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棟梁之材

白桃和鄭國極其狼狽的摔到了個地下甬道裏面。

興許是鄭國身上蛇蛋的氣味太濃郁,勾引得下面成群的毒蛇躁動不安,導緻浮雕被撞擊的碎裂。

一路上,白桃拖着鄭國放出業火焚燒掉成堆的毒蛇,可越到後面妖力不足,竟隻燒得個半死不活。

甬道盡頭竟有扇石雕門。

宛如絕地逢生般,白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拖着他就溜進去,笨重的石雕門關閉後,白桃渾身狐狸毛終于松懈下來,“.好險。”

“咔咔咔。”

石雕門一關,裏面的青銅銜口鲛油燈瞬間被機括瞬間點亮,白桃心頭一跳,因此也将石雕門上面的色彩看得一清二楚。

紅色的,朱砂,像血。

“太陽。”

白桃喃喃,她再後退一點,就見旁邊繪制了兩條色澤鮮豔,栩栩如生的龍雕,兩條龍頭相互碰撞,銜着這個太陽門。

“嘤,這裏有死人!”

鄭國的聲音打斷了白桃衍生的思緒。

她豁然回頭一看,隻見後面滿目的都是白骨。

森森白骨散落一地,堆積成山,山一般的白骨堆上,赫有且有八支白骨架穿着黑袍,跪趴在地,位列八個方位,正中圍繞着一尊青銅蛇像。

蛇吐着兩條分叉的信子,倒三角的蛇頭仰着望天,蛇瞳凸出。

這幕映入眼底,灰慘慘,陰森森。

白桃眉心隐隐作痛,看着那蛇像總有種頭暈目眩之敢,忙轉移視線道:“這紅毛蛇妖在這裏還給自己塑個銅像?”

“怎麽死這麽多人啊。”

鄭國關注不是這個,他軟心腸又犯了,念叨會兒,又嗅了嗅,捂着鼻子道,“好臭。”

白桃揚起頭去看那銅像。

銅像上面有塊和地面上首尾呼應的浮雕。

浮雕上,是三條波浪螺旋,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箓,“我曾經去往趙秦的邊境,遇到一個蝙蝠妖,那個蝙蝠妖奄奄一息了,卻繼續用吞噬人類的精氣續命,我覺得,這個紅毛也很像……”

“如果他在用凡人的性命維續他的力量”

鄭國抽冷氣:“道無高下,術有正邪,一個妖精走如此邪術,他遲早會遭到反噬和報應的。”

白桃還在仰看那浮雕上的符箓,美眸一眨不眨:“你覺得,什麽報應能比死還可怕?”

鄭國一愣:“這。”

“妖族已經遭到反噬和清繳了,正道和邪道無論走不走,殺不殺這些凡人有何區别,你覺得有哪條道會善待我們妖精嗎?”

“.”

“你要死了,你選擇吸公子嬰的王氣,嫪毐這麽做.也不過就是殘忍了些。”

白桃并沒有那麽多泛濫的同情心,弱肉強食,本就是生存法則。

她的聲音回蕩在這腐臭黑暗的地下宮,穿過森森的顱骨空隙。

在鄭國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垂下眼睫道,“從小阿兄就告訴我,甯可我負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

“凡人爲了點蠅頭小利能自相殘殺,爲了吃頓飽飯能夠易子而食,爲什麽妖精就不能爲了自己活下去,去殺戮凡人?”

鄭國嗫嚅:“可可殺人,終究不太好。”

“刀都駕到脖子上了,誰會不反抗?”

“.我。”

白桃道,“立場不同,無關對錯,他殺人,我阻止,可我不會指責他不該這麽做,都逼到絕路了,是泥人都尚有幾分氣性。”

“他要建立這個祭祀地宮,他要用人心續他那兩個兒子的命,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可要是傷害政哥哥,我也會是個殘忍的儈子手。”

她喃喃道:“我也會殺人啊…”

少女說這話時,有種極度的,至妖至邪之感。

讓鄭國克制抑制不住去臣服的沖動,“姑奶奶,你究竟怎麽了。”

白桃晦澀的眨了下眼。

有那麽一瞬間,白桃真的透過了蛇像上的這幾堆符箓看到了自己淩駕于塵寰之上,飄散到了半空,冷冷冰冰俯視着整個山林燒毀,遍灑妖怪鮮血的戰場。

爲了不吓着鄭國,她露齒笑道:“我隻是開笑的,我尋常可不是這樣,我是隻大慈大悲,普渡衆生,就算踩死隻螞蟻我也會哭得不能自已的狐狸精,我也是,極爲良善良善的。”

鄭國:“…………”

“嗯,你什麽表情,我難道你還不了解嗎?”

