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山鬼招魂

山鬼本就是楚國崇尚的高山神靈,無數的部落甚至以山鬼爲圖騰。

世世代代待在深山老林受供奉的山靈。

至于山鬼秘術。

那就是招魂。

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赤着腳,披着發打扮成山鬼模樣,嘴裏哼着不知名的調子,走在鹹陽正中的廣場上。

廣場中放置着莊嚴肅穆的九鼎,分别朝着九個方位。

先人常言,“問鼎中原,得九鼎得天下。”

這九鼎原是周天子屹立在洛陽王畿裏,敲擊九鼎就可得到激昂清越的挽歌,那是至高無上的王權不停在變更疊送的挽歌,也是世世代代的華夏民族飽受戰亂苦痛的挽歌。

禮崩樂壞,瓦釜雷鳴。

烨烨震電,不甯不令。百川沸騰,山冢萃崩。高岸爲谷,深谷爲陵。

日風日下,人心不古的逐鹿過後。

這九鼎終究躺在大秦的國土之上,所有人屏氣凝神的注視着鼎身,卻不敢細看上面繪制的名山大川、形勝之地、奇異之物。

昏昧的夜空下,連一粒星子都沒有。

地上的篝火噼裏啪啦熊熊燃燒,在仲夏的夜中燒的無端的窒悶。

山鬼張開雙臂,大袖長發迎風鼓蕩,仿佛沐浴着遠古祖先的歲月,“嗚嗚嗚嗚-——”奇怪的聲調,仿佛一條細線,将凡間和天上連接在一起。

他對着秦國共主,天命之人道:“秦王,招魂儀式可以舉行了。”

嬴政的臉頰蒼白沒有血色,帶着妍妍的病容走了過來。

接二連三的心頭血已經接近掏空他的精氣神,他咳嗽了兩下,望着九鼎正中躺着的白桃,閃過絲絲的擔憂,聲音也變得沙啞又恍惚,好像說出來都很費力,“能成嗎?”

山鬼笑道:“君上放心,要是不成,就将本山鬼的腦袋砍下來,祭來年的甘霖。”

“咳咳。”

嬴政胸膛的傷口被嗆的扯開了,他的唇也似染了鮮血般,冷白和鮮紅對峙,猶如戴上了一張血與火的面具,毫無生氣。

“舉行招魂儀式。”

“是。”

山鬼一聲令下,嗚嗚泱泱的埙和幽涼骨笛開始吹奏,大鼓被擊響,火光照耀下,扮演山鬼的童男童女圍繞着正中的白桃和九鼎圍繞成六層大圈,他們手臂肩膀腿腳大幅度的擺動,踩着火焰跳動的節奏,一步三擺的快跑。

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緊迫。

山鬼手持搖鈴,脖頸間的花錢無風自響,嘴裏哼唱着:“有人在下,我欲輔之。魂魂離散,汝筮予之。”

有人在下界,我想要幫助她,雖肉身還在,但魂魄已經離散了,巫陽啊巫陽,你快占個卦,将靈魂還給她。

“轟隆——轟隆——”

天際劈開一道閃電,狂風四起,樹枝被吹得東倒西斜,坐落在廣場中的篝火帶着火焰被抛飛到了天際,童男童女被吹刮的更是長發戟張,骨笛還在吹大鼓還在敲打,一尾黑影從地面升騰而起,它先是環繞了昏迷的白桃,後又掠到山鬼面前,桀桀桀怪笑:“桀桀桀桀桀。”

“巫陽巫陽,你占卦将靈魂還給她。”

被叫巫陽的黑影聞着空殼回頭,眼神粘膩無比,道:“那是掌夢官的事,你的話我恐怕難以遵從。”

山鬼命令下面的童男童女割開自己肩膀上的皮肉,血肉飛濺中,巫陽受到生命之氣的供奉,興奮的搖着黑尾在天際中翻騰亂叫。

山鬼道:“你一定要把她的魂魄找出來,遲了她就要謝世,再招魂也無濟于事。”

