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
黃沙漫天，烈陽懸空。
“呼——”
“咱們還得待到什麽時候啊。”
即便是武者。
身處這般環境，亦是頗爲難受。
年輕男人扯了扯衣領。
灼熱的氣流刮着臉頰，令他的五官皺着一團。
喉結上下滾動着。
感到饑渴難耐的他，直接從腰間拿出水壺，昂面澆灌而下。
在他身旁的草叢中，還蹲伏數人。
每一個都是體型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不似常人。
他們是來自于附近城市武術協會分會的探查小隊。
在黎武極下達命令後，便迅速來到這裏觀察情況。
爲首的，則是此處分會的分會長。
一名胡子花白，皺紋如溝壑般縱橫交錯的老人。
然而，
這位分會長雖年歲一高，但雙眼中不時閃過的鋒銳之氣，卻足以令人不敢小觑。
“都忍着點。”
“不要一點點小苦小難就在那叫苦連天。”
會長的聲音頗有些嘶啞。
顯然就連他自己，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不要以爲我們隻負責外圍探查，就可以掉以輕心。”
“身爲武術協會的一份子，難道你們不清楚要面對是什麽敵人嗎？”
會長皺着眉頭，冷聲呵斥。
面對他的訓斥，其他人面色凜然。
唯獨先前抱怨的年輕男人隻是撇了撇嘴，似乎完全沒有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天塌下來自有個子高的頂着。”
“你要不要看看我多大啊？”
“我滿打滿算練武也才十年，連你都打不過，我還打天人呢？”
“咱兩湊一塊給人家塞牙，人家都不一定要的，老爹。”
年輕男人攤了攤手。
雖然早已經習慣自己說一句，兒子頂三句的說話模式。
但一番話下來。
依舊把身爲分會長的老人氣得夠嗆。
但最終，
意識到還有任務在身的他，沒有在這裏繼續教訓兒子。
“不以弱小爲恥，反引以爲榮。”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冷臉扔下兩句話，他便回過頭繼續看着前方。
衆人身處半山腰。
往下望去，
本該一望無際，延綿至天際線的綠林。
今日，
卻于視線盡頭處，出現一處詭異的沙漠。
肉眼可見的氣流肆虐下，漫天的黃沙給周遭數公裏内的景色都蒙上一層枯黃。
就連氣溫，也随之增高不少。
一個小時前，沙漠不過堪堪展露，甚至不足以令武術協會注意到。
是因爲有附近生活的山民進林采蘑菇，才偶爾撞見這一奇景。
那是一對父子。
父親好奇之下試圖探尋黃沙，卻在兒子的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水化作幹屍。
驚恐萬分之下，兒子直接報警。
這才讓武術協會早早探查到這裏的異狀。
隻是，
令分會長沒想到的是，
從接到報警，消息傳達至協會總部，總部又派遣他們來到此處偵查。
這一系列過程，耗時甚至都沒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而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
原本在報警人描述中，隻有一口井大小的黃沙。
如今已經擴張到數百米。
甚至于，
在分會長注視的這段時間裏，那黃沙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着。
每擴張一點，便能清晰地看到無數繁茂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水枯萎，最終融入黃沙之中。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
他估計最多一個小時的時間，黃沙便可能擴散到他們這裏。
半天時間，便可能将整片山林盡數覆蓋，直逼人類居住區。
屆時。
此處将徹底化作人間地獄。
想到這裏。
分會長不禁低頭看向腰間的通信器。
雖然京都那邊傳來消息，說援軍很快就會到達。
但他心裏清楚，再快又能快到哪裏去。
這裏距離京都足足有将近四千公裏的距離。
就算京都那邊的速度再怎麽快，從調配人手整裝待發到抵達這裏。
而一兩小時。
已經足夠黃沙将這片山林徹底吞噬。
由此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偏偏自己實力弱小，不敢貿然接觸。
一時之間。
分會長隻感覺心急如焚。
轟隆隆——
恰逢此時。
天際驟然傳來雷鳴。
嗯？
是要下雨了嗎？
分會長心頭一喜。
如果在這裏下雨，說不定能夠稍微緩解黃沙擴散的速度。
他迅速擡頭看去。
然而，
烈日當空，青雲萬裏。
空氣依舊幹燥。
未有半點将要下雨的迹象。
分會長不由感到一陣失落，隻覺得先前的雷鳴，或許隻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