“我也覺得。”他忙不疊道,他飛快的看了眼白桃,“你是隻良善得不得了的小狐狸,天真又無邪,慈悲又心軟。”

白桃笑眯眯。

他又道,“不過我們還是出去吧,這裏太詭異了,站得我毛毛的。

“你怕什麽?”白桃伸出指尖,“你不要亂摸不要亂看就是了,我再待會兒,明日沒準天亮那毒蛇就走了,我們還省的些力氣。”

“好好好,我絕對不亂摸不亂看。”

鄭國擡頭看了眼蛇像,又飛快的扭回頭去,好像證明他恨聽話似的,隻不過扭回來的時候好像隐隐約約看到那蛇像動了。

動..動了?

好奇心催使狸。

他又拗着脖子去看,仿佛要證明自己方才所看皆是幻覺似的

一切看起來很安靜,蛇像看起來也是冷冰冰的宛如死物。

未曾想“咔擦咔擦咔嚓”聽得幾聲機括轉動,那仰起蛇眼的蛇像,直勾勾的低下頭死盯他。

“鄭國!”

耳邊吹響的是少女着急的呼喊,飄散在空中滿天紛繁的落葉,最終化爲飒飒飒的輕響。

鄭國兩隻爪子呆呆的曲在前肢,抱住一顆直插蒼穹的大樹。

大樹?

樹的軀幹被他啃完一半,上面滿是他的齧齒印,再啃個幾刻,這顆樹就會很快的倒地。

他要做什麽?

鄭國很茫然的張着自己帶着木屑的齧齒,看着上面自己啃噬的痕迹,不自主的用牙口湊了過去,對了對了,要砍樹,他要砍樹。

這活很簡單,他做了上千年了。早已經爛熟于心。

他是砍樹好手,也是河狸家族的修壩第一人。

鄭國心想。

他在做活,既然是做活,他要徹頭徹尾,一絲不苟的完成。

齧齒和樹幹裏的年輪發出摩擦,樹木的清香,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是他習慣掌控的節奏,鄭國再耳朵動了動,退後一兩步,用爛在骨子裏的經驗判斷這顆樹會往哪邊倒。

數以萬年,被自己伐的樹木砸死的河狸不在少數。

不過永遠不是鄭國。

他每次都能規避這種危險,像是以往做過的千千萬次一樣,鄭國覺得有點自豪,它左右看了看,卻發現沒有人看到這場完美的冒險。

有點可惜。

鄭國耷拉着耳朵,察覺到了失落的滋味。

它曲着下肢往前探了探,感受粗壯的樹幹咂向地面帶起的朔風和震顫。

“砰—”

好險好險,和他的下肢隻差一線之隔。

這場冒險真是太棒了。

鄭國用爪子抓了抓地面,上蹿下跳的爲自己鼓舞,地面上鋪了層厚厚的枯葉,被它踩的沙沙沙沙響。

對了,砍樹做什麽。

哦,要過冬了,要屯糧。

其實也可以不用砍,鄭國用細長的眼睛,數着樹幹上的年輪,一圈又一圈,數到沒有盡頭。

這顆樹樹齡很大了,上萬年的老樹,和成精隻有一線之隔,可它坐等右等也沒有等到它開智的那天。

它覺得等待很盲目,不着邊際。

不着邊際的事情沒有意義。

它停下來想了想。

把這顆樹伐了,作爲給自己儲存過冬的口糧,這或許是這顆老樹帶給自己的唯一意義。

砍完這顆樹,面對隆冬的壓力驟減,接下來做什麽?

鄭國看向自己曲着的爪子,竟然不知道自己之後要做些什麽,拖這顆樹回巢穴嗎?可它已經不再需要進巢穴以避天敵。

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

砍樹,築巢穴,窩洞,明年開春,砍樹,築巢穴,砍樹,築巢穴,砍樹築巢穴。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難道就都要這麽渡過嗎?

一棵樹的存在或許有它的意義,那它這隻妖精有什麽意義呢,現在妖族沒落,死的死了,蒙智的蒙智。

百年以後,又還有誰會記得它呢。

會記得有隻活了千年的河狸鄭國嗎?

