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那麽多士卒,那麽多大臣都是占着飯桶吃幹飯的嗎,怎麽地也不勸勸兩句?對的,大家聽到這,肯定經典的就來了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其中的貓膩又如何,聽俺張大嘴,給你們說道說道。”
張大嘴穿着補丁粗麻大袍,搖着羽扇。
正要大肆評一番。
豈料論政閣早已經轟轟嗡嗡亂做一鍋粥,根本沒人鳥他。
站在上頭就隻能瞧見亂動的胳膊亂動的腿,以及無數脫下衣裳光着膀子赤着腳,沖跑去大街上的百姓:“倭也倭也倭也!齊王建投降了!”
“倭也倭也,倭也,齊王建投降了!”
“啊啊.是是仗打完了嗎。”
扛着柴禾來賣的老大娘淚眼婆娑,踉踉跄跄的去找人問詢,“俺那大壯孫,是不是要.要回來了。”
“是啊,大娘!俺們秦人以後不要流血了,不要出去打仗了,以後俺們大家的爹,兒子,孫子再也不要去出去打仗了,以後俺們家人,要團聚了!”
街上失去了丈夫的寡婦,也是滿臉清淚,“俺們秦人,再也不要打仗了!”
“打了大勝仗了!打.打了大勝仗了!”
“打了大勝仗了!打了大勝仗了!”
“赢了赢了,俺們秦人赢了,這是俺們秦人的天下!”
“倭也倭也!”
前面翻滾着浪潮,這浪潮是驟起的,卻是轟然推上了浪尖,連雲霄差點也要被掀倒在地。
無數人癫狂起舞,互相擁抱慶賀淚流滿面。
哭盡距今近兩百年山河破碎的凄楚斷魂,百姓們又陸續跪在地上禱告天神,祭奠自己逝去的手足和親人。
論政閣内。
轟轟鬧鬧如油鍋下水,有人涕泗縱橫,有人難免心情沉重,
隐隐聽到有句嗓子道:“秦王一統,族長有令,肉脯減半,酒水全免!”
卻壓根沒有人注意,眼下都是手碰着肘擠壓在一起,動彈不得。
外頭還有不斷的百姓蜂擁進來,開始雄飲狂醉,誰也不在乎你姓甚名誰,四海飄歌,舉國狂歡,都在享受這超邁古今的這一刻。
張大嘴将這一切都收進眼裏,喟歎道:“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
*
秦王一統後,大脯天下。
鹹陽宮中也都是迷醉狂舞,官員上朝都是穿着嶄新的官袍,紛紛彈冠相慶,一派的喜氣洋洋。
就連秦王嬴政也是少見的染上煙火,焚香煮酒,短暫的沉酣在這場天下大同的繁夢之中。
慶典之中,觥籌交錯。
他大手一揮,飛花落雨的賞賜砸在秦國官吏的官帽之上,使其全部醉倒其中,叩首匍匐在其腳下,“君上,天下太平了,功成嗝。”
齊齊的霜白滿鬓搖晃不止,厚重的眼袋垂下猶若墜地。
他們彰顯着爲大秦的操勞和奮不顧身,這群子官吏都是實打實的實幹大臣,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爲大秦耗盡了大半輩子的付出。
他們醉倒了,醉昏了頭,又哽咽不止。
“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不敢想,實在不敢想,真是猶在夢裏啊,老夫啊,是不是老過頭了,是在做夢。”
“老夫總算有幸見到這麽一天,見證君上的萬古功業,嗚嗚嗚.”
就連李斯也是一蠱一蠱的痛飲,他踉踉跄跄的起身,胸懷激蕩,驟然成爲年少時身處天爲被地爲床的曠野,仰天大笑的豪雲壯志。
舉起一斛酒。
李斯滿臉坨紅的敬着離去的故人,“救群生之亂,去天下之禍,使強不淩弱,衆不暴寡.”
百感交集中。
竟已不自覺淚落衣襟。
嬴政扶住要栽倒的李斯,李斯頓覺誠惶誠恐,君上拍了他的手,舉起陳橫美酒,雙目直視着李斯的鬓角,帶着沉郁酒香的喟歎:“廷尉,你陪孤這麽多年,都老了。”
“不老不老。”
李斯真是要醉倒了,幽幽冥冥,“君上,臣千裏迢迢來大秦,就是爲了輔佐君上您成就此功業,能夠親眼見到天下之地盡歸強秦!”
