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盡的黑暗。
零碎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飄蕩。
每一塊都充斥着空洞以及虛無的情緒。
記憶中的景象，更是一成不變。
那是遮天蔽日的迷霧。
以及以一座殘破的大殿。
光是注視着這些記憶，身處黑暗中的意識便感覺極緻的虛無自心底升起。
這是我的記憶？
我.是誰？
我.在哪裏？
他感到疑惑。
眼看着這些沒有意義的記憶不斷聚合，卻沒能幫他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漸漸地，
意識開始關注其他的事情。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
每一寸能夠與外界接觸的地方，都不斷向來傳來溫暖的觸感。
仿佛置身海洋的懷抱。
海洋？
腦海中剛升起一個念頭。
緊接着便是巨大的疑惑。
海洋是什麽東西？
爲何自己
手和腳又是什麽？
溫暖，又是什麽？
一時間，
無數疑惑堆積在一起，如潮水般湧來。
令他的思維近乎宕機。
“咦？”
也就在這時。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傳來。
聲音似近似遠，令意識有些拿不準。
“賜福來源是利格爾大人？”
“不是吧，這家夥憑什麽？”
他隻聽其中的女聲用略帶驚異的口吻驚呼。
“真的假的？”
女人的聲音，似乎引起男人的注意。
“給我看看。”
“k42365487942竟然來自于如此偏遠的新生宇宙。”
“宇宙的能量等級是.接近于最弱層級的低武世界。”
“這人親自接受利格爾大人的賜福，竟然還在這麽一個低級世界翻車，得廢物到什麽程度？”
說到後面時。
男人嗤笑着。
言語中盡是輕蔑以及嘲笑的意味。
“那現在”
女聲發問。
“雖然這些年，那些大人倒也有過類似的興起之舉。”
“但以防萬一，嘗試着向上面報告一下吧。”
“如果上面另有安排，我們自然是聽從。”
“如果沒有的話。”
“這麽一個垃圾，就随便分配吧。”
而後。
聲音随之隐沒。
他們
是在說我嗎？
二人話語中的許多名詞，意識都不清楚。
現在的他，
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更不用說去理解這兩道聲音所說的話。
但不知爲何，
在聽到那男人近乎恥笑的聲音時。
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名爲憤怒的情緒。
随着這股情緒的生成。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大量的記憶碎片再一次湧來。
不再是一成不變的迷霧、大殿。
更是充斥着鮮血與殺戮的記憶。
一部分記憶中，意識感受到暢快以及興奮。
一部分記憶中，他感受到憤怒以及不甘。
這些記憶連同先前的那一部分不斷聚合。
漸漸地，
意識感覺自己的思維愈發清晰。
他開始回想起許多事情。
星球。
天人。
智人。
以及自己的身份。
“我是.天人。”
“而且好像是，天人的王？”
“可我.爲什麽會在這裏？”
“我不是應該帶着我的族人，成爲世界的神明，将智人徹底屠戮殆盡嗎？”
“爲什麽我會——”
随着疑問不斷累積。
殘破的記憶碎片再次從黑暗中凝聚。
“.”
注視着眼前的碎片。
聲音随之戛然而止。
雖然這一次出現的碎片記憶并不少。
但每一塊碎片，
都印刻着同一件事，同一個人。
無盡火焰蔓延的世界中。
一個年輕男人的臉呈現。
其帶着居高臨下，如同神明般漠視的眼神。
如狂風驟雨般不斷襲來的攻擊。
每一次，都令他有種無力反抗的絕望感。
更不用說，
身體被一次又一次摧毀的痛苦。
從頭到尾。
意識都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甚至于，
在接受記憶的過程，又一次體會這些痛苦以及情緒的他，思維開始劇烈翻湧。
直到記憶的最後。
充斥不甘與怨恨的聲音響起。
“陳升，這絕對不會是我們的最後一場戰鬥。”
“絕對不會。”
這是我的聲音。
這個男人，叫做陳升？
陳升
陳升
天人王不斷默念着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對于他如今的意識就像是鑰匙般的存在。
那些碎片化的記憶，在他一次又一次念叨着陳升這個名字時不斷整合。
那些體驗過的情感，在這一刻盡數回歸。
那些親身經曆的記憶，徹底融入意識。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經曆的一切。
也想起了，自己淪落至此的原因。
于是。
情緒開始翻湧。
黑暗中，無形的波動引起漸漸漣漪。
天人王的情緒不斷累加。
而後，
“陳升！！！”
黑暗中。
爆發着無聲的怒吼。
——————
沙灘上。
狂歡還在持續。
但這并沒有影響到世界意識與陳升的談話。
“無上之魔的眷屬遍布無數多元宇宙，甚至在宇宙之上都有着基地。”
“而天人王大概率，會在其中一個基地複活。”
果然嗎.
