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國之君說無礙就無礙。
畢竟縱觀古今沒有幾個做錯事的臣子,被國君原諒後還要上趕着找罪受的,那不是犯賤是什麽?
何況,太子丹潛逃這一項罪名。
他們這些宗室能有幾個腦袋能夠擔責任?
權且當此事沒發生過,宗親們擤着鼻子黏着衣服稀稀拉拉的出了雄偉莊嚴的鹹陽殿。
現在他們位高是位高,權重是權重,可做的那都是一個人幹三份的活計,恨不得一個人掰出三個分身來。
還有秦法可不是别的列國那樣,“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的說頭。
秦法尤其是對官員貴族更加嚴苛,嚴苛程度令人發指。
就比如說秦律,他們隻要寫錯一個字,就要掉腦袋,這般心驚膽戰的度日,這般年過半百的老家夥能不日以繼日,宵衣旰食麽?
一想起下朝就要面對山一般還一般的事務,真是腰酸背痛哪哪都疼。
這不,有個老宗親問旁邊的半缺牙:
“平兄,老夫最近日發有些頭疼了,您是不是有個常常在你府邸裏,專門爲你治頭疾的大夫,能夠給老夫舉薦一下?”
右邊的半缺牙臨着北風,寬松如布袋的官袍鼓鼓當當。
他年老了消瘦了,身子骨不如外邦之士那麽硬朗,匆匆上任連袍服都是趕制出來的,這麽飄着就顯得人都忍不住想拽他一把,免得被風吹走了。
他糊着舌頭道:“沒用。”
“怎麽沒用?是庸醫不行還是藥方不到位。”
老宗親湊過去道,“您前半月講不是說快好了嗎?”
“積壓的事務處理好了沒,堆成山了吧?”半缺牙慢吞吞說,“還有閑心治頭疾,依老夫看,你頭上的官帽朽了掉了都是輕的。”
“平兄何意?那些文書都不是在老夫的職責之内,不是您命傳書谒者.将書文丢給老夫,說老夫就擅長幹此事,老夫這才”
半缺牙沒理,弓着背晃晃悠悠的往白玉階晃下去,晃的健步如飛。
老宗親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罵道,“狗日的,老屁股燒着了啊跑那麽快,呸,老子真該。”
話音沒落多久,胖子晃蕩個瘦了三圈的直闆腰過來攙扶了他一把,眯起綠豆眼道,
“咱們老宗親世世代代血脈相連,解不開分不了,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該要同舟共濟的才好,同舟共濟才好。”
老宗親又呸了聲:“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不如這些文書你來看?”
胖子還在眯眼,也不知道看清路了沒有,邊眯邊往下走,嘴裏還合着稀泥:
“風雨興焉,老秦人,當得同舟共濟才好。”
同舟共濟,同舟共濟你個屁。
現在這種場面,秦王又什麽攤子都撂給他們這些老族人。
一心守着後宮裏那個昏迷不醒的女人,還和楚國來的什麽自稱山鬼的神棍每日祈福燒火,搞個子虛烏有的請神送神,鬧得整個秦王宮烏煙瘴氣。
還同個什麽舟,共個他娘的什麽濟。
君王昏聩好色又暴虐,臣子老朽不堪啥啥都不會。
依他看,大秦要亡!
老宗親心下咕哝咕哝再咕哝,咕哝的頭疼欲裂,又按了按嘴角,發現不知道什麽還起了個泡。
他正疼得龇牙咧嘴,白玉階下走來個陌生面孔。
布衣,山羊胡子,年齡約莫七八十,臉上的肉松弛垂成個“八”字,粗麻的衣袖晃晃蕩蕩,老宗親覺得奇怪,左右看了看守衛,問道:“是何人?”
山羊胡道:“齊客茅焦。”
“齊客?”
老宗親更覺奇怪,“你個齊客,來鹹陽宮做甚?”
“以太後事谏秦王。”
“以太後事?秦王有令,凡以太後事谏者,烹而殺之。”
老宗親用手指點了點秦廣場上停的九鼎,說道,“拿鼎烹,烹了二十七人了,你倒是不知死,莫非想湊齊二十八星宿躺在這裏,好祭我們秦國的天啦?”
