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韓戰争終于發動了。
理由竟是韓人亂秦,辱沒秦人,秦人以何面立足天下。
韓安居在新鄭拿到此檄文時,臉色唰地下吓的慘白。幹煸的屁股坐不住王位,噗通一聲,冕旒摔落在地上。
他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了,揚起手道:“天爺也!秦人果真虎狼也,韓非被寡人逐出,已算不得上是韓人,他所犯之事,與韓國又有何幹系,嗚嗚嗚!”
顧不上顔面,抓住自己的丞相道,“愛卿,這可如何是好,以秦軍之威,寡人的韓國危矣。”
旁邊穿着紫衣大袍的丞相,眼睛閃爍,神情飄浮,顯然是在爲自己的退路打算。
勉強擠出最後一絲應對。
丞相對韓安冷冷道:“爲今之計,新鄭之難,唯有國師做法可解。”
“國師!寡人的國師!你可有什麽金光神咒,咒得那秦軍全軍覆沒,或有什麽通天的神技,能使秦國能夠降于寡人,假使能夠解了新鄭之難,寡人事後封你爲萬戶侯!”
韓安又去緊緊拽住旁邊國師的袖子。
說到慷慨激昂之處,扶了扶要掉的王冠。
國師嘴角抽搐,說道,“法子是有,隻不過需要黃金三百兩,以此敬天,大王若不誠心不敬天,天自然不會護佑大王。”
“給給給!”
韓安沒有猶豫,把王冠交給他手上,“新鄭國貧,這王冠值錢,寡人誠心誠意,還望天光速現,覆護韓國!”
國師接了王冠後信誓旦旦的承諾,不過卻在不日後的某一個深夜消失無蹤。
甚至他的丞相,他的大臣。
韓國的宗室也如走獸鳥散。
望着破敗的城牆,分崩離析的國土,全線崩潰的韓軍。
看向空蕩蕩的大殿,韓國坐在冰冷的王位上,頭顱垂下,頭發披散,撲通跪在地上,無力哀鳴道:“韓國,降——”
與此同時,韓殿的王柱上不知何時盤桓着一隻白狐。
在韓王尾音剛落時。
它大張着獠牙巨口,絲絲王氣如煙如縷的納入空中,勾着餍足的眼尾沒入空中。
曆經十三位君主。
一百七十三年的曆史,公元前230年,韓國正式滅亡。
*
從發兵到滅韓前前後後不過一個月,秦人大受鼓舞,其餘五國驚懼駭然,且滅韓如此迅疾,甚至不動主軍兵力,頓覺恐怖如斯也!
不過聯合抗秦之心還沒堅定起來,很快被另外消息的流傳被分散了注意力。
此消息則爲——
韓國不被秦滅,必被他國滅之!
爲何這麽說呢?
因爲韓國本就軟弱,每天就琢磨着使那些雕蟲小技,長平之戰若不是韓國讓出上黨能夠打起來嗎?周王室本就窮途末路,要不是韓國非要資助周王室,周王室能夠叛亂嗎?要不是非要搞個水工亂秦,秦國能夠修建鄭國渠嗎?
如此種種
再就是韓非死在韓國之事,山東六國之士陰謀陽謀不知道玩過多少遍了,明眼人一眼這韓非就是被冤枉的,十有八九就是被李斯妒忌害死的。
但是你韓安派韓非去秦國是何居心?
反正沒安啥好心。
秦人本就是剛毅無比敢恨敢愛的,先祖野人一群。韓人這麽弱小還非得招惹秦國。
真老鼠舔了貓腚。
大了個膽!
再者,退一萬步。
秦國有趙國對付着呢。
對對對,上次秦國不是吃了個敗仗麽,現在也就吃了個小國,就多占了那麽點地盤,還要提防着那群跑了的韓室之人。
謹防叛亂,謹防複辟。連着安撫那不沾親不帶故的衆多韓人。
算來算去,他秦國占到了啥子便宜了啦?