“如今廷尉都見到了,還想要些什麽?”
“見到了,哈哈哈哈。”老廷尉的嗓音嘎嘎如同聲聲暮鴉,“老臣還要功成名就。”
“好!”
嬴政掃開袍角,坐在王位上霸氣睥睨道,“高才名價欲淩雲,諸位愛卿爲大秦殚精竭慮,馳騁不停,就許諸位愛卿功成名就!”
這句話。
就是一枚定心丸。
這也是在外源源不斷後撤歸秦等待封賞的有功将領的定心丸。
俗話道“鳥獸盡,良弓藏”得魚忘筌卸磨殺驢的種種例子已是層出不窮。
可秦王胸懷何其廣大?
他毫無遮掩,以那雙洞察銳利的眼睛,波瀾壯闊的胸懷,收盡天下良将賢臣,懂得借力,更懂得順人心之勢,爲何就容不得能臣的一己私利。
他從未殺過一個功臣,他敢大賞特賞。
*
秦王後宮内。
因前朝後宮緊密相連,現宮女太監們爲各項事宜忙碌不停,鍾鼓齊鳴,聲震宏宇,自然也是熱鬧不絕。
白桃多次陪着嬴政赴官宴,頻繁露面在鹹陽城内的私宴上,犒賞着那群子良将家眷。
真是醉了醉了,大街小巷滿是酒香。
民間傩舞不停,排憂舞之蹈之。
群衆擁擠在八街九陌,瞧着鐵樹銀花綻放在天幕之下,白桃和嬴政攜手登上鳳凰台時,垂眼看下方痛飲狂歌。
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五指相扣緊緊相擁。
不過這種盛況。
白桃隐隐覺得有種不安感,可能是太盛太過繁華,打鐵花迸發的一瞬間,連瞳孔都要避其鋒芒,再看時,火樹銀花如千千萬萬繁星拖着尾巴降落。
瞬間湮沒的光亮,就能顯露出其背後真正樣子,濃稠不見五指的黑暗。
她兀自想起。
自己還在紫山時,阿兄說過的話。
“阿兄!”
白桃幾個晚上後從噩夢中驚醒,鬓發濕漉漉的黏在桃腮上,她攀住床榻大口大口地喘氣,外面守夜的宮女進來,彎腰問道,“娘娘,娘娘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隻是個夢.”
她方才夢見了阿兄,夢見了阿兄被一黑影戕害,倒在血泊中,鮮血淋漓,這種沒有來的恐慌,讓她如墜深淵的失重。
白桃飲下宮女端來的半碗溫水,眼角绯紅:“政哥哥呢?”
“回娘娘,君上還未曾過來長樂殿。”
“他忙了那麽久,說過等會兒會過來陪我,還有亥兒。”
“娘娘.君上慣常日理萬機,通宵達旦,您也随着君上苦熬那麽晚,今日也才歇下來,當心自己的身子骨。”
宮女殷殷勸戒,白桃拖曳着蓮青色的紗裙下了榻,綻放滑落中,勾勒出窈窕姿态,“你是由蕊兒親自調教出來的吧。”
“娘娘.”
“說話,和她一套一套的,不聽聲音不看模樣,我都覺得你和她沒差。”
那宮女低下頭來,抿唇道,“奴婢怎麽能和蕊姑姑相較呢。”
“亥兒呢,我去瞧瞧他踢被了沒,他是個淘氣的。”
走進偏殿。
白桃就瞧見自己的小崽子,閉着纖長的睫毛,嘟着嘴巴,握着兩隻肥肥的拳頭筆直的伸在半空中,底下蓋着麒麟缂絲疊花軟被。
不用看,那兩隻小腳都是絞架在一起的。
“噗嗤。”
眉眼倒是像極了政哥哥,就是不知道這睡姿朝誰學的。
白桃實在是沒忍住笑出聲。
她用指尖戳着小胡亥香潤玉溫的小臉蛋,他雖是從自己肚子裏落下來的肉團子,卻完全是人的體溫,沒有一絲一毫的妖态。
她居然有個小崽子了,真是不可思議。
阿兄如果見了他。
該是不那麽喜歡罷。
白桃抿了抿唇。
畢竟阿兄不喜歡凡人,他憎惡這世界一切的凡人。
她戳着他臉頰,輕輕道:“亥兒,你還有個舅舅,你要記住奧,雖然你打小沒見過,娘親也好久沒見過了,娘親挂念他.”
