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雖不莅臨,但能賜的都也列了單子,賜了些體己賞賜,彰顯出浩蕩的王恩。
秦人慷慨尚戰,這些個無一都是爲大秦誓死效忠的骁勇之士。
任何攻城利器,兵法奇術,邦交利器。
都比不上這些真正冠絕天下的英雄。
如此正在滅國大戰的緊要關頭。
拉攏兵将。
國人才會更爲踴躍參戰,才能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從軍熱潮。
小狐狸回到宮裏。
正是星似箭,月如弓的晚上。
一路上奔馳颠簸,來來往往反反複複逛遍了臣下的府邸,擺了好半荀的吉祥物。
甫一落榻,渾身狐狸骨都跟卸下了似的。
連哼哼都懶以爲繼,“夭壽哦,這簡直比在趙山上修煉還要累。”
“什麽修煉?”
蕊兒是凡人,困得更是兩眼烏青。
打起精神脫了她的鞋道,“王後若是累着了還請好好歇息,外頭都小丫頭們守着呢,若是夜起,可勁使喚她們。”
白桃瞧了她這副被吸了精氣的樣子。
兩隻雪白的足踝蹭了蹭,放進皮子裏,又将自己滾上一圈,聲音輕懦極了,“曉得啦,你也去睡吧。”
“諾。”
睡到半夜,正至酣時。
小狐狸窩進暖乎乎的榻裏,爪子磨了磨,做着長出大尾巴,和阿兄,政哥哥一起成神的美夢。
乍聞得驚天動地的叫喊。
如當頭一棒,美夢碎成喳喳。
“唔?”她豁然坐起,狐狸眼滴溜得通圓,“誰在外頭?”
“沒經通傳就敢私闖進來攪擾王後歇息,趙國的天塌了,也榻不到秦國,輪也輪不着你來扛,若是不好生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王後饒得過你,君上可饒不了你。”
披着外衣的蕊兒嘴裏罵着,領着趙高進來了。
趙高弓背垂頭,一進來就撲通跪下來,“王後,君上病了,正發着高熱,也不肯喝藥,奴才們實在沒轍,您快去勸勸吧!”
*
白桃着急忙慌的,連鞋子都跑掉了。
一進門就見嬴政披着外衣,胸膛微露,背靠牆壁,手中正捧着一書卷,見到她來了,唇畔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撲在他身側,衣袍上大片的繡紋席卷至他身上,如胭脂暈染。伸出手來,摸着他的額頭,“我聽趙高說,你生病了?”
嬴政八方不動,“你覺得孤生病了?”
白桃狐疑着打量一番,搖了搖頭。
她看過先王纏綿病榻的模樣。
隻聽他現在說話中氣十足,瞧着神采奕奕,倒不像是病了的樣子。
“那趙高,擅作主張,回頭孤打他三十大闆。”他揉了揉眉頭,放下竹簡,右手順着少女的脊背撫摸,一下一下,“連孤都不敢吵醒桃桃,狗膽包了天了。”
“不準你打他闆子。”
白桃道,“他伺候你這麽多年,細心又周到,比我還要熟稔你,又是你用慣的内侍,若是換了個人,我還偏就不放心了。”
他懶洋洋地往後一靠,神光閃爍地眼看着她。
白桃扒拉住他的勁腰,仰着桃腮杏臉仔細瞧他幾圈。
凡人脆弱。
他又是個不會喊疼的憋悶性子,打小滾疼當飯吃的。
她可要好生仔細呵護着。
嬴政也低頭看她,潑骨撩香的鋒銳五官湊近,吻正要烙在她唇上,偏少女躲過,弓起楊柳般的腰肢,拿臉頰巴巴貼在他脖頸。
白桃似要以此方式檢探他體溫異常與否。
嬴政:“.”
他胸前震動幾下,壓抑住幾聲悶咳。
掰過她那隻小腦瓜子,連着兩隻爪子也一隻手擒拿住了,挑眉問道,“孤說的話,就是不信?”
