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塬與黎圭等人說話時,老朱也在召見臣子。
是在某個今天剛啓用的‘會議室’内。
昨天吩咐,因爲要求實用就好,不許雕飾奢華,一張略高的紅木禦案和一張寬度五尺長有丈餘的會議桌今早就打造完成,還附帶一塊黑闆,以及粉筆。
這是在明州時就已經啓用的。
比如粉筆,記得大概石膏材質,吩咐一句,很快就有工匠嘗試做了出來,不過,朱塬自己并不用。
嗯……
記得曾經有無塵粉筆之類,不會影響健康那種,當下……誰知道?
因此,朱塬其實比較提倡實體‘PPT’。
用紙闆把要講的提前寫好,到時候挂起來,比現場寫效率高多了。
還健康。
這是題外話。
當下,老朱坐在上首比會議桌高三寸的禦案後,正聽着短短不到兩旬就從金陵至臨濠跑了一個來回的将作司少卿張問彙報事情。
會議桌旁還坐着将作司卿單安仁。
古怪的會議室,讓單安仁很不自在,感覺手裏該拿點甚麽。
站在黑闆前的張問也感覺古怪,卻不及多想,這段時間,他簡直忙到腳不沾地,因爲某個當下已是郡王候選的少年平章,張問上月先是跑去太平府,勘察太平鐵礦,帶了樣品回來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被打發去臨濠。
若隻是簡單一來一回,三百裏路程,其實五六天就行。
張問要做的,卻是測堪臨濠與太平之間修建江淮運河的可行性,另外,還要再查看一下臨濠附近的煤礦,這就遠不是騎馬跑個來回那麽簡單。
當下,黑闆上挂着一張輿圖,用測繪司新式制圖法繪制的那種,張問一邊指點一邊講解:“……臣自金陵北上,停留滁州五日,再啓程,第七日抵達臨濠,查探過臨濠以西煤礦,臣并未自原路返程,而是朔淮西上,抵壽春之東淝河口,再乘船南下,抵當年曹操所修運河,可惜多有廢棄,隻得沿途陸行,抵南淝河,過泸州,至巢湖,沿濡須水入江,終抵太平,再至金陵。”
這麽說着,不停指點的張問才感覺似乎手裏也少了甚麽,待到講完經曆,又回到滁州方向:“主上,以臣之勘察,若要掘三百裏運河直連臨濠至太平,恐不可行。如這滁州,周遭有桑根山,有琅琊山,有皇甫山,綿延成片,地勢雖皆不甚高,卻橫亘江淮之間,呈分水嶺之态。”
老朱聽完,有些失望,卻不急,擡手點向西邊:“你剛說,那曹操所修運河?”
張問點頭:“臣查了史料,當年曹操伐吳,自河南沿渦河而下抵淮水,再轉東淝水,爲便于輸兵運糧,故在東南淝水之間修有運河,地方人稱曹操河,此河使廬州成要地,之後多有兵戈,如那南北朝之‘淝水之戰’。直至隋炀開大運河,曹操水道才漸廢棄。以臣等測算,此水道北起壽春,南至太平,全長或六百裏上下,但隻需重新開浚百裏左右故曹操河。”
張問說到這裏,沒有停下,又示意曹操河位置的一個點:“主上,還有此地,名曰将軍嶺,地勢偏高,若遇旱季,東南兩河不及供水,恐會斷流。臣也有斟酌解決之道,或行深挖,或修水庫。”
等張問說完,手裏握着一支鉛筆的老朱瞄了眼禦案上幾塊鮮亮到好似能一把攥出油來的煤炭樣品,再擡頭,看向黑闆上的輿圖。
六百裏,比期待的三百裏長了一倍,倒也可以接受。
世事哪能萬般如意的?
老朱私下甚至想過,從臨濠沿淮水而下,經大運河到長江,再北上抵太平。
大緻測量,少說千裏之途。
卻也是個法子。
這六百裏……問題是,自壽春開始,距離臨濠,可就是淮河上遊的百裏之遙。
就算不說這個,那煤礦……
想到這裏,老朱又瞄了眼桌上的煤炭樣品,示意張問:“說說那煤礦。”
張問在輿圖上虛劃一下,伴随其他指點,一邊道:“當前朝廷所開礦口多在禹耕山以東,距壽春五十裏,然淮河在壽春北有‘幾’字彎,再五十裏才可抵達東淝水,若要水運便利,可在此間再開二十裏水道以行貫通。”
老朱再次沉吟。
這倒是……地利也都偏向西邊。
張問見老朱不說話,稍稍遲疑,主動開口道:“主上,若說爲太平鐵礦供煤,臣還有一計。”
老朱擡頭:“你說?”
張問手指下滑,指向長江水域:“祖上,大江上遊,江西湖廣各省皆有煤炭礦藏,如黃州等地,煤礦頗臨江畔,雖距離遠超臨濠,若開采後順江而下,反而更是便利。”
這也是個法子。
老朱正要點頭,忽然想到一個:“這……運煤得要船罷?”
張問點頭。
老朱笑道:“這順江而下倒是容易,船隻卸了煤炭,再想回去,千裏之途,又要逆水,可是費時費力呵?”
張問愣住。
本來醞釀着,還以爲能給皇帝陛下獻一個好計策,得些嘉獎。
沒想到……
沒想到!
這……來時确實挺快,不好回去!
思緒飛快轉了轉,張問道:“祖上,或……或可采伐上遊巨木多造簡易船隻,到了下遊,既得煤炭,還得木料。”
老朱搖頭,又點頭:“你這法子,短時或可用上一用,太平鐵礦要立時做起,急需煤炭。長遠看,還是要那臨濠煤礦。塬兒說了,淮南之地煤炭儲量有百億噸。再者,伐木之法也不可行,塬兒還說過一個生态保護的事兒,上遊那森林你伐幹淨了,将來長江發水,比那黃河更兇,這是要禍及子孫哩。”
長江發水……
禍及子孫?
張問不知道甚麽生态保護,但也立時打住,雖然擔任将作司少卿,但他卻是個标準的儒家弟子。
若史書記上一筆,某年某月,因爲自己獻策導緻……怕要被罵上千年。
承受不了。
老朱見之前還侃侃而談的張問一時噎住的模樣,咧嘴笑了下,說道:“你這些日子奔波也是勞苦,俺記着了。事情還是要慢慢來,莫急。這江淮運河是要劃入第一個‘三年計劃’的,不必一蹴而就。從大江上遊運煤的法子,倒是可立時做起,就是不能濫伐樹木,用咱現有船隻罷,慢些就慢些。”
張問點頭答應。
老朱又想了下,繼續道:“既如此,塬兒提那大明鋼鐵集團……唔,這還一時不能給你,太大,就先……成立個太平鐵礦公司,呵,俺也會起名哩,品秩……十億噸的大礦,按你的正四品算,你就當個經理。”
張問明白,同樣的正四品,和某個少年平章關聯起來,意義就不同。
簡單說,這甚麽‘經理’,更易升遷。
于是連忙立刻長揖拜下:“臣,定不負主上重托。”
……
……
……
PS:單更怪的雙更第三天,其他不敢想,求一些免費的推薦票激勵激勵,下一個目标……堅持七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