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霍青梧就來了電話，電話是打到晏宸的手機上。霍青梧竟不是先約他們交魂草，而是約他們一起吃午飯。
不是餐廳，地點是定在霍家。
在接收到旁邊東方燦的眼神示意後，晏宸表示白染東方燦等人也在，霍青梧便也一并邀請了。
霍家敗落也是近十年的事，霍家底蘊不比雲家和晏家低，霍家的大宅自也很是巍峨，同樣占了大半個山頭。
又消失了半個月的霍青梧突然回霍家驚了霍家衆人，霍青梧在霍家宴請朋友，更是讓霍家人詫異。本就有意讨好霍青梧，得知霍青梧要邀請雲栀晏宸等人後，霍家當家人霍霄當即把這個事攬了過去，說是讓霍青梧安心待客，他會安排好一切。
霍家霍青梧的院子，昏暗的書房内。
“隻需要把魂草拿到手即可，爲什麽要多此一舉？”從語氣不難聽出對方的不滿。
“今天過後我不知道還在不在這世上，你得容許我在死前和朋友一起好好地吃頓飯。”霍青梧站在窗邊，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光線落在他半邊臉上，他半邊臉隐沒在昏暗裏。
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說過會留意你一命，你不信我？”
“我當然不信你。自我八歲開始你就一直纏着我，陰魂不散。我是霍家幾百年才出一個的變異雷系異能者，是異能界少有的天才，本該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将來在異能界也會有我一席之地。可這一切都被你毀了，你讓我怎麽信你？”
霍青梧直言不諱，像是事已至此已經無所顧忌在破罐子破摔。
“不識好歹！”
“随你怎麽說，反正這樣的日子我早就受夠了，要不是擔心沒了我你會去禍害别人，我早就自我了斷了。”
“你現在不是有了喜歡的人舍不得死了嗎？”
“可我喜歡的人另有心上人，我活着好像也沒什麽意義，看着喜歡的人和别人恩恩愛愛，我還會很痛苦，何必。”
“半個月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也說了，像我這樣的人很驕傲，我又怎麽會願意在人前露出自己狼狽的一面。我那時那麽說，不過是我不想在人前丢臉故作僞裝罷了。”
“那現在呢，你怎麽不繼續僞裝了？”
“我都快死了，有這個必要嗎？”霍青梧說着，輕輕冷笑，“你和我說這些不會是陪着我的時間長了，對我有了感情舍不得我吧？”
那人回他一聲冷笑，“你倒是很會自作多情！”
“可惜了，作爲你的先祖之一，難得見你這麽優秀的後輩，我原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這麽不識好歹，那就别怪先祖無情了。你不用等擔心霍家沒了你之後會逐漸走向敗落，我會讓霍家再恢複昔日的鼎盛，甚至趕超昔日躍于所有異能世家之上。我苟活至今可都是拜雲卿那一群人所賜，他們都死了，我就隻能找他們的後代算賬了，不然我心裏這口氣咽不下去！”
放在從前，霍青梧還會和對方讨價還價一番，但現在他什麽都沒有做，“我是個将死之人，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都快死了，其他人的死活與我何幹？”
“你以前明明那麽維護這些人，明明那麽在乎他們的死活。爲此你不惜和我僵持十多年，現在卻說不在乎就不在乎了，真無情。”
“不過也正是這份無情，才像霍家的人，當年霍家就是對我這麽無情的。我的祖父祖母，我的父親母親，我的兄弟姐妹，每一個都巴不得我死，隻因我……”
聲音戛然而止，他沒有往下說。
霍青梧還有點遺憾。
僵持糾纏将近十二年，他還沒有完全摸清這魑祟的底細，每每說到關鍵時刻他總會及時止住。不過将近十二年，這麽長的時間，他倒也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探到。
他知道這魑祟出身于千年前的霍家，算他先祖。曾經應該是犯了大錯被霍家驅逐，被雲家先祖雲卿聯合各家先祖圍攻，最終雲卿領着衆人和他同歸于盡。
隻是其他人都身死魂消了，他不知怎地留下了一縷殘魂，藏于霍家先祖留下的傳承玉佩中。休養千年漸漸蘇醒，恰被八歲的他一次偶然碰到，從此就纏上了他。
家主身份象征的玉佩在他手裏，憑他的天賦和能力，饒是那時他才八歲，霍家也能被他盡握手中。
但他沒要。
随着這縷殘魂的出現，沉寂千年的魑氣逐漸在各地出現，他強壓了很多年，越來越壓不住。後來打探到特殊部門副主任雲方雅是青術異能十級的異能者，隐居在甯城，就帶着玉佩和殘魂到了甯城去。
這也是他爲什麽選擇在顧家借住的原因。