胡亥睡相恬靜。
杏眼暗淡下來,她又道:“他也是你的親人,他是你娘親最敬愛的兄長,他最厲害了,娘親還沒有遇到你父君的時候,都是你舅舅爲娘親遮風擋雨,他和你父君一樣,瞧着兇巴巴冷冰冰的,像是一塊寒冰,但是你多接觸一點,你就會發現,都是血脈相連,心連心的親人。”
小胡亥還在做着美夢,吐着泡泡。
這時嬴政披着寒夜從外頭走進來,他一襲玄衣,眉目深邃,見到殿内自己玉軟花柔的妻子和睡着的兒子,是嵌入心底的溫情。
“這麽晚了,桃桃又來看孩子?”
白桃見到他過來,眼睛晶晶亮。
又在心裏覺得委屈,偏扭過頭去不看他。到底是眷愛至極的。舍不得怪罪一點。
她哒哒哒跑過去埋着他胸膛時任由他龍涎香的味道侵蝕入骨髓,“真有那麽那麽忙嗎,亥兒滿月你都不在,今日他三歲生辰,你答應過的,又這麽晚過來,再過會兒天都該亮了。”
聽到嬌嬌兒在懷裏委屈至極的軟糯聲。
嬴政冰涼的手指摸索至她的臉頰,薄唇擦過她濡濕的眼睫,“是孤不是,委屈了桃桃。”
白桃蹭了蹭他:“唔,那你就多抱抱我。”
嬴政張開雙臂将小巧玲珑的妻子摟進懷中。
她踮腳親了下他臉頰,道,“其實我也就晚上瞧瞧亥兒,左右無事,就看他睡着的樣子,白日我都是交給那些将軍和夫子,練武讀書,學習大秦律法,可未曾有半分的溺愛。”
“嗯,對,我可不溺愛他。”
小狐狸又迷茫的在他懷中眨眨眼道,“可他才三歲耶,就看那些粗疏難懂的商君書,尋常孩兒十來歲再早熟都未必看得懂,政哥哥,你小媳婦我三歲的時候,不知道在哪裏捉螞蚱撲蝴蝶呢。”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
白桃就拽着他袖子,随他坐在旁邊的席上。
嬴政單手摟着白桃柔軟的腰肢,瞧着小胡亥“僵屍”姿态的睡相,是那般無憂無慮,冷熠的眸子劃過一道光:“桃桃,你可知道孤三歲時在做什麽。”
“你三歲?”
白桃聲音帶着綿綿的親軟,“我認識你時,你約莫才十一歲。”
“那時候,秦趙連綿征戰,趙人刁勇,恨秦人入骨,孤每日不敢睡覺,睜眼就是不停的躲藏,不停的遭受.”
他眸子重磨的暗色,讓白桃看了驚痛。
她連忙捂住他的唇,“不許說了,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一切都過去了。”
她又突然想到阿兄曾經說過的“吃别人吃不了的苦,走别人走不了的路,成别人成不了的人。”
白桃瞥了小榻上蓋着被子睡得安安穩穩的小胡亥,不想再看,悶悶的抱着嬴政胳膊,鼓着桃腮,“知道了,我要做一個,兇狠殘暴的娘親,我不能心軟慣着他。”
說罷,小狐狸伸出爪爪,做出一個龇牙咧嘴的表情,再威脅的哈出一口氣。
嬴政直勾勾的盯着她,敲着她額頭:“多大了?白三歲?”
“才不是三歲呢。”
她倒仰,掰着手指頭數了數,驕傲的撐着腰肢說道,“十個手指頭數都數不清的年歲,尋常人見着面了,那得先磕三個頭,再得尊稱我一聲姑奶奶呢。”
她也沒說錯。
百來歲了,要是凡人活到這麽久,都是曾曾曾祖奶奶了。
“政哥哥,你看,這樣子夠不夠兇!”
