不禁生出意動。
在他看來,黑風嶺就是個遍布資源的福地洞天。
黑風嶺内的詭獸粗略估計至少有兩三千頭,并且能源源不斷的補充,不收割一波說不過去。
李墨舔了舔嘴唇,閉目溝通城鎮内的毒蜂。
他沒有急着動手,先搞清楚詭獸的虛實再說,韓才兩人應該去布置對付山君詭獸的手段了。
李墨總覺得石矶不可能坐以待斃。
自己代入石矶的角度,哪怕找不到破局的辦法,也會考慮在獸禍内安插傀修。
“遍布房屋的黑風嶺,要說沒有傀修存在,不現實吧。”
李墨發出怪笑,他打算玩波暗度陳倉,看看收效如何,順帶試探下到底有無傀修存在。
他心念微動,鬼虎消失在夜色中。
鬼虎主動遊走在附近街道,主要是偷襲深受重創的詭獸,如果有敵不過就藏身陰影遁走。
黑風嶺的厮殺一直持續到朝陽升起。
然後詭獸仿佛恢複了理智,李墨甚至聽到隐隐的抽泣聲,即便它們全身沾滿血水。
詭獸清掃起街道,用井水一遍遍沖刷着地磚縫隙,碎肉骨渣則放置于棺材,送往各寺廟。
城門口有一片空地,新的詭獸便是從中孕育而出。
先是長出類似宮房的器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大,随即有各類詭獸從中茫然的鑽出。
器官衰竭,詭獸邁步融入黑風嶺。
李墨冷笑着搖頭,據說内門詭獸多數是曾經的熔鎮修士,臨死前逃進内城區所化。
但黑風嶺的山君詭獸卻有點不同。
據說山君詭獸要最早追溯到兩千年前,很可能一直存在于内城區,李墨甚至懷疑與心獸宗有關。
李墨經過一晚的觀察,已經弄明白詭獸間的實力差異。
移植人皮三成,能達到弱冠前期的程度;移植人皮五成,詭獸足以媲美弱冠中期;在七成左右時,相當于弱冠後期。
李墨倒是沒見過假丹期的詭獸,但黑風嶺的厮殺無限循環着,沒理由不存在化人詭獸。
“反正是避難,先把狀态恢複鼎盛再說。”
李墨心安理得的把黑風嶺當作閉關地,暗自謀劃起如何對付詭獸,收割獸禍的資源。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幾日。
李墨按兵不動,利用毒蜂隐蔽的特點,把破廟附近的區域盡數覆蓋,摸清楚詭獸的習性。
總體來說,黑風嶺詭獸的靈智确實很呆闆,即便實力再強,也按照既定的規律重複着。
“或許隻有讓詭獸心甘情願的付出血肉。”
李墨腦海中的構想逐漸完整,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爲保證不洩露氣息,他用靈隐木簡單布置了下,接着以長青樹果實作爲主材料,煉制起法器。
李墨首次不按照法器圖錄煉制,不過也并非自創法器,成品也隻有存儲一項功能而已。
法器是座五米有餘的塑像,形象三頭六臂八足,所用的金屬靈材中混雜兩顆長青樹果實。
李墨遲疑幾息,把南鬥渡人經的開篇刻在塑像臉龐。
黑風嶺的衆詭獸有所意動,宛如本能深處的欲望被喚醒,但還未深究便蕩然無存。
南城邊緣倒吊着隻巨型八臂蜘蛛,他表情古怪的喃喃道。
“恩?應該不會是李墨這小子吧?”
“不管,李墨徒兒還是懂得分寸的,不至于鬧得太大,先把幾隻傀修的老鼠找到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