老樹傾倒,碧海潮生,連年輪上都會開出新樹的花,可哪裏還會有鄭國留下的痕迹。

它覺得惶惶不安,像是有什麽人擡腳輕輕碾壓了一下,所有的一切,像是軟爛的石子,當即碎成了一團,塵歸塵土歸土,被風輕輕一揚,什麽都沒了。

倘若——

現在的我死了,也沒事的吧。

鄭國動着自己的齧齒,靠近另一顆巨樹,巨樹被三下五除二的撂倒,它睜着細細長長的小眼睛,看着當頭砸下的巨影。

這次,它沒有躲。

“鄭國!你找死也不是這樣的找法!”

耳邊又響起少女的叫喚,鄭國從魇中剝離,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白桃。

白桃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手中孩握着一根骨頭,另一端的尖銳部分被他自己握着抵在喉嚨上,喉嚨有痛意,眼看就要再進一步。

他叫:“姑奶奶?”

“你還知道我是你姑奶奶,我差點就要喊你祖爺爺!”白桃簡直驚魂未定,一把抽過他手中的“兇器”,“你撒手!”

鄭國松開自己緊握不放的骨頭,渾身冒汗的跪在地上。

他這才注意到她脖頸上和手上都有血口子,外衣還撕裂了,比之前輕松舒适的樣子不知道狼狽了多少。

他睜大眼睛道:“姑奶奶,你你怎麽了?”

“我還要問你怎麽了,你怎麽還無端的問起我來了,你發才緊看着那蛇像不放,還要往那邊去撞,我好生拉着你,可你跟頭蠻牛一樣怎麽拉也拉不動。”

白桃深吸一口氣,“就跟要去尋死一樣,你還和我對着幹,我攔你幾次,也知道這蛇像有古怪,剛想準備把它砸了,可你倒是不撞了,你拿起我發才去咂石像的碎裂白骨,往自己喉嚨捅!”

鄭國眼睛還是茫然無焦點。

白桃看着他,蹙眉好一會兒,“算了,我又不怪你,誰讓你是我夥伴。”

鄭國心中有娟娟暖流淌過,眼眶微紅,張開雙臂,颀長的好大個就要往嬌小的少女身上撲,“嘤嘤嘤,姑奶奶,我怎麽覺得有點難受。”

白桃看他這副娘們唧唧的樣,不忍直視的躲開,“你能不能爺們一點,像那個愣頭青李信将軍一樣。”

“嘤,可我就是鄭國,我做不到像他那麽勇氣果敢。”

鄭國繼續抽噎,奶包範十足,“我要是不是鄭國,我還能是誰呢?嗚嗚嗚。”

他長發淩亂搭在肩膀上,原本白皙的臉頰哭得青一道灰一道白一道,不僅好似那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叫花子。

關鍵是還傻了,實在是怪可憐見的。

白桃很想眼不見爲淨。

她撇着眼神,還是看回來道:“你還能是誰,你是妖精,你是那個傻傻憨憨的妖精,還是那個對凡人好得不行的妖精,你是大秦的水工鄭國,哦,你還背負了一個使命,是那個要用疲秦之計,拖垮大秦國力的,細作鄭國。”

鄭國抹了抹臉:“你這麽說,我感覺我好多了,不過細作之事能不能别說,怪丢臉的。”

“真好了?”白桃松了蹙起的眉毛,“真好了你就别哭了,跟個愛哭包一樣,再哭我就瞧不起你了。”

鄭國擦了擦臉,糯糯:“嗯啊,我不哭了。”

“.”

白桃也不抱什麽希望了,背對着鄭國凝神道,“你不覺得這個銅像有詭異嗎?”

鄭國後怕的不敢看:“我也覺得,我方才看那蛇像好像動了,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我,然後我就入了夢魇,我夢見我在韓水伐樹,一眼望不到頭的伐樹,我覺得太痛苦了,就又想去尋死。”

白桃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你是說看到蛇像的眼睛,就入了夢魇?”

