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說。”
葉芳菲朝陸洲邁近了半步，神色堅定。
她面上沒有表現出一絲慌亂，描了精緻眼線的桃花眼不帶任何笑意，緊抿的紅唇，顯得她此刻有些高冷。
可她不知，她眸底閃爍着的熱烈光芒，出賣了她緊張的内心。
不過是假裝冷靜罷了。
誰又不是呢？
陸洲亦然。
兩人距離拉近後，他能嗅到她身上被夜風帶來的淡淡芳香，是熟悉的味道。
她很喜歡這一款香水，專門找高級調香師爲她定制的，不甜不膩，清新淡雅，她常年在用，已經成了她個人獨特風格的一部分。
陸洲從沒想過自己如此能忍，美人在前，清香沁鼻，她滿眼是他，他明明伸手可及，卻強忍着内心的沖動，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此刻腦子裏像一團亂麻。
糾結，掙紮，權衡每一個選擇背後必然會牽動的利與弊。
三世爲人，至今他早已不是曾經不谙世事不計風險的少年。
對待感情，他沒有曾經那般不顧一切的純粹了，可她卻依舊喜歡他。
陸洲内心湧進一股熱流，莫名的鼻腔泛酸。
一直不明确心意卻又不肯徹底放手，若即若離，由着她猜來猜去，又渴望她能一直守着這份喜歡堅持等自己，他這樣做，又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心愛的女人。
回頭想想，陸洲覺得他把自己弄得像個渣男，可他又明明隻鍾情于她一人。
真是不倫不類。
可他也是被逼的。
但今晚，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很清楚，再罔顧她的心意堅持一意孤行的話，他可能真的會失去她了。
陸洲暗自做了一個深呼吸，要不，就豁出去一次吧。
她還在等他的答複，眼底湧動着的光芒暗示着她此刻内心的忐忑。
“你生氣，是因爲你不喜歡我和李佳顔有過多的接觸。”陸洲終是開了口。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麽不喜歡你和李佳顔接觸？”
葉芳菲緊接着追問，她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不想放過他臉上任一個細微的表情，沒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
陸洲又怎麽可能沒有想過呢？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才一直不跟她提這件事。
他們兩人之間不過就差跨過“一語道破”這個關卡而已，其實誰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而葉芳菲此時的步步逼近，意圖已經不需要明說了，她想撕開橫隔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
她的性格……就是這般熱烈。
陸洲垂眸望進她的眼裏，心口如小鹿亂撞。
“菲菲。”
他低聲喊了她的小名，帶着一絲說不上來的喑啞。
葉芳菲不知爲什麽聽見他這一聲低沉的呼喊，眼眶蓦地就湧起了水霧。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絲在兩人的面前飛舞，她微昂起頭，他微微俯首，兩人對望着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喜歡你，陸洲。”
她的聲音不大，卻蕩在陸洲的耳邊久久回響。
腦海裏瞬間湧起了曾經無數個畫面，配着這句話，讓陸洲感到喉間發緊。
“我知道。”他說。
葉芳菲眼睑輕顫了兩下，她屏住了呼吸。
“你知道，那你的意思呢？你喜歡我嗎？”她豁出一切地逼問。
說出這話時，葉芳菲緊張得感覺有點呼吸不暢，心口處的狂跳似要沖破胸腔而出。
他會怎麽說？
他會不會還要繼續裝下去？嘴硬地不承認自己的心意？
萬一他否認怎麽辦？
否認的話，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沒錯！再搭理他，她名字倒過來寫！
她不要再過這種日子了，每天在猜他的心意，想接近他卻又找不到好的由頭，還天天擔心他被别的女人偷心，她都快被他折磨得要瘋了。
愛情讓人神魂颠倒，真沒說錯，她也算是體驗到了。
不管了，話已經撂出去了，不論結果能不能如她所願，她都想要一個明确的答案。
若不如意，說明他不值得她再繼續喜歡下去了，都走到這一步了，他都不肯表明心意，隻有一個可能，他在養魚，要麽就是在利用她，也許他真的沒有喜歡她，可能曾經的一切都是他僞裝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算一種成長了，她就當作人生體驗了，以後可千萬不要再這麽傻乎乎地輕易喜歡别人。