白桃不看他,雞崽子似地往他懷裏躲,“唔。”
心跳正常。
他勾唇,“擡起頭來。”
白桃在他胸膛上露出半張桃花面,淩亂的碎發軟得服服帖帖,若是能夠冒出兩隻狐狸耳朵,想必是平着往下耷拉的,“政哥哥,我方才什麽都沒想,就是想和你貼貼。”
“不如這樣貼?”
嬴政摩挲着她的玉面,直接把小人兜進懷裏親吻。
親得她淚眼汪汪,讨饒個兩三句,再是罵他肆意過分。
而後他低聲,眼神陰陰,“不信孤?”
她兩眼轉轉。
一肚子壞水得找機會開溜。
沒料男人堅硬的臂彎早就圈緊了去,溫熱的手掌覆蓋住她的後腰,他低頭啄吻,在脖頸處吸吮出片片吻痕,“還是不信?”
“信,信了.”
白桃見他這副樣子,連忙軟軟求饒,“政哥哥,我真的信了。”
“晚了。”
他幽暗深湛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獵物,“毫無誠意的投降,孤不接受。”
“那那要怎樣?”
“割地賠償。”
沙啞的聲線飄在她耳邊,喉結滾動,充滿着強勢和欲感,“孤要全部。”
外頭的趙高正和若幹太醫候着,聽到裏頭的動靜,忙退出了幾十步。
月在柳梢,而後情至天明。
日光籠了進來的時候,屋子裏衣服竹簡都散了一地,活像是攻城伐地後不忍目睹的現場。
白桃眼睫顫顫。
覺得每一根狐狸骨頭都被啃過了似的,瞧見還在閉眼的嬴政,想起自己昨夜被欺負過了極的慘樣,後槽牙就癢癢得很。
屋裏還藏着一股子藥味。
她吸了吸鼻子,現才聞着,偏頭瞧見旁邊放置已冷的藥湯。
回味昨晚。
他渾身汗津津炙熱滾燙如火爐的,發了汗後感覺又沒那麽燙了,遂安心下來。
男人這時也醒了過來,冷劍出鞘的眼神乍現,而後見着是她,手掌摁住她的腰肢往自己身上送,修長的手指捏了兩捏。
最簡單不過的動作,帶着輕慢的懶散。
這是晨起的君王。
“孤遲早要把你指甲給削了。”
他下巴沉沉地擱在她肩膀上,大手捏着她指尖摩梭。
白桃瞧見他闊背上的道道抓痕,将爪子抽出來,狐狸牙一張,帶着野性的果斷就要咬斷指甲。
嬴政一把拽了過來,眸子一眯,“孤的,也隻能孤來碰。”
透力的指骨又揉捏她的唇,下巴,曼妙的細腰。
“孤的,孤的,這裏,也是孤的。”
說完,他低頭又細細密密地親她。
晨起的君王,老是帶着幼稚的霸道,孩子氣地傲拗。
小狐狸松了爪,都懶得搭理他。
就這樣缱绻地膩歪,巴心巴肺地連了半個時辰後。餍足的君王起身爲自己更衣,寬肩窄腰,黑衣大袍一套,神采奕奕。
穿得倒還是挺能唬住外人的。
白桃蜷縮在榻上。
她瀑發盛開,雙瞳剪水似的望着他,“聽趙高說,你這幾月來回奔波,幾乎不眠不休,怎生也不知道多休息會兒,真當身子鐵打的不成?”
宮女們魚貫進來了,服飾她洗漱着裝。
他側眸,理袍帶的手頓住。
幽深阒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孤是不是鐵打的,桃桃昨夜當真不知道?”
當着這麽多凡人的面,白桃臉都臊紅了。
吐露唇畔新沾的脂膏,捶着軟榻,綴滿明珠的鳳钗顫動不止,将她的怒嗔襯得嬌豔無比,“政哥哥,你,你你你真個市井潑皮無賴混蛋!”