顧家的當家主母是雲方雅兒子的前妻，還有一個女兒養在雲方雅膝下。他住在顧家，總能找到機會和雲方雅碰面。
原是想等壓制不住時能尋求雲方雅的幫助，豈料在他到甯城第三年，雲方雅突然離世。
殘魂曾擺在雲家先祖手上，除了雲家異能極高的人，他不知道還有什麽人能壓制住這魑祟。得知雲方雅去世，他大受打擊。本不再抱希望，雲方雅的孫女住進了顧家。
他原也沒抱希望，沒想到雲栀卻給了他驚喜。
她居然也是異能者！還是一個能種出噬夢草的異能者！
原以爲她隻是青術異能天賦高一些，後來卻發現她竟是傳聞中才存在的點青術異能者，和雲家先祖雲卿一樣的異能，這無疑給了他更大的驚喜。
那之後，他有了新的計劃。
那就是盡可能多拖一些時間，讓雲栀和晏宸這些人真正成長起來。
要不是突然出現雲栀這個點青術異能者，他不會有這樣的打算，委實是那時的晏宸也是自身難保，異能界沒有可托付後背的人。
“我和你廢話這麽多做什麽，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按照約定，你幫我找到魂草，我允你半個月的自由，現在半個月的時間已過，不過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作爲你的先祖，我就再允你半天時間讓你去好好吃一頓飯好好和你的朋友們道别。”
“記住，在我拿到魂草之前，不該說的話别說，否則别怪我讓霍家滅門。反正這個霍家我早就看不順眼了，全滅了重新創建一個更合我心意。”
“可憐你的朋友們對你如此信任，幾次三番幫你療傷，還原因都不問就答應幫你種魂草，你就要自己去死不管他們的死活了。”
“你再說這樣的話，我真的會認爲你是舍不得我。”
得對方一聲嗤笑。
“霍青梧，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算計我嗎？雲家那丫頭早就知道需要魂草的是我，可她在你向她讨要魂草時連問都沒有問一句，定是看出了你的打算。”
霍青梧神色略有變化。
沒有說話，但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句話：你怎麽會知道？
“我活了這麽多年，會連你們這點小心思都看不透？就憑你們這些小崽子也想算計我？我要是這麽好算計，當年也做不到死都拖上雲卿那幾人墊背了。”
“很好奇我明明看到了你們的打算爲什麽沒有拆穿？”
霍青梧抿唇不語。
那人得意一笑：“你們這點小伎倆在我眼裏根本不夠看，我不過是陪你們玩玩罷了，誰讓我還需要雲家那丫頭幫我種魂草呢。原本想抓個人威脅威脅她，沒想到你也是個不要命的，拼着重傷也要一次次壞我的好事。”
那天吳坤遭受攻擊，魑祟明顯就是打着抓住吳坤來威脅雲栀幫他種魂草的主意，可惜被霍青梧硬拖着直到晏宸趕來。
這樣的事不止發生過一次，隻是每次都被霍青梧強壓住了，魑祟找不到什麽機會行事。
“隻要我拿到魂草，拼上你們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對手，陪你們玩一玩又何妨，權當逗趣打發時間了。”
霍青梧怒極，一張拍在自己心口。
一大口血從嘴裏噴出，那道聲音也發出一聲悶哼：“霍青梧，你居然自傷！這樣兩敗俱傷對你有什麽好處！”
“是沒有好處，但我樂意，有本事你從我身體裏離開！”
霍青梧嘴上這麽威脅，但他心裏其實清楚魑祟殘魂若是從他身體裏離開是不會死的，還可另找身軀寄居。他之所以遲遲不離開，是找不到像他這樣匹配的身體了，于養魂不利，而且寄居了多年後貿然脫離對魑祟的損害也很大，會延長他恢複的時間。
這就是爲什麽霍青梧沒有選擇同歸于盡的原因，也是魑祟殘魂明明一直受他壓制，卻不選擇離開的原因。
“好！很好！等我拿到魂草，自有你哭着求饒的時候！你最好别打魂草的主意，也别想着和我同歸于盡。真同歸于盡，死的也隻有你。我看那個雲栀和晏宸的身體就很不錯，沒了你，我不介意去借他們的身軀的用一用，大不了再休養十年。”
見霍青梧洩了氣的模樣，很是有幾分頹敗，魑祟就知道他的威脅起了作用。得意地笑起來：“人啊，就不該有良心這種的東西，你要是自私一些狠心一些，我這些威脅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閉嘴！”
怒火攻心，又一口血吐了出來。
等他走出書房，人已經沒有多少精神。但霍青梧并不打算休整，就着這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往他院子的待客廳走去。
雲栀等人已經等在那裏。
*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