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谏逐客書

逐客書。

秦王親筆。

内容如下:逐六國客出秦。

理由是:間人禍國。

電閃雷鳴的國書下發,直接讓所有老秦人振聾發聩的昏昏然不知所以。

就連昌平君芈啓握着這張冷冰冰的羊皮卷,再看向上面汪洋恣肆的大字時,臉色也是遏制不住的變色。

衆人隻覺他這表情奇怪。

但也沒往裏想。

“驅逐六國所有的外邦之士,朝堂之上商榷都沒商榷一聲,就這麽下發文書趕人?這麽大的事,如此一意孤行,秦王他難道真的瘋了?”

“不過也好。”

“那些烏泱泱的外人一走,咱們老秦人關起門來做自己的客人,還管誰說三道四,他娘娘的個腿,這些狗崽子,憋屈死老子了。”

“好!正中下懷!哈哈哈哈。秦王果真是個識時務的。”

衆多宗親有憂愁,也有歡欣不能自抑的。

有個笑得眉不見眼的胖宗親就撇着外八字一擺一擺的走到皺眉頭的芈啓身邊。

“昌平君,逐了六國客,秦國廟堂自然恢複清明,秦王公正,這是好事,免得諾大個秦國還讓那些陰謀間人得逞,屆時讓我們這些嬴氏血親,百年之後,該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你要面對列祖列宗?”

另一人道。

胖子激激昂:“這天下誰人不知,秦國都是這些外人亂起來的,若是被這些奸詐之人橫挑幹淨,怕是我等切腹自盡不能謝罪,亂黨一走,這是上天在助秦國。”

他又腆着臉對芈啓讨笑,“也在助昌平君您,官運亨通,宏圖大展。”

芈啓沒反應。

“唰”的下。

身邊那個剛毅的老秦人猛地抽出身上的匕首,壓在他那見不着脖子的頭下:

“阿谀奉承,盡顯口舌滑頭!嬴氏部族能夠走到今日,你天真的以爲光靠的是先人赴湯蹈刃,死不旋踵嗎?”

“那,靠的,靠的是什麽?”

胖子被這麽一出,吓得忍不住的咽吐沫。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靠的是先人的變法圖存,招賢納士,曆代雄主勵精圖治,沉澱百年才有如今他國不敢侵犯的地位,蠢貨。”

那人是公子嬰的父親,一身正義凜然。

言罷直接擡腳踹了胖子一腳闊步走了出去。

胖子被踹,頭上的官帽都險些掉下來,一屁股坐到地闆上,挨疼也不敢吭聲。

這道話如驚雷閃電,将這群被權勢蒙蔽雙眼的老總親炸醒個七七八八。

秦王一道逐客書,就直接将老秦氏從幕後推手架在火堆上面炙烤。

一國不怕外戰連綿,怕的就是内亂不止。

種種前車之鑒就在眼前。

例如魏國逼走了張儀商鞅兩個大才,後來的張儀出任秦國國相,用他的合衆連橫奇迹般的化開了六國圍堵秦國的危機。

還有,這位剛正不阿的衛國人,用他的思想主張,用他的獎勵耕戰讓秦國富前所未有的國富兵強,當時的秦國窮啊,窮到國君連肉都吃不上。

現如今,秦國驅逐外客,竟在退走這些自取滅亡的老路。

芈啓也陰沉着臉,“砰”的下砸在廊柱上,活生生的砸出一個凹槽。

嬴政啊,嬴政。

你究竟是昏聩無能,還是棋高一籌。

周圍的宗親們是識大體的。

他們或許都或多或少的藏着私心,但是都是同氣連枝共同爲秦的嬴氏,仔細想想後果,讓他們清醒了七八分:

“昌平君,要不還是算了,外人當家就當家,隻要這個家當得好,管他誰主事,我們現在就去勸君上收回成命,就權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收回成命?”