對世界意識給出的答案。
陳升絲毫不感到意外。
又或者應該說，早有預料。
他低頭沉思着。
眉頭緊緊皺起。
如果世界意識沒有說謊。
便意味着，
接下來，他很可能會面對源源不斷的敵人。
一想到無上之魔眷屬的數量。
以及那未知的實力。
即便是陳升，也不禁感到有些頭疼。
真照這樣殺下去。
就算能活一萬年，陳升都不一定殺得死。
更何況，
他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那麽久。
“不過嘛，你也别太沮喪。”
“說句不好聽的，由于你們這個世界初生不久，能量層級在無數多元宇宙中屬于墊底的存在。”
“這也就意味着，你們世界被解決的優先級并不高。”
“也就是說，不會有那種頂級大能直接出手抹除世界的情況。”
似乎是看出陳升的想法，世界意識笑着說道。
“.”
至于陳升。
在聽到這所謂的安慰後，他沉默不語。
隻是凝視着對方，目光愈發深沉。
對方這番話，看似是在安慰。
實則是在變相的告訴他。
或早或晚，敵人總會出現。
無上之魔一日不死，這個世界便一天沒有安甯的時候。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麽。”
在陳升看來。
對方這種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必然不會無的放矢。
這般拐彎抹角地想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希望，想必是有其他企圖。
“陳升，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什麽交易？”
“跟我離開這個世界。”
話音一落。
世界意識便感覺到森寒的氣機瞬間鎖定在他身上。
陳升并不是什麽熱心腸。
也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什麽救世主。
此刻聽到世界意識的意圖，他也不打算跟其扯什麽跟這個世界同生共死的說法。
他單純隻是不喜歡看到自己身邊的人死去。
以及，
不想成爲落荒而逃的喪家之犬。
“如果你想說的是，讓我放棄這個世界，跟着你一起逃命。”
“那我勸你，謹言慎行。”
雖然陳升的聲音沒有什麽變化。
但他話剛出口。
周遭的溫度瞬間驟降。
原本在二人周圍，還有零散的人群。
随着溫度的下降。
四周人群接連打起寒顫，開始遠離這裏。
“别急。”
世界意識倒是不慌。
隻是笑着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我沒打算讓你放棄這個世界。”
“相反。”
“你的存在，比這個世界本身還有價值。”
“爲了你，我願意幫助這個世界。”
哦？
聽到這裏。
陳升倒是來了一些興趣。
如果世界意識真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方法，他倒是不介意和對方合作。
不過在那之前，
他還是需要先想辦法驗證一番對方話語的真實性才行。
畢竟，
如今他所知的情報，都是從對方口中得知。
陳升連世界意識的來曆都沒有完全相信。
又怎麽會完全相信對方的話。
“展開說說。”
“可以是可以，不過在那之前，咱們是不是先離開這裏。”
世界意識朝旁邊努了努嘴。
在示意下，陳升看向周圍。
他先前過于關注對方所說的話，倒是忘了收斂自身的氣息。
而今，
以二人爲中心，整個沙灘直接形成一個上百米的真空地帶。
且直到現在，人群依舊還在持續遠離。
陳升能感覺到那一道道投射到自己身上，帶着恐懼的目光。
甚至已經有人拿出手機撥通了武安局的電話号碼。
“走吧。”
于是乎。
在周圍人群震驚以及恐懼的目光中。
熾熱的白光劃破夜空。
二人的身形，亦随之消失不見。
轉眼間，
陳升便來到數百公裏外的山林中。
腳步落于山頂。
陳升松開拎着的世界意識，任由其踉跄落地。
“輕點輕點。”
“我如今這具分身已是苟延殘喘之勢。”
“你一個不小心，要是把我弄得灰飛煙滅那就搞笑了。”
世界意識嘴上說着，倒也沒怎麽在意。
他兩腿伸直，兩手撐地，就這麽坐在地上。
“細說交易。”
陳升沒打算跟他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行。”
世界意識點點頭，沒有含糊。
