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淡淡漠漠道,“穩固宗廟社稷,靠得是舉國奮發,銳将良兵,可不是一國的後位,再者,你燕國有何等實力與寡人的秦國結盟?斟酌?寡人再斟酌也絕不會斟酌燕國。”
“狂妄自大!”
姬丹氣得拍案而起,“嬴政,年少一别,沒想到你還是這麽的桀骜難馴!”
“不和你結好就是桀骜難馴?”
這下是白桃開口,自己永遠站在政哥哥這邊,“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子的人,何況你身爲堂堂燕國太子,讨不到便宜賣不了乖就到處污蔑别人不好。”
姬丹氣急,黑紅着臉道,“你!本太子在和秦王說話,什麽時候還有個女人插嘴的份?!你什麽身份,本太子什麽身份!”
白桃張口欲駁,不料被嬴政攔住。
赢政面色冷如寒玉,語氣如無常的鈎索,斥道:“出口不訓,來人!将太子丹拖出去,仗責二十大闆。”
話音剛落,從屋檐上樹後下躍出兩名黑鷹侍衛。
侍衛身長九尺頂盔掼甲,臉上戴着面具,隻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他們行動間發出鳴金震玉之聲,如矗立的森森鐵塔靠近,令人膽戰心驚。
姬丹面露恐色,如坐針氈如芒刺背:“秦王!本太子是燕國太子,你竟然敢如此對我,你就不怕有朝一日,燕國發兵嗎?!”
嬴政冷冷道:“燕太子在秦國結黨營私,就已經觸犯了秦法,法度之下,人人伏誅,寡人這秦國可不比燕國,沒有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那一套。”
帝王的臉,六月的天,說翻就翻。
兩名黑鷹侍衛的手像是鐵鉗一樣鉗住姬丹的胳膊。
姬丹胳膊生疼,他高聲大喊,怒目而視:“秦王,你依舊我行我素,肆意戕害他國質子,你會爲天下人所不恥!你會遭到天下人唾罵!”
“寡人對你已經格外開恩,你若是再不知收斂。”嬴政薄唇輕吐,“按照秦法,處以劓刑。”
劓刑,割鼻。
人無面不活,尤其是王室勳貴,一旦割了鼻子,終身隻能戴劓具示面,這無異是場恐怖的精神摧殘。
姬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胸口起伏半響,他陰沉着臉道,“不用秦王拖!本太子自己會走。”
說完,他冷冷的剜了白桃一眼,奮力的掙脫黑鷹侍衛的鐵手,大袍一轉,拂袖離去。
雞胸肉走後,白桃對嬴政問道:“他剛剛還刀了我一眼,他莫不是嫉恨上我了?”
嬴政指尖“笃”的敲了下長案:“隻有沒用的人,才會覺得所有人都待他不公。”
“哦。”
“…………”
“那你說我是你王後是怎麽回事?明明我才不是你王後呢,你亂講。”白桃鼓着臉問道,渾身跟沒長骨頭似的靠在他胸膛,“你快說,你是不是亂講。”
隻是剛問完話就感覺靠着的胸口起伏有一瞬間的凝滞,緊接着又恢複如常。
嬴政撫着她的臉頰道,“沒有亂講,娶你是寡人一直謀劃的事,寡人謀劃了八年之久。”
“八年……”
“桃桃,等寡人及冠掌政後,就娶你爲王後,你先要會習慣。”
“可是,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白桃懵道,“朋友怎麽能夠做王後呢?這兩個之間好像有點不一樣,光味就不對。”
嬴政偏頭,在她耳畔低低誘哄,“寡人和桃桃自是朋友,但也可做夫妻,桃桃是不是發現民間的夫妻吃住睡都在一起嗎?”
白桃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這樣,我看夫妻都是成雙成對的。”
“寡人和桃桃也是如此,是這世上最不能分開的一對。”
嬴政壓吻她的雪頸,“那又怎麽不能做夫妻呢?”