驕傲的小狐狸,張牙舞爪,跪着動作間更多了幾分窈窕,後腰臀部的線條好似由造物主精雕細琢似的。
軟軟的嗓音萦着身上揮之不去的奶香味。
嬴政的呼吸停滞了兩下,偏生小狐狸還在咕哝咕哝,“那亥兒功課不好怎麽辦,那我豈不是要冷冰冰的闆着臉,還要兇他兩句,可是我不想罵人唉,那要不要打一頓叭?”
“.”
她摸着雙頰自說自話,就被男人歪頭吻了唇。
吮了吮。
那種坦蕩又菲薄的性感,身上激起一陣陣的戰栗,少女含情露怯,被他放倒在榻上,溫度持續攀高。
不料,那邊小胡亥早已經被吵醒。
他一直在那裏小腿兒岔開,用肉乎乎的小拳頭揉着眼睛,掃了一圈見奶娘不在。
而面前的卻是父君母後。
他劈着嗓子:“父啊?咿?啊?”
白桃被吻得眼瞳萦着蒙蒙水霧,立馬被崽崽的叫聲驚醒,臉頰羞得绯紅,起來嗔怪的瞧了嬴政一眼。
小胡亥見到娘親就要抱抱,“母後。”
又扭頭看到了父君,對上父君掃來的眼神他就怕得慌,忙蛄蛹蛄蛹的鑽進被子裏一動不動。
“.”
許久許久,胡亥聽到外頭沒動靜,父君和母後好似都走了出去。
奶媽過來喊醒他,“哎喲,小殿下,可别憋壞了。”
胡亥小臉憋的紅撲撲的,真如可口粉嫩的小果子,坐起來閃着兩隻黑寶石的大眼睛瞧着門口。
他奶聲奶氣,吸着氣道:“父君,母後去哪了?”
奶娘笑着沒說話,隻拍了拍他背,“殿下快睡,奧。”
“我知道了。”
胡亥隐約記得父君母後愛角跤。
因爲有幾個虎虎生威的大人,曾在他面前角跤,摔來摔去。
一定是去角跤去了。
他心中懵懵懂懂的想,趴着呼噜呼噜又睡着了。
次日清晨,小胡亥被二十幾個侍女輪番伺候着起床,伸着胳膊伸着小腿,濃翹的雙睫眨眨,如今他才三歲,連路都走不明白的年紀,已經是上衣下裳的深袍,腰間系着環扣玉帶,馬尾别上一枚翡翠鎏金錯束扣,活脫脫是個翻版的小嬴政。
侍女們誇贊道:“小殿下,可真是英武不凡呢。”
“瞧着真是有八九分君上的樣子,要是再長大些,便就是另一個君上了。”
“小殿下,要去找王後請安嗎?”
胡亥筆挺的站着:“不用,每次父君找母後,母後都會晚起一個時辰。”
侍女們互相看看,揶揄着笑起來:“小殿下懂得可真多。”
“小殿下可真是貼心。”
“那小殿下就趁着這個空檔兒先去蒙長史那去聽課罷,免得耽誤了學業,君上不高興。”
旁邊一彎着脊背,眯眯眼的太監走了過來,孜孜勸導道。
胡亥還不知道如何隐藏情緒,抿着唇滿臉的不高興。
好在他還是乘着轎辇乖乖去了,用太醫的話說,他現在三歲,骨頭未完全,軟綿綿的,走不了多少路,得随時乘轎得好。
蒙毅接到授課提前的通知,早早的就在那裏等着。
日光散射而開。
他見到胡亥這小子還坐在轎辇上,躲在陰影裏打着哈欠松着睡眼,他眉頭緊蹙,倒也沒說什麽,“今日,臣下要教小殿要練一套拳法,可看好了。”
說着,蒙毅穩健下盤。
出了左拳,再是右拳。
後腳蹬地就是旋風一招,眼花缭亂間直撲小胡亥的面門。從軍中滾爬出來的人都難免沾着可怕兇煞死氣。
小胡亥哈欠還在半途,張大嘴巴吓得整個人蒙了,什麽殿下形象也顧不得,小短腿小短手飛着舞,滾跳了下轎辇。
“蒙師父,蒙師父!”
