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午睡醒來就一直沒挪窩,吃過晚飯,還是在東院這邊,再次喊來剛得的兩個舞姬。
水一樣的身段,簡直讓人驚歎。
曾經當然看過柔術表演,但柔到某種程度,還能把舞跳那麽好,就少見了。
愛不釋手。
嗯……
早起依舊在這邊吃早餐,寫意帶人送飯過來,又說起,戴三春今早遞了話,希望朱塬這幾日有空了,能再去後湖醫學院看看。
說是‘青黴素’之事。
回到金陵,戴三春依舊居住在大宅東南故園的小院裏,還是老朱要求,便于随時看顧朱塬。
不過,除了朱塬偶爾不舒服時,其他,倒是如同暖娘那樣,戴三春也是每天早出晚歸,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後湖醫學院,或者從醫,或者教學,又或者按照朱塬搜腸刮肚的各種提點進行實驗,主攻方向還是青黴素。
因此三五天都不一定見一面。
當下……顯然是積累了足夠多的疑惑,希望再從朱塬這裏得到點撥。
想想決定今天過去。
這也是推掉太多事情的緣故,朱塬的時間安排很靈活,不需要如以往那樣馬不停蹄。
朱塬私下也在考慮,還是要集中精力。
不然……
身體不允許啊。
而且,很多事情都已經鋪開,朱塬覺得,未來幾年,把主要心思放在規劃中的一系列‘大學’上面,傳道授業,努力教出一批人才,這不僅可以進一步解放自己,對于這個國家,也是最正确的方向。
衆人拾柴火焰高嘛。
個人能力再強,終究隻是一個人。
早飯後,朱塬先寫了一份昨日靈感迸發關于‘檔案’的相關奏章讓人送去給老朱,便離家趕往玄武湖北紅山腳下的後湖醫學院。
說起名字,後湖改成了玄武湖,後湖醫學院倒是沒有跟着改。
懶得太多折騰。
戴三春正在後湖醫學院的一個院子裏做實驗。
聽聞朱塬到來,略有意外,卻連迎接也沒有,隻是吩咐給朱塬穿上全套的防護服,還全身噴過一遍酒精,才得以進入一間寬大敞亮的‘實驗室’。
第一感覺,确實是‘寬大敞亮’。
三開間兩進深的一間大廳,雖然中間有一排立柱,但按後世單位計算,至少一百平米,相當于普通人家一套房的總面積。還有,全白的牆壁,全白的天花闆,連地面都是白色的瓷磚,再加上窗戶鑲嵌了當下與黃金等值的玻璃,使得整個房間都給人一種開闊感。
嗯……
如果沒有滿屋子的操作台、實驗櫃和五花八門的實驗材料器皿,以及那一個個從頭到腳包在白色皮制防護服内隻露護目鏡的操作員,感覺應該會更好。
這番設置其實還是朱塬的建議。
純白色調,昂貴玻璃,一方面可以确保室内的光照,白色更容易反光。另一方面,石灰塗抹的牆壁,還有玻璃窗戶密封,還能夠抑制各種微生物的滲入與滋生。
哪怕沒有專業知識,隻是參照曾經的常識,朱塬也明白,這些都非常重要。
戴三春同樣穿着從頭包到腳隻露護目鏡的白色皮制防護服,正在一處操作台用滴管向一個個培養皿裏滴着。
來到近前,相互點頭招呼過,朱塬問道:“這是做什麽?”
戴三春繼續專注操作着,一邊道:“下官近期發現了一種全新菌種,今天又試了個提取手法,正在用這球菌測試效果。”
隔着兩重防護,聲音很悶,倒也能聽清。
朱塬點頭,打量片刻,回憶曾經不多的記憶,試探問道:“你滴這些……是青黴素提取液?”
“正是。”
朱塬再想了下,說道:“你這樣直接滴上,液體容易流散,不好查看效果,我記得有一個……唔,是用圓紙片沾了液體放上去,紙能起到吸附作用,确保提取液不會擴散,會形成很标準的抑菌環。”
朱塬說完,已經将九個玻璃培養皿滴了大半的戴三春動作一頓,片刻後,放下手中器皿,一邊從旁找了剪刀和白紙,一邊道:“大人應該經常過來,随口點撥都能讓下官獲益良多。”
“我盡量。”朱塬答應着,看戴三春很快剪出了一些黃豆直徑大小的圓紙片,又找來全新工具開始重複之前,也沒有胡亂插手,一邊再次問道:“你剛剛說,發現了一種全新菌種?”