茅焦闆直道:“賤民不畏生死,唯恐秦王有悖天下之德。”
老宗親眼皮動了動。
他知道有些話不必和木頭說,畢竟鐵樹永遠不會開花。
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秦王就在上面,要求,就去吧。”
茅焦脫下自己的上衣,像是個輕兵赴死的死卒,糾糾的邁上了白玉階。
望着他逐漸被宮阙吞沒的背影,老宗親微不可察的一歎,而後和他背馳而去。
人各有心,心各有見。
有時候,他們這些老族人竟不如這些外客舍得拉下臉,舍得去下命。
“齊客茅焦叩見秦王,秦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茅焦赤膊跪地,聲音盤旋在大殿裏,經久不散。
嬴政坐在王座上,眼神淩厲,似把刀劍剖開他的皮肉,“齊人是來爲太後求情?”
茅焦铿锵道:“是!”
嬴政揮手,顯然是讓士兵将他關入地牢之意。
他無畏死,道,“陛下車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撲兩弟,有不慈之名;遷母鹹陽,有不孝之行;蒺藜谏士,有桀纣之治。”
“嫉妒,不慈,不孝,桀纣之治。”
淳清的嗓音,勾着令人膽寒的笑意。
嬴政黑曜石的雙眼仿佛哧嗤的蒸騰起腐毒和腥血來,“這些話,孤聽得太多,你們這些讀死書的文人說來是忠誠烈士,其實不過就是一堆以頭搶地,逞匹夫之怒的莽夫,來人!”
“在!”
千軍萬馬的應喝,頂盔掼甲,戴着青銅面具的黑鷹死士踏着腳步從黑暗中出場。
嬴政滿臉病容顯得恹恹的不耐煩,薄唇卻如鎖魂勾,“烹了。”
“是!”
鐵鉗的大手鉗住茅焦一把老骨頭,茅焦無畏道:“臣聞之,夫有生者不畏死,有國者不諱亡,諱亡者不可以得存,民不諱死,諱秦國不可以亡。”
“铮——”
沒等秦王發話,黑鷹死士就齊齊将雪亮的秦劍架在他脖子上。
茅焦脖頸有血沁出,他沒有任何的驚恐竦峙,反而湊得離死亡更近一步。
黑鷹死士不得秦王令不敢殺了他,甲胄撞擊着腳步圍繞着他散開了一個圈子。
茅焦進,死士退。
再進,再退。
進退之間,茅焦閉上眼引頸受戮道:“陛下有狂悖之行,陛下不自知邪,秦王不以天下爲己任,反而逞自己一己恩仇快意,依草民看,秦王才是莽夫,臣試問秦王,一個連親母都敢囚的君王,誰敢追随?連臂膀都敢逐的君上,誰敢效命?天下聽聞者,誰人能親秦,失了天下公道之心,就算秦國再國富兵強,無可用的賢臣,就好若杯水解燎原之渴,無濟于事。”
空氣死一般的安靜。
黑鷹死士的刀劍已經壓在茅焦的命脈上,隻要在逼近一寸便可血濺當場。
可沒想到的是他們高貴的君王在寶座上笑得難以自抑,“哈哈哈哈哈哈哈,倒真是個有硬骨頭的文人。”
嘩啦一聲,他将書案上的毛筆和宣布滾落在地,“說得好,你有才,秦國渴賢求才,孤又怎麽會舍得殺你呢?”