芈啓破罐子破摔的轉頭,“說外客間人的是你們,現在外客逐出了叫君上收回成命的,又是你們,到時候秦王這麽看待我們,秦人怎麽看待我們?出爾反爾反複無常,目光短淺不計長遠,一群子庸庸碌才,廟堂上,還有我們的地位嗎?”

“可是昌平君,我等自認實在比不過張儀這位連橫之相,還要商鞅中興功臣,那般的大出之才啊”

“我們老了,擔不起的。”

芈啓道:“擔不起擔得起,你們得争。”

“啊這…”

“怎麽争?”

“現如今大争之世,張儀商鞅這樣的人才亘古難出,你們或許比不上張儀商鞅,還怕比不過呂不韋李斯這等賤民,你們不僅要争,還要争的頭破血流,争出秦人的傲骨來。”

衆宗親胸口心裏突突的跳:“可是.話雖這麽說。”

話說的好聽,他們做不到啊。

外邦走了後,一大攤子就得撂給他們,一國事務,何其繁雜,他們無甚經驗,想想都無從下手。

“唉。”

他們這下開始感到後悔起來。

早知道,就不逼秦王了,這一逼都把自己逼到風口浪尖上。

芈啓将他們的表情收在眼裏,眼臉一動,負手道:“自周天子削亡以來,禮崩樂壞,瓦釜雷鳴,百川沸騰,山冢萃崩。高岸爲谷,深谷爲陵。天下雄才霸主,輩出不窮,秦國曆經五百年,短短五百年,卻含了五百年的心酸血淚。”

“經曆了五百年的鐵骨峥嵘,試問秦國的山源上,哪一寸哪一厘埋的不是我們先祖的骸骨,現如今秦國即将東出,六國臣服之際,你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那些搖頭擺尾的外邦,踩在你們頭上,吸幹先祖的心血嗎?”

“…”

寂然。

芈啓一字一句的又道:“秦國的廟堂,可以有外邦,但不能沒有秦人,你們要是掃卻陰霾,披荊斬浪,就得掌握更多的權利,日後,有了秦人的愛戴,才會爲你們築上更高的梯台。”

這位楚國貴族,秦國的親眷一向是粗犷和風度并存,很少能說出此等激昂的演講。

現在外邦離去,諾大個秦國,隻剩下他們這些世族元老。

爛攤子要收拾,不能畏縮,也更不能骨肉相殘,他們應該同氣連枝,扛起重任。

相互目詢間,那種迷茫困惑變成堅韌信笃。

他們相互抱拳道:“昌平君言之有理,現在磨難當前,我們又豈是無能退縮之輩。”

“對,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三言兩語間,就已經将老秦人骨子裏的血性挑撥起來。

要不都說秦人大多剛毅執拗,碰到什麽事情非要磕的頭破血流也正是因爲這種性子。

這支遊走在西北部邊陲,袒露胸脯随時迎接戎狄利刃的部族才能得以存活延續下來。

但勇猛有餘,底蘊不足。

這種底蘊體現在秦風之上,秦文化之上。

秦風都是古樸粗犷的,鹹陽老百姓大也都是大大咧咧,隻顧埋着頭在田地裏苦幹。

播種,收割,屯糧,娶媳婦,下崽,下崽,下崽.

再下崽。

要不就是關着門做自己生意,務實敦厚到從不肯多占人一分便宜,有什麽就說什麽,管你覺得中不中聽,是以五百年來,六國居賈層出不窮,秦國卻從未出過一位大商。

且奇怪的是,孔子墨子荀子這種聖人,儒家道家法家秦國也都沒有孕育出一個。

哪怕玩個擦邊也好啊。

擦邊,就算擦邊的也沒有。

聽着是挺失敗,不過老秦人也從不在意這些事。

反正秦國呆在最邊陲,除了和義渠戎狄之類的打打戰,也真沒有什麽好稱贊的盛名。

反正他們也不跟六國玩。

可萬萬沒想到的事情,六國合縱要啃掉秦國這片貧瘠的土地,實在是欺人太甚。

秦國這下再也站不住了,國君大臣開始焦頭爛額的廣出良策,後來有了張儀連橫的事情。

這一連橫,直接開啓了戰國邦交的先河,也讓列國重新審視起秦國來。

陸陸續續有幾個名士踏入秦國的國土,不過評價卻不太好。

秦人,野人也。

茹毛飲血,陋習頑化,粗鄙不堪,秦灘,寸草不生,鳥不拉稀之地。

媽了個蛋,罵人也不是這麽個罵法。

秦人怒了:“.你奶奶個#$%&*@%^&&*%!”

