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宋易，安靜地認真地在舞台上，十指靈活地彈奏《死之舞》。
這是一首怎樣的曲目？
一首難度高到近乎變态的曲目……
又或者說這是一首沒有一定音樂鑒賞水平，都未必能欣賞得來的樂曲。
如果現在來到現場的，是對于音樂僅有淺層審美的聽衆，那他們大概率隻能看得見鋼琴家在台上牛氣哄哄的炫技手法，聽不懂這個樂曲到底彈得好不好吧？
好在如今在現場的賓客，大部分都是專業的古典音樂人。
但這也會給演奏者形成了一種更大的演奏壓力，鋼琴家隻是單純炫技還是真的彈得好，在此時的賓客耳裏是能輕易被分辨出來的。
《死之舞》很少會出現在尋常演奏舞台上。
今天宋易居然在陸洲的拜師宴上彈這首。
他如同八爪魚的十指在鋼琴黑白鍵上舞出殘影，橫掃整個鋼琴鍵盤就跟鬧着玩似的，但仔細聽，發現他全都在樂譜上演奏。
《死之舞》難在哪？
難在整首樂曲在彈奏的時候，涉及了太多高深的技巧，比如——
同音換指！
連續快速進行的不規則和弦！
最遠相距寬達13度的八度大跳！
左手極快的8度旋律！
雙手連續橫跨10度的琶音！
在最短時間内橫掃整個鍵盤的超技技術！
雙手反向8度大跳！
極短時間内跨度高達三個8度的雙手刮奏！
……
這些技能結合在同一首樂曲裏呈現出來，就是非常恐怖的難度。
想要把這樣的曲目演繹好，相當不簡單。
就算是演奏級鋼琴家，在雙手反向8度大跳的部分都會經常出現錯音。沒足夠的水平，沒誰敢輕易選擇在那麽多專業音樂人面前演奏這首曲子。
宋易在現場演奏的時候，全神貫注，整個身體細胞近乎都調動了起來。
再看他的指法，可怕，那還是人類的手嗎？殘影畫面簡直讓觀衆們歎爲觀止。
想要炫技？練《死之舞》絕對能讓你炫！前提是你炫得起來，大部分人彈的時候都想把自己不聽話的手斬了。
就算你能流暢地練下來了，可除了純純的炫技，伱能不能彈出這首樂曲想要表達的情感？
若能把炫技和情感都融合起來，你乃非尋常人也。
宋易便是此等人。
他是目前國内能把《死之舞》演繹得最好的鋼琴家。
一首鋼琴獨奏彈下來，宋易額頭竟冒出了汗，他嘴角勾起了滿意的微笑，緩緩收了雙手。
台下乍起轟鳴掌聲，觀衆瞠目結舌，不少人站了起來連聲稱好。
這是音樂人的高潮，遇知音，切磋才藝，共享同頻審美。
宋易進步了，今天的《死之舞》他彈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怒感，莊嚴、穩重有力，象征着死神來臨的步伐，如同預示着什麽。
聽得底下觀衆咂舌，太狠了！太絕了！太頂了！
氣氛被烘托到了毫無退路的境地。
秦毅未曾想過自己的這兩位大弟子，今天會有如此出色的表現，簡直就是在給他臉上抹光啊！
他笑容滿面，深感欣慰。
但同時，他也在擔心着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陸洲。
明眼人都知道，兩位師兄在今日拜師宴上如此高調炫技，新入門的陸洲肯定難逃要上台秀一段的劫。
在前面兩位師兄這麽高超技藝的鋪墊下，甚至沒有留有一絲退路，如果陸洲舞台表現無法超越他們，這對于陸洲而言，何嘗不是另一種打臉羞辱？
今天這日子，本該是陸洲的主場，風頭卻被兩位同門師兄給搶走了，确實不太吉利。
秦毅看了王彥華和宋易一眼，輕歎了一聲。
古語道“文人相輕”，此話感覺用在藝人身上，有時候也适用的，但他不希望這樣的情況出現在自己的師門裏。
秦毅在掌聲依舊的時期站了起來，舉起酒杯，正欲說點什麽，企圖挽救整個局面。
然而他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台上的宋易就看向陸洲開口了。
“師弟，今天這麽喜慶，你要不也上場玩一把？說來，我們都還沒真正見識過你的琴風，要不幹脆就借這個好機會，讓我們大家開開眼界？”
秦毅：“……”晚了一步。
宋易此話一出，台下的陸洲即刻成爲了在場所有賓客的目光聚焦點。
近乎所有人都抱着一種看戲的心态在揣摩陸洲此刻的心境。
在場的賓客都不是傻子。
王彥華和宋易今日所舉，顯然是要在師門内給陸洲立威。
多少有點那味：就憑你這沒什麽亮點的才藝，我們與你同門，實在是面上無光啊！識趣點，自退吧！
戰書已下，就看這位新入門的小師弟如何應對了。
陸洲會迎戰嗎？
又或者……他敢迎戰嗎？
宴會廳内，一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在等待陸洲的一個答複。
葉芳菲默默地看着主桌位上備受期待的陸洲，輕抿了抿唇，心裏頓時有些難受。
哎，有點太欺負人了。
今天是拜師宴，王彥華和宋易做得确實過分了。
陸洲這一刻肯定内心很煎熬。
選擇上台的話，大概率技能會被兩位師兄KO。
可不上台的話……那他以後恐怕就會在圈内被貼上一個“沒膽量應戰”的标簽。
葉芳菲握着筷子的手暗自用了力，腦子高速轉了一下，瞬間想到了幫他解圍的法子，正欲開口。
到了嘴邊的話語，卻被突然發聲的陸洲堵了回去。
“好。”
宴會廳裏，響起陸洲簡短有力的一聲回應。
衆人聞言，紛紛感到露出錯愕神色，好勇！
不愧是秦毅要收的徒弟，先不說技能能不能把兩位師兄PK下去，就這膽量，也值得稱贊！
詫異之外，觀衆們内心裏同時也對陸洲待會的演奏充滿了期待。
他會表演什麽曲目？
王彥華彈了《鍾》，宋易彈了《死之舞》，他要彈什麽才能說服衆人，證明他自己的水平也不遜？
這是一個問号，也是衆人最期待的點。
陸洲在衆目睽睽之下逐步走上了宴會廳的小舞台。
秦毅看着陸洲的身影，眉頭輕蹙，他有些緊張和擔憂，仿佛此刻要上台演奏的人是他。
此時，坐葉芳菲旁邊，始終以看戲姿态觀賞整個刺激場景的高廷安，轉着手中的茶杯，饒有興緻地笑問葉芳菲：
“你覺得他會輸還是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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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