“罵一句,孤就混一次。”
他闊步過來将人撈起來一吻,然後在跪下低頭的奴仆中席卷而去。
白桃捂住被親得飽脹的唇瓣,瞧見那道挺拔精壯的背影,心裏翻起的漣漪宛如細沙入水,沉了下去又想翻吐着回味方才的感覺,眸子空空地瞧了好久。
她其實還想讓他多陪陪她的。
多說兩句話。
隻是他是秦國的王,是天下的王。
*
晚膳過後。
白桃百無聊賴,索性坐在紫藤架上,仰面看着天空。
殿後用粗木搭建了許多花架,紫藤在其中穿梭,枝繁葉茂,紫藤花開盛如紫翳垂地,藹藹浮動,香氣襲衣。
此時半天絢爛晚霞,潑彩紅光仿佛順着天際流了下來。
令她那描畫繡本的容顔。
更加讓天上花下黯然失色。
“孤聽聞,孤的桃桃在孤走後,悶悶不樂?”
晨曦剛走的男人在落幕之前踩着花泥走來。
以爲自己落寞過頭瞧花了眼,白桃雙螺髻一歪,前肢簌簌壓在花架上,後腰臀部的弧線流暢優美,一眨不眨的瞧着來人,“咿呀?”
男人負手站在花架下。
“政哥哥?”
他給予了她的回應,“嗯。”
“你不是在忙嗎?怎生又來啦。”
“不能來?”
“那倒不是,今年你見了我唔.總共一次兩次..五次,平常的話你都是很晚歸寝,晚上我就隻好生抱着你,天沒亮你就出去。”
火燒雲下的嬌嬌兒咬着唇控訴他的不是。
男人沉默地傾聽。
“以往你還會一個月過問一次,後來變成兩個月,三個月,再後面我有些習慣了,我會自個兒玩,我就不數着日子啦,昨夜個見了你,今晨你又要走,我覺得很歡喜很歡喜,又就剩下難過了,若是過了今日你再隔兩三天不見我,我也就習慣啦。”
他抿唇,沉默會兒道:“是孤的不是。”
“其實,政哥哥。我又不怪罪你。”
“嗯?”
白桃托腮瞧着天上隐約的繁星道:“滅了趙國後,你要安頓好那裏陷入饑荒的百姓,我自也是知曉的,你忙了半年不停歇,在那裏設置郡縣,肅清那裏的官吏,你忙着和大臣們商讨頒布适俗法令,又是每年的三月花謝花開。”
她道,“不知道來年春天,趙國會是什麽樣的景象呢?屍骨長滿了鮮花,五谷堆滿糧倉,孩子們在嬉戲中長大,忘掉仇恨,遠離戰亂.”
他略微詫異:“桃桃?”
“撫恤百姓,使百姓得其所,安其業,豐衣足食,使天下丈夫耕而食,婦人織而衣。”白桃說道,“政哥哥,你不是暴君,而我嫁的是千秋萬代的君王。”
“所以,不必管我,大膽去做吧,結束這亂世,開辟屬于你的大道。”
*
開春。
萬物複蘇。
曾經被迫逃亡至秦國做官的趙人。
有一部分已經拉着成群牛羊馱着稻種和農具冒着危險踏入了破敗不堪的故土。
緊急救荒,恢複生産。
安撫百姓。
他們,他們的後代,也會紮根這裏,瀝血抛灑着對這片土地,這片土地的百姓們最沉醉的愛意。
而趙國龍頭冶鐵巨頭卓氏、郭氏族群及古老的家族,大商巨賈,跋山涉水遷徙至吸吐人才的秦國,在那裏完成更繁華的碩果傳承。
秦國的種子長滿了趙國的土地,從此秦軍修築邊疆,抵抗南下的匈奴,接替着世世代代守護的使命。
血脈的交融,風華的融彙。
分不清秦人和趙人。
百年後,仇恨,翻起來的或許隻是老人口中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