哎喲,快别多想了,不妨事不妨事,幹你的活去。
就這樣,此言在五國之間瘋狂流傳,逐漸安撫住各國廟堂間的周轉之心。
趙國自不必多說。
正遭受地震大旱蝗蟲的天災,氣都喘不過來,财帛動人心的策略在趙國的上位人身上尤其的好用。
尤其是丞相郭開,以一己之力,大挺休養生息之策。
他用一張厚唇薄舌将一群腦子隻塞滿打仗的趙将打壓的體無完膚。
加上和春平君暗通曲款的娼後,柔媚弄權的韓倉。
更絕望的是,趙國的君王驕奢淫逸,修建鋪排的别宮,還多番派人去尋訪所謂的“仙女”,與之調和踏入仙道。
趙人絕望了,竟渴望能夠有才幹能人降臨,再現将相和的清明朝政。
可他們的希望落空了。
在天淡星稀小的夜晚,降臨趙國廟堂的不是什麽賢臣名将。
而是惡妖。
趙宮紅帳昏鳳裙。
娼後跪坐在妝鏡前,素手擺弄着頭上的金钗,一顆妖心也跟着騷動不堪。
看着外頭濃濃的夜色,她咯咯咯嗔道,“竟敢讓本後等這麽久,這隻老公雞,回頭看本後怎麽折弄他!哼!”
又見鏡中突然出現位銀發妖異的俊美男人。
正欲再看,肝膽欲裂。
她豁然回頭,跪在地上,“不知大仙大駕,小妖該死!”
男人背對着她。
娼後不敢擡頭,頭顱越來越低。
她心裏知道,自己修爲低微,面前的妖一動手,她就能魂飛魄散,“大大仙有何指示?”
“這些年,你在趙國,做的很好。”
“是是是是。”
娼後顫抖着聲線,連忙表忠心,“蒙大仙擡愛,小妖才能化成人形,一切爲了大仙,小妖對大仙之心,忠心耿耿.赴湯蹈火,死,死不旋踵!”
他道:“看來這些年,你混迹人世,學到了不少。”
“是”
“不過,還差一點。”
“小妖鬥膽請上仙明示!”
他聲音沒有半點變化,“還差構陷忠良,秦人離間之計廟堂不能盡信,成效太慢,你自行找個叛國的罪名去把他拉下馬。”
娼後還是跪着,嘴唇微張,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又合上了。
最終道,“.大仙,這李牧百戰百勝,骁勇無比,前不久還大勝秦軍,封爲武安君,被供爲戰神的存在,隻憑小妖一己婦人之言,恐怕隻是愚公移山,徒勞而已。”
話說完,她渾身冷汗都冒了出來。
頭頂輕飄飄一句,“你怎麽現在如此怕我?”
“噗。”
血霧噴出,娼後胸前遭到重擊,妖髒都好似移了位,頭上的金钗落了地,她害怕的不敢看白荼,極力的将頭顱藏在胸脯中。
吓瘟了:“能,能,小妖能做到!還請大仙高擡貴手。”
白荼轉過身來,玉面猶如冰雪雕刻,聲音清潤,“在人世間混了幾年,生了個半妖,還真當自己是趙人了。”
“小妖不敢!”
“隻給你一年時間,若能成事,你那兒子,我自有手段助他升仙。”
“真的,真的嗎?”
眼前的大仙早已不在,娼後卻還跪在冰冷的地闆上。
心裏的期望似野草般割也割不盡。
她緩緩仰頭低喃道,“我也不想害人的,害人除了背負這殺孽我能得到什麽呢,隻是我終究是妖,趙人是死是活又和我又有什麽幹系,隻要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成仙。”
*
鹹陽城被籠罩勝利的喜悅中。
蒙毅也和李玥成了婚,在滿堂賓客華彩裏,嬴政和白桃莅臨于蒙府,這莫大的寵幸,帶給蒙家和李家兩大家族無上的榮耀。
白桃跟在政哥哥身邊參加婚宴時。
稀奇的見到一貫喜行不露的李斯,喝着辛辣的秦酒,對着來賓碰杯不絕。
那眼裏分明是長女找到好歸宿的寬慰。
可盛裝出嫁的李玥卻眉眼淡淡。
那裏仿佛就是一潭死水,一點也不會驚泛起。
蒙毅帶着新娘子一杯一杯的受酒,穿着紅衣的他,面容嚴肅。俨然是一位氣宇軒昂高門出身的将軍,飲酒如牛灌,一杯接一杯,帶着不醉不方休的架勢。
怕影響到婚禮,白桃和政哥哥實際露面了一會兒。
就坐着王車離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掀着簾子好奇巴巴地看着路過的店鋪。
身邊人揉了揉眉頭說,“前幾月,蒙毅找過孤,他說要舍棄了這将軍的職位不要,去過那閑雲野鶴的日子,孤罵他糊塗,混賬,”
“罵醒了嗎?”
“看樣子,醉得更厲害了。”
放下簾子。
白桃乖巧地靠在他寬闊的胸膛,長睫微微顫動,說道:“政哥哥,我曾經聽人說過,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