若如意……若如意？媽呀，她想哭。
葉芳菲太陽穴突突的，短暫的等待期間已經有無數的幻想畫面湧進她的腦海，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越想越緊張。
而陸洲此刻也沒好過到哪裏去。
他不自覺地做了一個吞咽動作，垂落身旁的雙手輕輕蜷起，他終是下了決心。
他擡腳朝她靠近半步，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
“我以爲你一直知道我喜歡你的。”
告白的回應從陸洲的嘴裏說了出來。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葉芳菲忘記了呼吸。
她突然就紅了眼眶，嘴巴微微撅起，那雙好看的細眉輕蹙了起來，一副想哭的樣子。
“那你爲什麽要做得這麽壞？”
陸洲：“嗯？”
“我第一次喜歡一個男生，我一點經驗都沒有，你明明經驗那麽豐富，爲什麽要讓我來先跟你表白啊？”
她聲音裏盡是委屈，好像吃了大虧。
這畫風轉得讓陸洲猝不及防，他又是心疼又覺得她這個模樣有點好笑。
嘴角沒忍住翹起了一絲弧度，他說：“我也沒有經驗很豐富啊……”
“那也比我豐富啊，難道當初你和李佳顔在一起，不是你先跟她表白的？”葉芳菲昂起下巴，說道。
陸洲頓時汗顔，這……
“是我……”他說。
“那不就行了，爲什麽你喜歡她，你是先表白的那個，現在到我這，我要是不跟你表白，你就死活不坦白心意？在你眼裏，我比較好欺負是吧？”
葉芳菲說着說着還真有點不甘心，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剛想哭的情緒導緻的。
她這罪名扣得陸洲哭笑不得。
“我隻是之前還沒做好要和你在一起的準備，想等時機成熟之後再說，沒想到今晚你突然就……”
陸洲一邊說着，一邊在心裏掂量着一會該如何說服她。
葉芳菲被陸洲說得漲紅了臉。
她人生的第一次主動告白，因爲沖動就這麽草率給出去了！
她甚至都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啊，救命，她還光着腳……
是否太唐突了？好像是的，告白應該是唯美浪漫的才對啊，而她……甚至都沒有給他呈現一個得體的形象……
啊，以後他回憶起今晚，那定格的畫面就會是她光着腳丫咄咄逼人地和他表白！
這……
表白過後莫名有點後悔，葉芳菲感覺頭皮發麻。
但仔細一想，不對啊，要什麽形象！好在她今晚表白了，現在他承認了他同樣喜歡她，她想要的結果不就得到了嗎？
這是好事啊！
隻要目的達到了，過程的細節并沒有那麽重要。
是的，葉芳菲開始在内心安撫自己。
“你要是實在介意表白的先後順序，要不我們當剛剛什麽也沒發生，NG重來一遍？這次我先開口。”
爲了緩解坦白心意後兩人略顯尴尬的氛圍，陸洲逗趣道。
葉芳菲心頭的窘迫因他的玩笑而漸漸淡去，她無語地看他，“你當拍戲啊？還NG重來。”
陸洲揚唇笑了。
回想起陸洲前面的話，葉芳菲的臉色突然認真起來，她抿了抿唇，遲疑片刻後開口：“陸洲，我其實不在意你的家境、你的過去，你不必因爲這些而産生太大的心理負擔。”
陸洲本來還在糾結該如何順滑地引入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題，沒想到她先抛出了引子。
“但身爲男人的我，很難做到完全無視我們兩個家庭之間過于懸殊的差距。”
他沉默着斟酌了頃刻，一臉正色地緩緩開口。
葉芳菲内心咯噔一下，先前的興奮和快樂瞬間轉爲了緊張，她生怕他又縮回去了，連忙脫口而出：“談個戀愛真的非得去在意那麽多沉重的條條框框嗎？”
活得灑脫一些不好嗎？她想說。
“你隻想和我玩玩而已嗎？”陸洲順着她的話，回問了一句。
葉芳菲輕蹙了下眉頭，對他說出的這話感到不适，“怎麽可能隻是玩玩？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女生嗎？”
“正因爲我覺得你不是，而我也不是那種隻想率性談場戀愛不去考慮未來的人，所以我才無法忽略那些橫亘在我們面前的現實問題。”
陸洲解釋着。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會在意家境的女生，不然你也不會喜歡我。”
“但就像我之前在節目裏問過你的，你不在意，你的家人也不會在意嗎？”
他把曾經問過她的問題再次問了一遍。
“我記得你當初說，你爸媽還是在意門當戶對的。”
葉芳菲預感事情正在往不妙的方向發展，她着急着解釋：“可我當初也和你說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陸洲輕輕一笑，“真的嗎？”