這種外來人一進來就蹬鼻子上臉的,仗着自己肚子裏喝了幾口墨就老顯擺。

秦人團結,一聽就怒了,見這些鳥人見一個就揍一次,先揍舒坦了再說。

可想而知,秦國的名聲更惡臭了。

後來商鞅的莅臨,秦國走上了重農抑商的大道,秦人覺得以後的日子有奔頭,下地給以飽腹,殺敵可以加官。

誰不幹,誰愛幹不幹。

腦子都被馿給踢了的玩意才不幹。

一直到後面,秦人都兢兢業業的守着一畝三分地,農具在地裏都掄冒煙了,見敵如見一堆金子,拼殺起來那都不要命。

可讓秦國老百姓下地種田,上陣殺敵可成,咬文嚼字,那還是别湊合了,壓根就湊合不上。

是以外邦嗡嗡的一走,衆宗親連跳三級五級之後,下邊的連個管事的都沒有。

軍隊懶懶散散,匪道蠢蠢欲動。

秦國的鐵律難以維護,百姓的安危更是成爲迫在眉睫之事。

衆宗親先是幹嚼了頓酒席,慶天慶地祭拜先祖。

保佑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等坐在不屬于自己的位置後,先不說難以适應,别說事務交接,就連個章程都沒有個人告訴,這才坐了短短三天,就已經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下面來報一事:“李斯有私衛。”

“什麽,他有私衛,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新上任的廷尉扶了扶官帽,慷慨激昂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啊!”

下面人一臉懵。

廷蔚撸了撸袖子:“大秦律法,禁止養私兵,何況是前廷尉,好個李斯,膽敢知法犯法。”

雖說明面上規定禁止私兵,私兵會對王權造成極強的沖擊力,但位居高位誰人不養幾個打手在身邊。

何況私衛不頂盔掼甲的,能和私兵一樣嗎?

新廷尉爲了顯得自己懂得多,稀裏糊塗的竟然把私衛和私兵混爲一談。

他摸了摸自己油光水亮的胡子,看起來很是鎮定:“鳥!堂堂廷尉明知故犯,這是一罪,擾亂大秦鐵律國法,這是二罪,豢養死兵,這是罪上加罪,你們還不快快追上去,莫要讓那罪人跑了!”

下面人立馬道:“是,廷尉!”

人剛一火急火燎的走了,新廷尉腰背就癱軟下來。

他坐在這明正的高堂上四顧看了看下面的官吏,又悄聲問旁邊的心腹:“依你看,本官剛才的處置可有誤?”

“???”

心腹大惑不解,一副欲言又止又堪堪咽下去的樣子:“廷尉高明,就是這般。”

新廷尉笑眯了眼,摸了摸胡子道:“好好好,看來這個廷尉,好當的很。”

*

李斯派出護衛緝拿韓非,是已經識破了韓非布置的局。

李斯爲了自己往後的高官厚祿,錦衣華服,不得不隻有提着韓非去秦王面前觐見這一條路可以走。

屆時尚且還能懇請秦王收回成命。

可詭谲的是,堂堂一個九尺男兒,竟然平白無故的消失一樣,連個影都沒撈到。

周邊的家奴正在熱火朝天腳不沾地的收拾金銀玉器,李斯再度環顧自己這座七進七出的屋子。

雕梁繡柱,飛檐反宇,比起幼時住在山林裏,那荒涼空曠,時常能夠聽得虎嘯狼嚎的茅草屋,绮麗的像是一場他胡亂墜入的夢境。

他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這土崩瓦解的一切,輕易就能瓦解掉他無數個寒窗苦讀的日日夜夜。

四年又三年啊。

拼死擠進上流官場,受盡白眼和屈辱。

“爲的是什麽,爲的又是什麽?”