巫陽扭曲了幾下,分成了千千萬萬的黑影,四面八方的搜尋着鹹陽王城,又從秦國分散而去,“魂兮歸來——”

巫陽走到東方,那裏有着千丈的巨人正在等着搜魂,十個太陽在高空中晝夜不分,連金屬石頭都恐怕要融化。

“魂系歸來——”

南方也不可以。

那裏有着長着黑牙齒額頭刻花紋的野人,他們掠奪人肉作爲祀品,還将骨頭磨成粉磨,毒蛇如草一樣密集,虺蛇長着九個腦袋,來來往往飄忽不定,爲求封神将人類殺害。

回來吧,那裏不能久留。

“魂歸回來吧!”

西方有大災害,流沙千裏平鋪。

隻要被流沙卷進雷淵,就會止不住的糜爛潰散,就算僥幸出來,出來又是空曠死寂之城,紅螞蟻比大象還要高大,黑蜂就好像葫蘆,五谷不能生長,隻有茅草可以裹腹,想喝水丁點也無。

“魂兮歸來!”

北風也不可以停留,那裏有冰封的高風,大雪飄飛密密稠稠,人不能夠在哪裏耽擱太久。

無孔不入的黑影從東南西北搜尋完畢,又進入了秦國鹹陽的修門,巫陽一直在桀桀怪叫,對着坐在王座上的嬴政喊道:“魂兮歸來——”

山鬼也将視線移在嬴政身上。

黑影又翻飛滾湧擁至他繡金的王袍邊,緩緩化成一個人形,沒有臉,瘦瘦高高,貼着他寬大的肩膀滑行,像是某種怪模怪樣的竹節蟲,直到越膨脹越高越膨脹越高,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着,直插雲霄,“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魂兮歸來!君無下此幽都些。”

遠古天際傳來塵寰的呼喚。

山鬼這才将視線轉移至天際。

震驚,不可置信的思緒還沒湧上。

他立馬對嬴政道:“找到了,君上你快退走,呼喚她。”

嬴政一愣,“找到了”這三個字如同一舉剝開他塵封在心上的塑泥,有透亮的光照了進來,欣喜沿着四肢百骸迅速蔓延開,他甚至都能瞧見白桃巴巴的趴在他懷裏,甩着尾巴道:“政哥哥,不貪玩呐,我回來了。”

又好像什麽希望都沒有,驚痛失落,好似從他身上活生生的撕下一塊肉來,硬着的手指遏制不住的顫抖,望着直刺天際的黑霧,他一步步往後退,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崖邊上,“桃桃,回來吧。”

“桃桃,回來吧。”

“桃桃,回來吧。”

“桃桃,回來吧。”

祭台底下的山鬼信徒還在跳着詭谲的舞蹈,嘴裏吟唱着古老的頌詞,嬴政就站在宿命的風暴眼中心,他一步步的後退,好似驚弓之鳥迫切去剝開室外天線的月明,“桃桃,孤想你了,回來吧。”

“回來吧”

“回來吧”

白桃閉着眼躺在祭台之上,耀眼的火光照得她更似易碎的琉璃。

她在做夢。

應該在做夢,又好像不在做夢。她站在九層宮阙之上,空空蕩蕩的宮殿,冰冰冷冷的莊嚴,白桃擡起頭就盯着望不到頭的金黃色琉璃瓦鋪頂上,走在地面上,又見自己每走一步落下了寸寸桃花瓣,這種怪異吓得她不敢亂走,直瞧着如花隔雲般開閘的地面。

這是怎麽回事,自己又在哪裏?

白桃還在疑惑。

“何人膽大妄爲,竟敢擅闖玉清宮!”遠處掠影過來,有個小仙君駕雲,正對她豎眉挑眼,等白桃看清他模樣時,竟呆愣住,“甘羅?”

“甘羅?”

小仙君聽到她認識自己,詫異的險些摔下來。

待他細看這位粉面桃腮杏子眼的少女時,下凡渡劫的慘轉還曆曆在目,他摸摸自己老胳膊老腿,覺得應猶在在:“小狐狸精,你怎麽上來了?“

“上來?怎麽上來。”白桃震愕的擡起眼,“我是死上天了?”