早課結束後。
小胡亥渾身竅穴都被揍過一頓,跟散了架沒兩樣,拖着腳步握着拳頭氣勢洶洶往回走。
那咪咪眼瞧着這娃娃龇了一路的虎牙就沒收回過。
心疼得忙給他擦汗:“這長史也太不知輕重了,也不讓着點小殿下,哎喲,這可如何是好啊,這帶一身皮肉傷的,王後知道了,不知道該有多心疼呢。”
“你懂什麽,蠢奴才。”
胡亥聽懂他的話,淺粉色的唇一拉,咧嘴罵道,“母後知道了就是父君知道了,要是父君覺得本殿下不頂用,還不是損到自己家了,閉嘴!”
這咪咪眼本來就是打算關心一番,再獻媚。
沒想到小小胡亥有這種心智,他忙掌自己的嘴,“哎喲,奴才說錯話了,是是,小殿下教訓的是,奴才保證嘴巴嚴嚴的,一個字兒都不會往外吐。”
胡亥走進長樂殿,就見梳妝打扮完的母後坐在那裏。
她閃着星河璀璨的杏子眼,打着扇兒吃着果子在和小宮女們說說笑笑。
有花枝斜出橫逸。
綴落在她雙螺髻的上方,連那影子都落成了天然一段風韻。
小胡亥屏住呼吸。
雖才三歲。
他卻懂得何爲美。
他趨于美,也趨于那雙眸子,更趨于母後的懷抱,鼓着肉臉撒着小短腿兒奶呼呼道:“母後,早上沒有打攪母後休息,兒臣就先從蒙師父那裏過來請安了。”
“兒臣請母後安。”
小胡亥像個小大人似的跪下磕頭。
聽到自己崽崽聲音,白桃忙轉過臉來:“呀,是母後的亥兒來了,起來起來,今兒個都學了什麽呀!”
“是練拳。”
“練拳?練了什麽拳。”
“母後,兒臣一招一式都記在心裏呢,現在就給你演示一遍。”
小胡亥見到母後渾身都不疼了,嘎嘎有勁,後腳後蹬,雙拳拳心對着自己,左右搖晃,接連出拳,展示到興奮時,還連翻了好幾個跟頭。
“唉喲,哎喲,哎喲,小殿下,好了好了,可小心些。”
“小殿下,别傷着了。”
宮女太監們緊張萬分的瞧着小胡亥的一舉一動,生怕他磕着碰着摔着,直到這小男孩像模像樣的擺個招式,再穩穩當當的紮個馬步。
他們才放下心來。
小胡亥嘴角微微上揚,擡頭挺胸滿心歡喜的等着母後的誇張。
白桃作爲一隻修爲高超的狐妖,自然看出來這些不過都是繡花枕頭,一個指頭戳死都鬧不出一個響的假把戲。
但瞧着自己乖崽崽的讨喜模樣,到底是心軟了。
畢竟還小嘛。
她誇贊:“崽崽真不錯。”
又到底是記得昨日和政哥哥說過的話,她知道他日後将要背負的沉重,現在就要經曆常人難以企及的痛苦。
在小胡亥撲在她懷中求摸摸時,她揚了手來。
侍女雙手奉着羊皮卷。
“來,母後教你點東西。”
胡亥埋在她懷抱裏,聽聞差點憋不住哭出來。
母後這處已經是他難得的喘息時光,沒想到還是要被剝奪,他忍不住抖了抖,母後卻不容置喙的把他抱在懷裏,那精緻的眼尾下淡淡的陰影,讓小胡亥不自覺的被吸引了進去。
母後身上浸透了花香,是舒心的味道。
他從母後懷中冒出小腦袋。
白桃白皙瑩潤的指尖指着上面:“瞧瞧這是什麽?這是你父君和肱骨大臣們曆經無數個日夜,嘔心瀝血所做,這不僅僅是典章法則,更是一個新的紀年開創。”
胡亥乖乖聽着,眼一眨不眨。
她繼續道,“亂世近兩百年,天下紛争,諸侯割據,百姓們不堪重負,萬民皆盼着河山重整,天下一統。這是你父君的原話。”
胡亥疑惑:“百姓是誰?”
“百姓.百姓和你一樣,他們是人,也有自己的父親也有自己的娘親,隻不過很多時候,他們和他們父親娘親分離了,他們日後也會有孩子,孩子日後也會有孩子,孩子有的比你還小,有的像你這麽一般大,你日後要讓他們的孩子不要和父親娘親分離。”
他仰着臉:“母後,天下一統,是怎麽一統?”
她指着《大秦典則》道:“文武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