毛焦冷汗都下來了,“君上,還請赦免太後之罪。”
“赦?如何不赦,孤可曾說不赦?當今天下,何有不赦之罪。茅焦,将你今日所言公布天下,孤可放了太後,也可饒你一死。”
士兵冰冷的秦劍入鞘。
茅焦得以喘息,他瞧見高高在上的秦王那漠然的笑意,心裏閃過一絲疑惑。
但轉眼間,便也心知肚明,秦王并不是爲他所言所動,隻是他需要一個台階,而這個台階又剛好是他遞上。
他不因他,而是因天下之心。
能夠把仇恨放下的人,往往不是寬宥,是更深層目的的隐忍。
茅焦凍得烏青的背再度彎折,他噴着口水帶着白汽:“秦王聖名,草民唯願大秦千秋萬代,亘古長明。”
茅焦觐秦王,秦遷太後入主雍城,茅焦也被立爲太傅,授予上卿爵位,這位遠道而來的齊國儒士,在秦國的朝堂上博得尊崇和美名,打開了現如今老秦人惶惶不可終日的突破口。
這麽多年來,老秦人都已經習慣了外客的存在。
隻要是爲秦好,管他是他鄉哪國人。
隻是逐客令一頒發,不可思議,茫然無措,但在除間的風口上,到底是不好站起來爲外邦們說話。
秦王此舉,茅焦在廣場上書文的張貼,無異于昏昧之中的一道曙光。
他們再也不能忍受天地乾坤颠倒亂成一團的鹹陽了,蜂擁稱贊道:“彩彩彩,秦王聖名啊。”
“俺就說,母子之間哪有什麽隔夜仇,太後迎回來了,秦王是有大義的哈哈哈!”
“茅焦是哪人?”
“齊國的齊國的,俺們和齊人交易,再也不要再被齊人戳脊梁骨,背囚母罵名了哈哈哈哈。”
其中有個儒學學者搖頭晃腦點評:“真是抗枉令直,使敗更成,安秦之社稷,使妾母子複得相會者,茅君奇力也。”
廣場上嗚嗚泱泱有多熱鬧,秦國宗室就有多一籌莫展的死氣沉沉。
其中有個和茅焦見過面對老宗親歎了好幾口氣,道,“茅焦,不畏生死,實乃賢才。”
芈啓道:“茅焦所言,失了天下公道之心,就算秦國再國富兵強,無可用的賢臣,就好若杯水解燎原之渴,無濟于事,諸位族老,你們以爲如何?”
胖子看着芈啓的臉色,麻溜道:“賢臣,我們老秦人就是紮根在秦國的賢臣,不比外來人差。”又問後面的衆人,“你們覺得差嗎?差在哪裏?”
後面的衆宗親聽到賢臣二字心虛的不行,活像是光頭癞子非戴高帽子,非得欲遮還羞不可。
其中有人支支吾吾道,“有多大能耐吃多大的飯,貪多嚼不爛,老夫以爲,有些事還真得專術之人去做。”
胖子欲駁,那人馬上道,“就好好比你,胖子,你知道太子丹歸燕後,六國有何動向嗎?”
“我”胖子卡殼,臉憋的青一陣白一陣。
其他人這下有點不贊同了:“胖子,你不是典客嗎?邦交之事緣何你答不上來?”
胖子三層脖子一縮,不吭聲了。
另一個宗親,性情如鐵闆般耿直,直接大咧咧說:“還是外人好使,聽聽,就講這麽幾句空口白牙,要我等勸啊,怕是秦王要将雍城之事無辜遷怒我等,秦王果真還是親外疏内,從小在趙國長大的狼崽子就是不一樣啊。”
芈啓眯了眯眼:“不能再讓這些外客蠱惑秦王了,秦王年幼不自知也就罷了,我們這些血脈宗親總不能蒙昧無知。”
“是昌平君。”
衆宗親呐呐如蚊螞蟻。
他們重新大步邁上白玉階,不易于尋常時候秦王總是呆在勤政殿裏。
現在因爲某位從楚國來的自稱是山鬼的神棍。
八根黑紅彩雕玉柱的廣場上,總是會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架起三丈餘高的祭台。
祭台下篝火熊熊燃燒,秦王就坐在最上位,永遠俯視這一切。
他的臉色愈發的蒼白如紙,眉眼間含着濃濃的倦怠,連落在玉階上的袍服都像是一片無處掉下來的殘翅枯葉。
宮中人人都提心吊膽。
一個動不動烹人的君王,已然成了他們頭頂上随時會落下來的尖刀。
宗親們素日膽大随性,連批閱公文都想欺上瞞下。
現在前來觐見的時候,竟連呼吸都順的服服帖帖。
繞過祭奠的三牲的時候,他們都生怕碰倒了長案,“臣等叩見秦王,秦王萬歲萬萬歲。”
嬴政沒答。
旁邊跳着酬神舞招魂的山鬼,見到這群浩浩蕩蕩的人頭。
他上挑着嘴角,拍了拍手道:“一群老家夥又來欺負秦王了,你們是仗以大欺小,還是人多勢衆?”