甘羅駕着祥雲圍着她擺兩圈,“莫非你被那蛇妖弄死了?不過不應該啊,我在殿門口故意那般說,蛇妖應該認爲你是上界之人,該有幾分忌憚才是。”

白桃梢嫣紅斜挑,頗爲得意:“我沒有被蛇妖弄死,蛇妖是被我弄死的。”

“那又怎麽樣?”甘羅道,“反正你殺了他,你也死了,不然你不會離魂。“

死了?

白桃對死字還沒有消化完,他又道:“讓你躲,非跑去塞蛇妖牙縫,死了也活該。”說完,頗爲矜傲的轉身就走,白桃跟着他後面說道:“可是我殺了他,再強又如何,隻要殺了他,豁出命我也舍得。”

甘羅回頭瞧她。

小狐狸這般開口,像是伸出爪子龇牙咧嘴,倒是有幾分威武樣子,他收在眼裏,還是轉身就走,末了他又回頭道,“這個玉清宮你别亂闖啊,可是上神住的地方。”

轉身看了一眼莊嚴肅穆的宮殿,白桃緊着跟過去:“你先别走,能不能帶我回去,我要回去。”

甘羅:“???”

他被小狐狸的言談嗆到:“回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哪?你現在在上界,多少凡塵俗世求之不得呢,你倒好,巴巴的要下去。”

白桃尖尖的雙螺髻晃蕩一下,搖了搖頭:“我不想上來。”

“不想上來,你想下去?莫非你還要守在下面那個人皇身邊,又死一次。“甘羅全身惡寒:“才五百多年的道行,毛都沒長齊,你有幾條狐狸命,充當什麽守護神獸?”

很久沒有什麽人敢這麽對白桃說話了,她氣得磨牙,一張小臉都在陰影裏,看起來就十分的不好惹,甘羅抱着胸,打趣道:“小守護神獸嫌本君說錯了?”

白桃闆着個臉,“其實,我不僅是守護神獸,阿兄說我身份不一般,大有來頭呢,不然你以爲我爲何能夠進這上神住的玉清宮?”

仔細想想還有幾分道理,甘羅的祥雲也跟着下降了幾分,就爲了仔細聽清些:“小狐狸,你還有什麽身份?是天神的關系戶嗎?”

她含糊道:“說起來,還真是頗有幾分淵源,你湊近些。”甘羅把耳朵湊過來,白桃張手就掐住他的耳朵,一陣拳打腳踢,“死甘羅,在下界就裝模作樣的,本卿本卿的叫,現在你分明可以帶我下界,爲什麽不帶我下界?!”

明明是位剛飛升的小狐狸精,頂多也就占個小宮蛾的位份,可她每一拳都灌溉的虎虎神威,甘羅被揍的五髒六腑都好似移了個位,痛苦道:“疼疼疼,小狐狸别打了别打了,帶你帶你。”

白桃這才覺得滿意,收了爪子。

沒曾想仙氣飄飄的小仙君也是滿肚子的壞水,直接就是一個神龍擺尾,如魚如泥潭的溜了,白桃是真沒想到自己碰到第一個小仙君就是這麽欠的,直接當機立斷就是一爪子拍過去,甘羅頭皮一炸險些避過,“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如此——”

話音剛落,随着她手劈的恐怖氣浪,巍峨高聳的玉清宮崩裂出蜘蛛網,縫隙越裂越大,石塊掉落下來,天空也被撕裂,地上搖晃不止,大地陷入硝煙。

甘羅後半句堪堪卡出來:“強悍啊。”

白桃收回自己的爪子,眼見簍子捅到天上去了,又沒個阿兄給她收爛攤子,臉也吓白了:“這,這要,賠嗎?”

九重天上天地倒摧,仙鳥遮天蔽日的驚動不止,遠處高達三丈的九頭妖獸正在掀起飓風朝這裏趕來,甘羅都吓出冷汗了,“大抵,求個上神開恩,約莫能饒你不死。”

“.”