權力,權力,無非是那永生的權利啊。

李斯張着眼望向慘淡的天空,北風習習,天沒落雪。

他眼裏也沒有流出淚來,而是大吼道:“韓非呢,快抓韓非去見秦王,隻要抓了韓非,這亂變的天,有本官在,誰也别想翻出風浪來!抓韓非,韓非!咳咳咳。”

他灌了一口氣,脊背像是沉甸甸的稻穗,壓得彎了,眼有潮水湧了出來。

李玥和若幹的妻妾還有庶子庶女在旁默默的看着,誰也不敢打擾。

片刻後。

旁邊李玥看着咬着牙猙獰面目的父親,和緩開口道:“父親,天色不早了,再耽擱下去怕是容易誤事。”

她從身上遞給他一張老舊的帕子,上面繡着的是山中不知名的野花。

布料柔和軟,帶着股久遠的清香。

李斯沒有看見,他仰起頭來,老淚縱橫。

李玥低下了頭。

帕子抓的緊了。

這是她娘親臨死前給她留的,娘親說父親好歹是個讀書人,做得個官,做子女的自然要爲讀書人争些面子,學些大戶的做派,省得丢臉。

家中的銀兩全部都給父親做盤纏花光了,娘親時日不多,也要給她拿邊角料子繡些帕子,“玥兒啊,你父親是李斯,你也要衣冠整潔,做到盡善盡美。”

周圍同齡女童早早就光着腳拾柴燒火滾泥巴,哪還需要用得上帕子。

小李玥拿起帕子越看越稀奇,将帕子蓋在臉上,咯咯的笑道:“好小的布啊,娘親,這是我小時候的尿布嗎?我聞聞。”

娘親隻是笑,笑容在記憶中變的逐漸模糊。

李玥滿口苦澀,很小聲的看着李斯,問道:“父親,您還記得,記得我娘,她什麽樣子嗎?”

最後一句接近哽咽。

她眼淚也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李斯轟的接過她的帕子,摸到粗糙的布料,看都沒看,直接丢掉斥責她。

“好歹是李府堂堂大姑娘,身上用的還是黔首的東西。哭什麽哭,我李家長女豈能作如此出息作态!”

話音剛落,李玥就覺得心仿佛被一隻大手攥住,絞緊,絞的血肉模糊。

原來,娘不是讓她爲父親争面子,而是不要讓父親看輕她。

“是啊,玉衣糜食養你幾年,也養不出大家閨秀的樣子,這種敗壞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

後面有個父親的小妾扭着腰走過來,捏着帕子去給李斯擦淚,“老爺——”

可小妾忘卻了維護男人的臉面,李斯不願被人看到她落淚,怒發沖冠,一巴掌扇了過去,“賤人!”

李玥瞬間也忘卻了父親的樣子。

因爲記憶中的父親已經在一瞬間,在這暴戾棒打的一瞬間,和她的娘親埋葬在孤墳裏,埋在了凄涼的孤崗中。

她一步步的往後的退。

外面進來報信小厮着急慌忙的臉色,李斯鐵青驚恐的臉,周圍庶子庶女六神無主的哭哭凄凄,一切都在倒退,與她格格不入。

後面的擠擠攘攘的家奴打包着财帛又瘋狂的把她往前推,推到了早已經預備好的馬車上。

護衛在大喊,““主子,再不走真的來不急了,馬上要有秦兵追趕過來了。”

有侍女爲她拉開車簾,李玥回頭再度看了眼富麗堂皇的李府。

某一處隐藏着的小角樓。

明明隻是一刹那,卻有億萬念頭決堤而出。

秦國,還會再回來嗎?