“對。”

“還記得我們在鹹陽街道上嗎。”

“記得。”

“會不會是我們往下看了那紅毛蛇妖的眼睛,就入了他的幻術?還有”

白桃杏眼轉了轉,“我記得趙姨說要去雍城,給權力給那紅毛蛇妖的時候,那蛇妖的眼睛,也是相當不同尋常的。”

“他的眼睛有古怪!”鄭國恍然大悟。

白桃點頭:“對,我們千萬不能看他的眼睛。”

鄭國怯怯的往那堆森森白骨看,那八個骨架支着的白骨身上披着黑袍,好像要活過來似的。

白桃也去看,說道:“既然這些都是供奉嫪毐蛇軀的死祭,那我們就毀了這裏。”

鄭國道:“好,燒了它,免得那紅毛蛇妖還傷害那麽多無辜的人。”

說幹就幹。

白桃默念符咒,手中的烈焰越來越大,似出雲破月。

不過作爲一個修煉百年的妖精,這種靈氣的攏聚,對她而言,已經是超負荷了。

她額角的細汗沁了出來。

五指松開又緊繃,在這之間有種強大的氣息,倏忽籠罩在這裏。

與此同時,“咔擦”一聲,石門翻轉,外頭的李信踉跄走了過來,白桃察覺到還有其他人,心鏡不穩,手中的焰火轉瞬湮滅,反噬過來的妖力讓她吐出一口血來。

“噗。”

紅血濺開。

鄭國着急道:“姑奶奶?!”

進來的李信也是一口血吐了出來,但他吐出來的是黑血,看樣子實在是狼狽不堪,上衣撕裂成一截,露出精瘦的胸膛,蛇血混在肌肉壘塊上實在是斑駁,尤其是他劍尖還竄着幾條死蛇。

他見到白桃和鄭國兩隻妖精,一字一頓道,“你們,究竟是誰?”

鄭國去扶白桃,見到白桃身上的鮮血,罵道,“早不來晚不來,非要跟着來,你怎麽這麽軸?”

剛罵完,李信那高大的身軀就如同當鋪裏不值錢的破爛一般,重重砸在地上,看樣子是蛇毒發作,毒昏了過去了。

白桃感受到妖力的紊亂,忍了忍,抹了把嘴唇:“我沒事,有事的大概是他。”

鄭國一臉擔憂看她,又去看倒地不醒的李信,“他身上這麽多蛇血,一路殺過來的?”

要是妖精還好,凡人太過弱小,在毒蛇窟裏穿行,不亞于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索。

兩隻妖精對于這種莽夫也有種相顧無言的意思,鄭國道:“那姑奶奶,我們,救他嗎?”

大好的機會被打斷,白桃是再也沒有多餘的靈力了,恹恹道:“你不是剛剛還罵了他麽,這人害了我們的事情,你說呢?”

“我覺得,我們還是救吧。”

鄭國蹲下身看向李信肩膀上冒黑血的蛇洞,“罵是罵,要是我們不救,他躺在這裏,就隻能死路一條,何況,他又不是故意打攪的,不知不覺犯下的錯事,那就不是過錯,不知者無罪吧。”

他生怕她不救,補了很長一段話。

白桃剛想開口,外頭有嘶嘶嘶的聲音響起,惡寒瞬間爬上了脊背。

她神色一厲道,“要救就救,不能耽誤,你背上他,從通道外,走!”

兩隻妖精帶着昏迷的李信,面對嘶嘶嘶的毒蛇,好不免一番翻牆鑽洞,實在是雞飛狗攆的狼狽,索性外頭天明,大多數毒蛇都不喜陽光,是以脫身的還算順利。

鄭國背着一個大漢,跑到人群中,危機解除的他實在是氣喘籲籲,雙手吃力到了極緻,關節處泛起了鐵青色。

“——呼呼呼。”

白桃一路上順手抄個棍子,硬闖下來也是渾身無力,危機解除索性往爬滿青苔的牆壁上一靠。

她道,“他的部下呢?這麽大個人不見了的,就沒個人接應他嗎?不行你就把他放下來,免得背着吃虧。”

鄭國也是堅持到了極緻,手一脫力,李信拌着灰塵摔下來。

李信緊閉雙眼,嘴唇烏青,眼袋浮腫,形如枯槁般,看着馬上就要咽斷氣了。

白桃蹲下身,又撩開眼皮子看了番,他的命格是大将之才,精氣充盈旺盛,死在戰場上也不會死在這。

她遂放下心來,“你去找個醫館,給點金子,好生救一會兒,救得活就救得活,救不活的話,也算是我們做妖精的仁至義盡,也沒虧待他。”

“好,找醫館。”

鄭國點頭,又去看向街道。

接二連三的公雞打鳴聲響起,雍城街道逐漸活了過來,清晨霧多,水汽袅袅,澄澈如碎琉璃般,有幾個官員正在懶懶散散的巡視,鄭國眼睛一亮,正要上去。

白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你怎麽這麽笨啊,這李信小将軍肯定不是雍城這邊的,不能叫人。”

鄭國不解:“啊?爲什麽,都不是秦國的将領嗎?”