葉芳菲重重地點頭：“真的，我爸媽很疼我的，從小到大，很多大的決定我都是自己做主的，他們不會強迫我。”
“那你和張辰的相親是怎麽回事？不是你爸媽的意思嗎？”他順着她的話繼續引導。
葉芳菲顯然愣了愣，“是他們的意思，但是……你也看到結果了啊，我沒有選擇他，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人可以強迫我，我父母也不行。”
陸洲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那這件事是不是也側面反映了，如果我将來想娶你，我必須得有匹配得上你的家庭實力，才能真正獲得你父母的認可？他們強迫不了你，不代表他們一定看得起我。”
“你……想娶我？”
葉芳菲大腦轟的一下，血氣上湧，她怔在原地，關注的重點徹底偏了，绯紅從脖子蹿上耳根。
她這模樣和她平時反差實在是大，可愛的緊，陸洲不由得抿唇笑了笑，逗她道：“我……不能嗎？難道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和我走到那一步的想法？”
葉芳菲慌忙擺手否認，“不是……我……我隻是突然覺得進展有點快……”
陸洲被她這模樣逗得想大笑，卻忍住了，“我說的是将來，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有點偏？我現在想娶你也沒有足夠的實力。”
葉芳菲臉蛋滾燙起來，她假裝撥弄頭發轉開了臉，好在現在是晚上，路燈也沒有那麽明亮，陸洲應該看不清她此刻的囧态。
“其實我知道，我們兩個家庭的差距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她緩過尴尬後，一臉認真地擡頭說道。
“很多事情，我站在我的角度或許覺得是一件小事，但我知道對你來說，沒那麽容易。”
“可我是真的喜歡你，陸洲，我長這麽大，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讓我心動讓我渴望去談一場戀愛的男生，真的，我不騙你。”
“我的家人能不能真正認可你，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我會爲此去努力，讓他們知道你的優秀。”
“但你不要因爲這個就退縮好不好？我們可以一起去面對，一起去努力的。”
這些話聽在陸洲的耳裏，讓他心裏暖暖的。
她還是那樣純情，喜歡一個人，掏心掏肺地去喜歡，不計較出身，不考慮利益，全心全意去對待。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安靜地盼着他給出一個最終答複。
夜漸深，風刮過，帶來冰涼感。
鼻子突然酸溜溜，葉芳菲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陸洲垂眸看了眼她光着的腳丫子，皺起了眉頭。
他脫下自己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說：“地上涼，你爲什麽把鞋子脫了？穿上吧，别感冒了。”
“之前很生氣，肝火太旺了，所以光着腳冰一冰，降火。”葉芳菲說着彎身去穿上高跟鞋。
“……”陸洲看着她穿鞋，說：“你這解氣的方法還挺獨特，下次不要再試了。”
葉芳菲穿好鞋子，身高瞬間拔高了不少，她走近，說：“那你下次别再惹我生這麽大的氣了。”
陸洲：“……”
葉芳菲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黑亮的雙眸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陸洲，你到底做不做我男朋友？我今晚要你一個明确的答複。”
她的聲音和路邊的蟋蟀聲一起傳入耳中，堅定得容不下一絲猶豫。
這是一個詢問句嗎？
陸洲想，這不是。
她其實沒有給他提供選擇。
他擡手幫她緊了緊她肩上歪掉的外套，說：“我們談戀愛吧。”
聞言，葉芳菲嘴角弧度逐漸上揚，眼裏泛起了水霧，她害怕自己出現幻覺聽錯了，還不太确定地反問了一句：“真的？”
陸洲笑着點頭，“真的。”
葉芳菲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心中奇妙的感覺，是興奮，是激動，是期待，是甜蜜，一股腦湧進來，讓她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脫單了！
然而就在她雀躍的刹那，卻聽到了陸洲緊接着來了一句：
“但我們談戀愛的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