正在這時,後面的玉清宮在一刹那間淪爲廢墟,裏面的團團黑霧從裏面破土而出,瓢潑的碎末下,它化成人形湊到白桃面前,甘羅連站在旁邊都覺得冒徹骨的涼意,偏小狐狸面對着這團黑霧還問得出來:“你是誰?”

“桀桀桀”黑影怪笑幾聲,氣浪和爆響同時蕩開,“上九天,下幽都,何不入唔修門?”

白桃下意識的擡手一擋,放下手來卻是另一幕景色。

高堂大宇,軒欄疊疊重重,亭台樓閣樓斜坐落在崇山峻嶺中,正中有個方闊大門,雕了镂花塗上了朱砂,刻着緊緊相聯的圖案。

白桃左右看了看,覺得實在是氣派的緊,遂敲了敲門小心的走了進去。

“有人嗎?喂?”

外頭正是銀裝素裹,裏面的燎爐卻燒得正旺,案牍上放着一株粗細有節的梅花,裏面的婢女正在忙碌,鹵雞配上大龜熬的肉羹,肉香撲鼻又覺脾胃不傷。

白桃還沒看完,又從旁邊走來幾位端着甜面餅和米糕麥芽糖的婢女。

見到她,紛紛福了福身面帶笑意。

看罷後,她又沒瞧見主人,又去了内庭,沒想到氣候徒地涼爽,竹林飒飒,溪流咚咚,香蘭散發着清香。

又見沒有人在,白桃也沒有聞到活人的氣息,轉身進了内屋,裏邊石室光滑動用翠羽裝飾,牆頭上鼓着的是晶瑩碧綠的玉勾,珠寶翡翠鋪了滿地,耀眼的讓人無從下腳,細軟名貴的絲綢垂挂在牆壁旁邊,輕紗的帷幔就在中庭。

光帷幔就運用了七八種缤紛色彩,每打一個結,繩結上都系着純淨無暇的美玉。

饒是白桃見多識廣,也忍不住贊歎這屋的女主人真是非富即貴。

見識罷了,她挪步去了外面,隻見蘭草種在門口,玉樹當做籬笆護牆,十幾位舞女跳着舞蹈從她面前開場,食案從她們蹁跹的姿态和各異的發髻中露了出來,肥牛的蹄筋炖的酥軟可口,吳國有名的羹湯更是鮮香撲鼻,清炖甲魚火烤羊羔,醋溜天鵝肉堡鴨塊,淳厚的美酒絲絲入鼻,怕是天上人間,饕餮盛宴也隻怕如此。

舞女們脈脈注視着她,眼波流轉間奔放的擺動着衣襟,拍手鼓掌合着吹芋鼓瑟般的熱烈,天幕疏忽又暗沉下來。

列國不同服侍的舞女消失不見,蘭香的明燭燦爛耀眼,華美的燈盞高低錯落。

白桃朝着搖曳路徑走去,有個黑影就站在那裏,燈火闌珊處下,他蓦然回首,空中有打鐵花瞬間像是隔着生死在天幕下綻放,緊着道:“桃桃,回來吧,回到孤的身邊。”

白濤站住沒動。

他又道:“天上人間,莫過于此,桃桃,回來吧。”

他一步步後退,回溯他們過往的時光,一字一清晰的對她呼喚道:“桃桃,回來吧,待在孤的身邊。”

“上九天,下幽都,何不入唔修門!”

白桃的頭突然被跟絲線攪的鈍痛,不可抑制的昏厥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仿佛那根線扯着她的靈魂,迫切的回歸她的軀殼,摔得眼冒金星。

熟悉的鹹陽廣場,八根白玉浮雕大柱,燃起的篝火照耀起嬴政高大偉岸的身影,也照出他削薄的唇,冷如刀鋒的眉眼。

恍如隔世,也恍如泡影。

白桃眨了眨眼,竟覺得酸酸的,“政哥哥,我回來了。”

本章靈感來源,屈原《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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