“你!”
像是一把刀插過來,捅得老宗親們毛發戟張,“哪裏來的六國毛頭,君王面下,白玉高堂,豈能有你狂口之地!”
“喲喲喲,戳到你們心肺子了,老東西,哼,這麽一個個沉不住氣。”
山鬼伸了個懶腰,脖頸上的花錢嘩啦啦作響,“本山鬼以爲秦人如何如何呢,原來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啊——哈——”
他又張着嘴巴打了個哈欠,一副仿佛要睡着的混賬樣。
衆宗親聽得心裏窩火,眼睛辣得刺疼,“你!大膽狂徒,言語有失,按秦律.”
話還沒說完,嬴政眼底沒有半分溫度,一把将旁邊趙高跪托着的竹簡甩在他們臉上,冷道:“還有臉提秦律,按秦律,大秦官員,輕亵要職,拉幫結派,該當何罪?”
衆宗親趕緊去看秦王臉色。
他們很少眼見嬴政發怒,現如今他八尺六寸,已然是個卓然的君王,一站起來的壓迫都讓他們這些踽踽老人心顫上一顫。
何況本身還是底氣不足的情況。
芈啓卻不慌,聲音渾厚道,“回秦王,官員輕亵要職,拉幫結派,對大秦不忠不義,親眷流放,家産沒收,後五馬分屍。”
衆宗親老寒腿齊齊一軟。
“孤已聽聞,現遴選上來的部下,都是從你們心腹或親屬升上來的。”
衆多親頓時尴尬的無可言說。
要說驅逐宗親太倉促,官署癱瘓成成一個冷攤子,他們這才讓信得過的匆匆頂上,否則要是細細遴選起來,秦國的官場還要不要運營了。
也不能隻一杆子打死。
還牽扯上結黨私營啊,可這話能夠明面上和秦王說麽?
說了就不亞于在表明君上的逐客書大錯特錯。
隻能啞巴吞黃蓮,苦果自己咽。
“你們比不上祁黃羊的内舉不避親,外舉不避怨,也比不上呂相的大公和開闊,你們舍不得臉面,做不出響亮的名聲,看到的都是雞蟲得失,分金掰兩的事情,鹹陽城最近盜賊四起,不去顧忌,現在你們黃昏還在找孤,怕是單單爲了茅焦在秦國任職之事。”
陰私被戳破,衆宗親頓時無地自容。
恨不得這夜幕早早的降臨,也省得讓人看到他們這些通紅的老臉。
芈啓回首看了下這群笨口拙舌的老身,跪地道:“臣等心心念念顧忌的都是大秦國事,此等忠肝義膽之心,天地可澄,日月可鑒,外邦離秦緻秦務紊亂,盜賊四起隻是一時,秦發铮铮,無人敢違抗,外中風言乃奸惡歹人挑唆,不可全信。”
宗親們磕巴着開口:“是,我等忠肝義膽,鼎力齊心。”
“噢?”
嬴政尾音一揚,“你們都說心心念念顧忌着大秦國事,那六國正在密謀合縱一事呢?怎麽沒給孤上報。”
六國合縱?!