“正是,這也是下官爲何希望大人來看看。”戴三春說着,鋪開了一排培養皿,短暫停頓,從旁邊架子上找到一個本子遞過來:“大人,這是下官近段時間的實驗筆記,您就在這裏看罷,拿出去再進來,還要消毒,會皺了紙張。”
朱塬點頭答應,接過實驗筆記,退到旁邊一個空餘些的操作台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開始翻閱。
然後是驚訝。
戴三春的……嗯,已經完全可以稱作‘研究’……研究進度,比朱塬想象的要快很多。
這份上百頁的筆記,簡單來說,主要是三件事:‘菌種’、‘臨床’和‘提取’。
首先是‘菌種’。
當初在明州,蒲仲亨那次,朱塬按照‘青黴素’應該出自‘青黴’的标準,挑選的全是青色黴菌,黃的紅的黑的之類肯定不能要,之後流傳出的方法,也是要用青色黴菌。
不過,在朱塬說過‘青黴素’的原理後,戴三春覺得,其他黴菌,或許也會産生類似的物質并起到殺菌的效果。
這就上升到了‘抗生素’的範疇。
因此,這段時間,戴三春嘗試采集并培養了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菌種。
還真有發現。
來自一份甜瓜上的黴菌,不是那麽青,反而偏白,戴三春取了菌種培養并進行對比實驗後,發現效果出奇的好,近期還連續在三位病患身上使用,雖然不是當初蒲仲亨的那種嚴重程度,但三位因傷感染并出現發熱等症狀的病患在使用這種黴菌後,都得以痊愈。
于是,戴三春近期一直在培養這種菌種,還爲其起了一個專門的名字:甜瓜青。
不是‘甜瓜白’,因爲,提取的抗生素類型,還是青黴素。
這是戴三春根據氣味判斷的。
朱塬對此倒也知道,青黴素有一種很特别的味道。
深入研究,戴三春判斷,這可能是因爲‘甜瓜青’中的青黴素含量比其他菌種高的緣故。
朱塬很贊成。
畢竟,隻是按照常識推斷,不管是什麽類型的抗生素,目前狀态下,起效原因,關鍵都該是濃度,而不是類型。因爲這年代還沒有耐藥性的說法,隻要是抗生素,隻要找到合适的細菌目标,應該都會起效。
同樣的青黴素,強效和弱效,區别……隻能是濃度。
然後,是‘臨床’。
回到金陵這才一個多月時間,戴三春就親自上手了12個病例。
朱塬看到這裏,嘴角都有些抽。
沒有動物實驗,沒有其他各種測試,直接往人身上用,這種事,若放在幾百年後,戴某人怕是要牢底坐穿。
不過吧……
時代不同,現實有現實的情況。
權宜,權宜!
朱塬相信戴三春不會亂來。不過,之後還是要提一提,最好從動物實驗開始。
小白鼠……
嗯。
記得不是天然品種,而是得了白化病的老鼠專門培育出來。
朱塬不知道其中道理,不過,後來既然普遍使用,肯定有道理在其中。
可以懸賞尋找。
短時間内找不到的話,白兔之類也是不錯的選擇。
再回到戴某人的臨床。
筆記上記載的12個病例,其中3個‘病危’類型,治好了一個,另外9個,都還不算太嚴重,不過也普遍呈現發熱感染狀态,治好了8個。
其中還是重點提及了‘甜瓜青’,戴三春本來平穩的叙述裏帶着惋惜,因爲月初才發現,那病危的三個都沒能遇上,不然,或也能全部救起。
這部分,朱塬沒看出什麽突破。
這也是戴三春謹慎的緣故,朱塬當初對蒲仲亨怎麽做的,戴三春現在依舊怎麽做,沒有随意‘創新’。這一細節也看出,戴三春雖然直接往人身上用,但也隻是時代局限緣故,醫德沒得說。
最後,是‘提取’。
朱塬之前給出了‘無機物’和‘有機物’的概念,大緻确認,抗生素大概率是有機物,區别方式,好像是含碳元素,而宏觀上,大緻就是……能夠燃燒。
還有,相比無機物,有機物通常不太穩定。
比如蛋白質,遇冷遇熱遇酸遇堿,都可能變質。
這也是朱塬最初懷疑青黴素可能是蛋白質的原因,不過,後來斟酌,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主要是想到了胰島素。
胰島素是蛋白質,于是,這種物質作爲藥用,隻能注射,無法口服。因爲蛋白質進入消化道,是會被分解的。
對比起來,青黴素能口服。
戴三春首先就通過各種試驗證明了青黴素與蛋白質類似的脆弱性。
新鮮采摘的黴菌,100度熱水熬煮一刻鍾,直接失效,30度左右的暖房溫室内,放置一天,也基本失效。随後,又用了淡鹽水、醋酸水、石灰水、白礬水等等溶液進行測試。
其中依舊包括不同氣溫等外部條件。
當下的溫度計雖然沒那麽精确,但已經可以做出大概的刻度。
得出的一個結果是,青黴素在接近零度環境并且處于濃度很淡的醋酸溶液中,保存時間最長,三天之後,置入培養皿中,依舊能對細菌繁殖起到很好的抑制作用。
回到提取。
當前問題就卡在這裏。
朱塬給出的理念,用不同的溶劑來搞,純水、酸水、堿水、酒精、菜油甚至豬油等等,能找到的,都嘗試一下,另外,還有根據曾經記憶能搜羅出來的過濾、吸附、離心等等手法。
戴三春一一試過。
比較好的一個結果,就是之前所說的低溫醋酸溶液,但……根本不算提取。
因爲,得到了溶液,再之後呢?
朱塬給出的另外一個目标,是要得到固态的青黴素物質。
這一環節,第一想到的是加熱蒸幹?
然後,倒是有東西殘留,受熱失效的那種。
或者也有其他方式。
比如靜置晾幹,問題是,這麽做,時間一長,哪怕是保存效果最好的低溫醋酸溶液,也是不等水分自然蒸發後青黴素幹燥析出,就已經失效。
這成了一個結。
加熱,會失效,不加熱,時間長了,也會失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