酥酥麻麻的吻落下來,白桃浮起了一身的戰栗。
感覺有點要被他帶進去了,索性她還算清醒的躲了兩下,“不行,你雖說得很對的樣子,但是我覺得還是不對,這做夫妻和做朋友的本事就是不一樣的。”
嬴政的輪廓在這無邊的光亮和樹枝的陰翳下逐漸模糊,隻是湊過來的面容平靜如許,看不出任何心境的變化。
“桃桃,寡人想和你做夫妻,日後定會百倍寵你疼你,你想要的,哪怕天下,寡人都會爲你得到,嫁給寡人又何嘗不好?”
聽起來不錯.可爲什麽非要做夫妻啊?
白桃實在是很抓毛,但是覺得他這副隐隐低入塵埃的樣子,要是拒絕肯定會難過。
她抿唇道:“政哥哥,我能回去仔細想想嗎?”
“不準。”嬴政帶着讓人心顫顫,意懸懸的霸道,他扣着她的腰肢,“不準回去,寡人現在就要桃桃的答複。”
這也太霸道了,怎麽說要就必須要。
白桃有點想逃,但是整隻都縮在他懷裏了,還能逃到哪去,“我我還是覺得有點怪。”
嬴政:“不怪,桃桃要慢慢習慣。”
白桃還是覺得自己對做夫妻的含義了解不深。
而且貿然答應會不會不好…
哪裏不好也說不出來。
其實也不是好不好,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舍不得讓他難過。
他對自己掏心掏肺掏肝的,這麽多年來,什麽事情都幾乎百依百順的對自己,狐狸和人皇又不沾親帶故的,就顯得他對自己的好,更加好得實在是極好極好。
過分的極好。
而且就這一個要求,他都肖想了八年了,拒絕是不是有點太沒心沒肺了。
是不是要做一隻有心有肺的狐狸精?
白桃揪着他的衣擺擺,腦瓜子飛速運轉。
嬴政不疾不徐的在等她答複,明明是勢在必得的神态,可他緊緊扣着少女腰肢的大手,到底是暴露了不平穩的心境。
心思百轉千回,白桃最終弱弱妥協道:“那行吧。”
“行?”
他聲線有些不穩,到後面的時候已經添上了細微的沙啞,“答應了?”
白桃本來還在猶豫,直到他那雙寬厚又骨節分明的大手猛地包住自己的柔荑。
他的氣息是令人心顫的灼燙,是無比的熟悉和安息。
和很多年前一樣,一樣的牽着她手,一樣的一如既往。
白桃蹭了蹭他胸膛,又眯了眯眼:“嗯,答應了答應了。”
答應就答應了,有什麽放不開的。
隻是白桃沒想到的是感覺他的體溫急劇的在攀升。
從他的指尖,一路燒到自己的後腰,甚至她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他是怎麽湊過來親吻自己的。
似置入一場亦真亦幻的迷局中,摸索的碾磨,深入的索取,連意識和甚至都全程由他掌控。
珙桐樹下,花瓣飄零。
凡塵俗世間,少男少女相擁親吻,發絲和衣袍相融,緊密糾纏,不分彼此。
嬴政的突襲,白桃毫無防備。被迫和他親了半柱香,啃的嘴巴都麻了,連攀着他的脖頸的手都軟,“唔不行不親了。”
嬴政克制的松開她,隻見少女的唇瓣微腫被他親的如婆娑果,連眼角眉梢都帶了靡靡豔色。
他覺得這麽多年來,有種空缺被填補的滿足。
他指尖挑起酒盞,說道,“桃桃這一年,要乖些呆在宮内,準備待嫁。”
“啊?還要待嫁啊。”白桃說道,“感覺做夫妻好麻煩,做朋友就不要待嫁。”
他抵住她額頭:“桃桃就隻要好好待着,剩下的寡人在。”
“嗯,那好吧。”
隻要不麻煩就行。
小狐狸一向是把事情想的很簡單,并不懂世俗男女對愛的渴望,和那種糾纏在一起的羁絆。
她隻覺得此時暖洋洋的日光照下來,連湛藍的天幕都在發光發亮。
白桃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交給搖着大尾巴的人皇,依舊感覺跟沒多大點事一樣,一把把揪着草坪上的野花。
嬴政卻是喝了一盞又一盞的酒,呼出的都是撩人的酒氣。
他見到坐在草坪上玩鬧的少女,長臂一攬,抱着她躺在草坪上,下巴搭在她的頸窩,“寡人高興。”
“高興什麽?”