她握緊了拳頭。

小角樓内,肩膀裹着繃帶的韓非聽到車馬粼粼離去之聲。

韓非單手拿着劍靠近窗扉,推開一小縫隙俯看。

兩列騎兵追的虎虎生威,鹹陽老百姓四散飛竄,街道上的馬車擁堵不堪,整個鹹陽城亂成了一鍋粥。

他又從身上掏出個羊皮卷來,落筆寫道:

秦國内亂,六國合縱事不宜遲。

*

李斯離秦,還是被秦軍追趕着離秦,此消息一被放出,還在觀望的外邦立馬吓得魂飛魄散。

紛紛以爲秦王要殺人滅口。

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趕緊卷了金銀奔逃,活像是被狗攆一般,風馳電掣,快馬加鞭的争先恐後出函谷關。

函谷關,兵家險要之地。

秦國沒有占天時人和,地利總要占上一樣。

“邃岸高天,空谷幽深,澗道之狹,車不方軌,号曰天險。”

就是爲函谷關所作的絕唱,函谷關更是秦國至關重要的國門。

就這麽極險極陡的窄道,都容不下兩車并行,當秦國的腹地裏湧出大批帶着家奴仆從珠寶的逃竄官吏時,擁堵情況可想而知。

曾經秦國宮渴慕賢才,渴慕的夜不能寐,現在嬴政就攆這些賢才如攆狗似的趕開。

這場景要是被秦國先王看到,那些老家夥怕是連棺材闆都要壓不住。

非得大跳起來罵一句:好你個兔崽子。

祖宗估計會在地下想死他了。

在日落的餘輝中,冷硬的北風刺入人的臉皮,從廣袤的高空中,俯瞰函谷關這座城堡就如同一直沉睡着的黑色巨獸。

守城的士兵本已經經曆了無數的驚濤駭浪,見到如此狀況,急急的将事情往上報,懇請從别縣調撥人手過來維序。

是以秦國宗室收到這信息的時候,已經快傻掉了。

現在真的是拉驢上磨,想哼哼都難以爲繼。

外邦走得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

這種速度真的是以風卷殘雲般,完全不給他們宗親任何準備的機會。

以至于他們沒有任何後援,要完全直面繁雜冗長的事務。還有下面一大片缺口,他們要趕緊想辦法遴選人員補上來。

自己内務沒交接好,還是個二愣子,下面的漏洞就已經層出不窮。

命蹇事乖。

還在他們忙得腳不沾地時,太子丹趁亂逃了。

太子丹是燕王喜的長子,曾經在趙國爲質,現又在秦國爲質,有了太子丹,就相當于拿捏住燕國和秦國的和平。

現在太子丹逃竄,君上又寡待太子丹。

不敢想象屆時秦國和燕國又會無端産生什麽樣的禍亂。

完犢子了,這下要徹底完犢子了。

衆宗親光聽着就覺得實在是十分窒息。

他們努力的補上所有的漏洞,卻沒想到質子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這種恥辱,想想就覺得老臉挂不住。

“兵法有雲,上交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你們誰負責伐交的?”

芈啓沉沉開口,人群中互相左推右擠,白胖胖的胖子在中間好像充當個漂流的羊皮筏子。

見芈啓的目光掃了過來,他很想裝成鹌鹑躲起來,眼見躲不掉,支支吾吾的将身體從裏面艱難扯出,堆笑道:

“昌平,昌平君,現在下官現任典客,掌管邦交和邊陲部族事務。”

他一出場,所有宗親都有種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的感覺。

這種事情當然瞞不住過秦王。

他們彌補不成隻能垂頭搭腦的去請罪,本已經做好革職流放刺字的準備。

沒想到他們俊美無俦的嬴政正在動筆,聞言眼皮都沒擡,“跑了就跑了,太子丹長着兩條腿,誰也攔不了他走路,無礙。”

衆宗親:“.”

無,無礙?

跑的不是阿貓阿狗,那可是敵國太子!

還和君上您有過節,就怕有朝一日睚眦必報,燕國大軍臨下,您就一句無礙輕飄飄無礙揭過?

這不單單是放在秦國,這放在其餘六國也是相當炸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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