衆宗親包括芈啓聽得是肝膽欲裂,秦國曆上共有五次被六國圍剿,哪一次戰役不是屍橫遍野,忠骨埋成山。
第一次秦國大敗三國聯軍,修魚之戰就斬首光有八萬。
第二次,打了三年的苦戰,函谷關眼睜睜的失守,不得不割地求和。
第四次也就是魏無忌的那次,逼得秦國退守函谷。
戰栗激起這些老秦人埋在骨血裏的兇殺之氣,這是秦國曾幾何時被逼到絕路的恥辱,又是他們燃燒起來生生不息的文明。
什麽朝堂運籌,什麽官場之事,他們紅着眼道:“狗殺的列國,蛋屁比屎還多,埋汰起來沒完沒了,老夫不一撇把他們扇死,扇得屁都夾不住!”
“欠打!好久沒打戰了,是皮松咧想乃打。”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一群宗親沉不住氣,紛紛跳腳大罵。
秦國連帶粗鄙方言都放了出來,怒氣沖沖過後,主動請命道:“君上,老臣就算舍了這條命,也要和這群竄上來的雜種抗戰到底!”
嬴政:“誰領兵?”
馬上有人道:“王翦父子,王龁,蒙骜父子,單單拎出來就是我們大秦的虎狼之師,誰還怕合縱,盡管來。”
嬴政又道:“現在他們人在何處?”
聽到這些話,衆宗親心裏咯噔一下。
逐客書後隻要但凡和六國沾點邊的都被放逐出去。
這其中包括王翦父子,王龁,蒙骜父子還有諸多在秦國駐紮多年的邊關将領也被放逐出去。
這下他們不在處于位高權重的位置上,而是危機當頭切切實實的感受到恐慌。
他們踉跄的撲跪在嬴政腳下,哭喊道:“君上,秦國不能沒有這些良将賢臣,我等懇請君上收回成命。”
“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強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衆庶,故能明其德。”
嬴政将手中的竹簡丢了出去,竹簡嘩啦滑開,剛好滑到芈啓的腳下。
芈啓的手正按在冰冷的玉闆上,祭台上的篝火還在噼啪的燃燒。
他自覺得很坦然,可沒想到嬴政拍拍他肩膀的那一下,讓他毛骨悚然,“你們,好好學。”
竹簡上的字一行行印在眼簾,周圍有頭顱在念叨:“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
“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赍而盜糧’者也。”
“夫物不産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産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内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之無危,不可得也。”
随着聲聲絮語,嬴政闊步走了下去。
他身形挺拔,長長的陰影籠罩在他身上,芈啓隻覺得天暗沉沉的,什麽也看不清。
等他回到自己府邸的時候,隻敢胸膛起伏,大口粗喘。
屏風後面有個人影問:“李斯通過驿站小吏,傳書給秦王,秦王看到,是打消主意了嗎?”
“他根本就不想逐客!”
芈啓一拳砰的砸在長案上,咬牙道,“立冬逐客,還沒開春就迎回來,連虎狼的皮毛都沒擦到,卻輕而易舉的化解宗親和外邦幾代人的積怨,好個秦王!好個手段,一上位一攬子都給整治了。”
“他養馬出身,恐怕沒你想的那麽詭詐。”
“怎麽沒有,外邦被逐又召回。回來後隻能愈發的對秦王的感恩戴德,更何況侍奉一個剛愎自用的君王和侍奉一位虛懷若谷的君王,在這些趨從的外邦心裏,這才是應該追随的賢君。”
他粗眉擰死了,“宗親們知道自己的短闆,又被拿捏了錯處,以後的嚣張氣焰怕是沒有了,這時候,秦王再既往不咎,宗親自會感恩戴德。秦國内政堅如磐石,就算六國合縱又能如何?”
“昌平君,你别長别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次可由趙國龐煖領兵,秦國可再也使不出第二次離間計了。”
“不用,趙國,哼,那個趙偃鼠目寸光,貪個娼妓做皇後,重用狼狽爲奸的郭開和韓倉,兩個大陰人能捅出多大的簍子?戰勢勝負在人,在君,更在廟堂。”
芈啓一甩袖子,轉身離去:“孰是孰非,你自去判斷,這次六國合縱且看着吧,記得提醒你家那位主人,别拉下楚國成爲他國的墊腳石。”
那人氣急:“春申君,你别忘了,你姓芈,你是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