白桃沒答。

眼睜睜看那幾個官爺像個街頭二溜子般的晃晃蕩蕩過來,按理說早晨當值開始點卯,可他們隻是眯着眼睛不管不顧,一派敷衍了事。

見到中毒的李信理都不理,見到貌美的白桃,他們渾身一銷魂的哆嗦,摩挲擦掌,眼裏放出垂涎的光,“嘿嘿,哪裏來的美人——”

白桃拿起旁邊有胳膊粗的木棍,以手爲刀,不輕不重的劈上去。

“咔咔咔。”

碎木飛揚,木棍斷成了好幾節。

他們目露駭然,腳步也是節節敗退,最後互相看了兩眼,當看不見般的吹着哨子離去。

“這樣,你還覺得都是秦國的将領嗎?”

等人走後,白桃抿唇,“秦法嚴苛,男女不以義交者,就得處以死刑,這種律法下,人人都惶恐自危,何況在這種大街之上,肆無忌憚行如此之事,不覺得雍城早已不是當初的雍城了嗎?”

鄭國木木道:“當初的雍城我也沒瞧見啊。”

白桃:“.”

白桃白了一他眼:“笨啊,管之前瞧見不瞧見,現在的雍城,就是那生性懶散,冷血鐵肺的紅毛蛇窟。将李信交給他們,我看,還不如直接一刀了結他。”

鄭國也反應過來,後怕道:“不過兩年,這嫪毐,怎麽就這麽能隻手遮天。”

“很簡單啊,欲望,是人之常情,秦法的條條框框約束了秦人幾百年了,有朝一日這個束縛不再是束縛,可能人會初初不習慣,到後面就會安之若素。”

白桃怕他聽不懂,唔了聲,“這道理阿兄和我講過,說人是最多雜念的生靈,所以他們就隻是凡人,就好比好比你。”

“你每天都在早起,當有朝一日你可以不用早起還可以睡懶覺,你可能起初不習慣,到後面你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懶散,直到你覺得睡懶覺就是理所當然的。”

鄭國恍然大悟:“你阿兄懂得真多。”

“是啊,他是世上最最要好的阿兄。”

白桃彎起美眸,說起阿兄就笑得爛漫。

鄭國也是笑,雖是不知道爲何笑,但他覺得小狐狸笑也跟着很開心,笑了一會兒,看着昏迷不醒的李信,又覺得現在開心委實太早,

白桃看着躺在地上身中蛇毒不合時宜的李信,用腳輕輕踹了下,“還是先背着他,去找個醫館吧。”

鄭國一秒收斂,“哦。”

他在前面甘爲孺子牛的奮力背,白桃在後面慢悠悠的跟。

期間小狐狸見到旁邊的樹上有幾顆紅果,甚至還清閑的摘下來擦了擦,嘎嘣嘎嘣的嚼。

鄭國吃力道:“姑奶奶,你怎麽一點也不擔憂啊?”

“他又不會死,着個什麽急。”

“啊?!”他立馬就想把李信扔下來歇會兒,“姑奶奶你不早說,這雍城醫館難找,我都整整走了三裏地了。”

白桃丢個野果喂進他張大的嘴裏,“不過知道你扔了不管他會不會死,我想,大抵會的的,反正以後秦國少了青史留名的将領了,你可以試試。”

鄭國不能說話,隻能眨眨眼。

白桃眼尾一挑,看着前面藏在轉角的醫館示意,“嗯,醫館到了,你不進去嗎?”

“咕噜。”

他也看到了,喂到口中紅果囫囵吞棗的咽下,背着李信小将腳步如風的越過帶着鬥笠的農夫,躲過店小二潑出的洗腳水,直沖沖的去敲門。

“砰砰砰—”

“裏面有人嗎?開門啊,大清早的你開不開門?啊!你要是再不開門,外頭有人就要死掉了!别看隻是個凡人,秦國就将要失去一個棟梁之材!要塌天啦!别問我誰說的,我家姑奶奶說的。”

跟在後面的白桃聽到這話好險一個趔趄。

誰教他這麽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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