“我先前應該已經說過吧，我來自于一個反抗無上之魔的勢力。”
“我們曾經都和你一樣，是某個世界中的土著生靈。”
“或者說，我們都是不同世界的天驕。”
“在各自的世界遭遇眷屬侵蝕後，機緣巧合之下，我們僥幸存活下來。”
“經過漫長歲月的逃亡，最終我們聚集在一起，凝結彼此的力量。”
“在對抗眷屬的同時，我們不斷尋找着可以拯救其他世界，以及徹底殺死無上之魔的辦法。”
聽到這裏。
陳升緩緩點頭。
對于世界意識的來曆，他在進入世界之核前就曾經聽對方提起過。
“那你們找到辦法了嗎？”
他迅速追問。
“前者算是找到一點，後者則是毫無頭緒。”
世界意識自嘲似的搖着頭。
“無上之魔。”
“何等至高無上的存在啊。”
“直到現在，我們連他的面都沒見過，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找到他。”
“至于拯救世界的辦法，雖然不算泛用，但确确實實有。”
“這也是我要與你做的交易。”
世界意識緩緩擡頭，直視陳升。
“陳升，我不會去詢問你的秘密。”
“能夠從眷屬手中逃脫，乃至戰勝眷屬的人，每一個都有秘密，這無傷大雅。”
“我隻在乎你的力量，你的天分，能否用來對抗無上之魔。”
“隻要你願意加入我們，一起對抗無上之魔。”
“等我我這具分神消散，回歸主體。”
“我會向議會申請，遮掩你們這個世界的坐标，讓你們從眷屬的系統中消失。”
“雖然不是百分百有效。”
“但對于這個在無數多元宇宙中并不算起眼的世界來說，已經足夠。”
說到這裏。
世界意識看到陳升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已經看出其内心所想。
他笑了笑。
“你不用擔心。”
“天人王就算複活，在眷屬陣營中也隻不過是個小卒子。”
“眷屬的世界，自有一套運轉機制。”
“以天人王的實力和地位，就算想要告知其他人你的存在，也不會掀起任何波瀾。”
“每時每刻，都會有新的世界誕生，也會有舊的世界滅亡。”
“你們這個世界，就好似無邊沙漠中的一粒沙子。”
“在沒有足夠價值的情況下，眷屬是不會大動幹戈的。”
“你就這麽确定？”
陳升皺眉反問。
除開天人王沒死這一因素外。
他講起自己曾在二代天人赤的記憶中，被那隻星空巨眼注意到的事情。
“這件事我也知道。”
“那隻眼睛名爲利格爾，是眷屬的高層之一。”
“他主要負責的便是投放信标，散播賜福，被他關注的人可不算少，你并非特例。”
“當時他注意到你，八成就是看出了你的特殊之處。”
“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
“你這樣的存在，雖然不能說很多。”
“但在近乎無窮無盡的多元宇宙中，也并非沒有。”
“所以，”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說話間。
世界意識的身形逐漸變得淡薄，聲音也顯得愈發缥缈，似乎正在朝霧氣的方向轉變。
而他的意思，也已經十分清楚。
說白了。
就是陳升以及這個世界的分量，根本不值得那些眷屬大動幹戈。
但陳升，
并沒有因爲他的一面之詞放下心來。
“但你也說了，無法百分百保證對吧？”
“對。”
世界意識點頭。
“這也是交易的後半部分。”
“待到分身消散，我會立刻派遣人手趕往這個世界。”
“一，是幫助你們遮掩坐标。”
“二，就算是眷屬趕到這裏，我們的人也能幫助你解決一波麻煩。”
“至于後面的事情”
“說實話，我沒法保證。”
“從你們智人的一句話來說，凡事無絕對，不是嗎？”
說到這裏。
世界意識緩緩站起。
在他面前的陳升，則是陷入沉思。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壞的方向發展。
陳升不确定，眷屬是否會留給自己充足的時間變強。
而如果答應世界意識。
陳升同樣不清楚，自己之後會經曆什麽。
是離開這個世界，跟随對方前往宇宙中對抗無上之魔，還是
如果是前者，陳升還能接受。
但世界意識所說，就一定真實嗎？
陳升無法确定。
因此他陷入沉思。
因爲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關于自身，關于整個世界存亡的選擇。
一步踏錯，
等待他以及這個世界的，可能就是毀滅的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