“心有歸處。”
白桃停止薅花:“心有歸處,你就喝這麽多酒?”
她不懂他年少時像條野狗一樣,耷拉着尾巴被人攆在異國他鄉裏,攆來攆去的滋味。
漂泊久了的人,做夢都想要個家。
嬴政也沒多說,隻摸了把她的發:“要娶桃桃了,高興。”
白桃歪頭看他。
他目如流光,眉目起了波瀾,有點孩子氣的按住她的腦袋,又深吻下去。
“..不行,你嘴裏都是酒味。”白桃本想掙紮,卻又暫時妥協道,“就親一口..唔。”
沒想到妥協換來了他對她的肆無忌憚。
這一口親了好多下,親到白桃都想拿腳直接把他踹開,但是又舍不得,隻等到他頭一栽在她身側昏睡了下去。
倒地時,他衣袍籠罩得她嚴嚴實實,衣袍下的手心還緊緊扣着她的腰肢,生怕她跑掉的樣子,一直一直舍不得放開。
白桃也不亂動,隻舔了舔微腫的嘴巴,上面都是他的味道。
“唔…”
她揚了把手心的野花,其實親親,味道也不錯。
*
一人一妖睡到黃昏才悠悠轉醒。
嬴政因身上有許多繁缛的政事在身,隻能先回理政殿,臨走時,還不忘親了白桃好幾下。
那黏糊勁,讓白桃差點以爲自己是根好啃的肉骨頭。
不過也因此身上都染上他的酒氣,白桃皺着鼻子就要回去沐浴,沒想到蕊兒在殿門口活像個望主石,不停的左顧右盼。
見到她回來了,蕊兒先是行禮,再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嘴巴,“小主兒您這嘴.”
白桃反應過來,兩手捂住嘴巴,瞪她,“你别看,不許看!”
蕊兒嘴角都快要翹的壓不下了,“沒事,奴婢是小主自己人,有什麽害臊的,小主兒想必口渴了吧,奴婢去給您倒水。”
她尋個由頭,也不至于讓白桃那麽不自然。
白桃也奇怪自己幹嘛要捂住嘴巴?難不成她做個妖羞恥心已經越發像個人了?肯定是在人間待久了,被同化了。
對,肯定是這樣。
白桃自我安慰一通,進了内殿道:“好了,大不了你看見就看見,我又沒關系。”
“不提這事兒,小主兒臉皮薄奴婢知道的。”蕊兒正在上熱騰騰的吃食,揶揄道,“小主兒餓了吧?快過來用膳,用完膳睡一覺,明早一起來準沒事。”
白桃挪了兩步坐下來,由兩個小宮女爲她擦手。
蕊兒彎着腰布筷倒水,不經意問道:“小主兒方才都跟君上單獨呆在一塊兒嗎?那燕太子丹呢?”
白桃想起她一直讓自己去找政哥哥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小主兒聰慧,奴婢不敢欺瞞小主。”蕊兒大方說道,“奴婢的弟弟,前個月告訴奴婢說燕太子丹喜歡在酒肆裏到處結交勳貴。”
“還吹噓他有個王妹,說他王妹生得花容月貌,棋琴書畫都無所不能,這常言說得好,酒香也怕巷子深,什麽才女啊美人啊這些子名号,都是在舌尖上轉出來的。”
“奴婢在想,燕太子丹如此吹噓他那個王妹,打得自然不是什麽好心思,剛巧他進宮見君上時,奴婢就留了個心眼,可不緊着讓小主過去。”
白桃聽懂了,将兩個小宮女打發下去:“你是怕燕子丹的王妹嫁過來?”
蕊兒笑出兩個酒窩,“奴婢是怕小主兒還未開竅,就讓人捷足給先登了。”
白桃:“你想讓我嫁給政哥哥麽?”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誼,可不是誰都能割舍的。”蕊兒揶揄道,“奴婢就盼着有情人終成眷屬,然後好能爲小主兒上下打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