仿佛是在反駁他的想法。
轟隆隆——
又一陣雷鳴響起。
這一次，
就連他身後的衆人也能清晰聽到。
“見鬼了這是，大晴天的哪來雷聲？”
會長兒子擡頭望天，疑惑說道。
話音一落。
光線，便被迅速吞噬。
在一行人錯愕的目光下。
烏雲迅速籠罩山林上空，将烈陽遮蔽其後。
轟隆——
這一次的雷鳴，仿佛就在耳邊。
熾烈的白光映照着他們驚愕的面孔。
雷霆号令之下。
雨水如發起沖鋒的士兵，從天而降。
隻頃刻間，
那雨聲。
那雨幕。
便已經占據衆人所有的視線以及聽覺。
原本于數公裏範圍内飛舞的細沙，被雨水沖擊得丢盔棄甲，逃之夭夭。
那令衆人口幹舌燥的高溫，亦是一掃而空。
分會長下意識地朝遠處看去。
雖然雨水充斥着視線，
又或者，隻是心裏安慰。
他總覺得，
那黃沙擴散的速度，似乎已經停滞下來。
“這——”
暴雨來得太過不尋常。
令分會長下意識地升起一個念頭。
神迹。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着沒由來的暴雨。
“卧槽。”
“不會真的有神仙吧？”
與分會長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他的兒子。
父子二人，皆被眼前這一幕驚呆。
“你們可以離開了。”
這時，
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将他們從驚愕中拉回現實。
唰！
雖然實力不濟。
但這個行動小隊的反應速度，并不算太慢。
察覺到有陌生人靠近的他們，迅速從地面躍起，并擺出防禦姿态。
重重雨幕之下。
一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年輕人緩步走來。
看年紀，
也就與分會長的兒子差不多大。
“你是誰？！”
分會長沉聲詢問。
“武術協會的。”
陳升停下腳步，一邊回答，一邊看向遠處。
以他的視線，自然能準确無誤地看出黃沙确實已經停止擴張。
隻是，
雖然利用水之權柄将黃沙遏制。
陳升心中，卻沒有半點放松。
因爲抑制的實在有點過于輕松。
要麽，
這個天人确實菜。
要麽，
真正的變化，并不在地表。
陳升希望是前者。
如果是後者的話，可能地下的變故已經遠超他的想象。
必須盡快解決。
想到這裏，
陳升看了眼嚴陣以待的武術協會小隊，對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樣子，
可能是自己過來得太快，協會那邊還沒來得及傳輸消息。
陳升并不在意。
也不見他有何動作。
大量雨水便已經将衆人盡數包裹。
“怎麽回事？！”
驟然失去對身體控制權的分會長面色大變。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
水流裹挾之下，他們的身體便自發行動起來，朝着遠離黃沙的方向大步邁進。
這雨水竟是受人掌控？！
這年輕人到底是人是鬼？
一時之間，
分會長眼中泛起驚駭。
明明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看着也就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
怎麽會掌握着這麽恐怖的力量？
難道是修煉了某種神奇功法的老怪物，隻是外表看上去年輕？
然而，
他雖然身爲地方武術協會的分會長，但實力尚未達标，自然也沒有途經了解這些高層次的力量。
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在雨水的控制下遠離此處。
身後。
轟鳴聲再度炸響。
白光一瞬間劃破天空的陰霾。
在衆人看不見的視角裏。
陳升已經再度化作雷霆，沖向黃沙。
轉瞬即至。
随着雷霆劈落。
陳升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黃沙之上。
一站在這裏。
他便能清晰地聞到獨屬于天人身上的氣息，正從地下不斷逸散至空氣中。
“嗯？”
陳升輕輕蹲下，撚起結塊的沙團，輕輕碾壓。
怪異的感覺頓時自指間傳來。
陳升能清晰的感覺，自己的體力、水分、以及營養被細沙吸走一絲。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甚至遠遠比不上陳升自我恢複的速度。
但他也讓他對這次天人的力量隐隐有所猜測。
“吞噬？”
“還是說，生命力？”
陳升無法知曉，隻能在心中暗下警惕。
不論是面對紅霞，還是赤。
這兩個天人，雖然都不是他的對手。
但不知爲何，
陳升的真視之眼，都沒有發揮過作用。
似乎是構成天人的力量，阻隔了他的探查。
因此，
就算對于陳升來說，三代天人隻是垃圾。
占據二代天人身體，也不過是稍大一點的垃圾。
但他從來就不願意輕視敵人。
就算是垃圾，
也要一次性碾壓成粉碎，才不會造成污染。
想到這裏。
陳升收起心神。
其眼中金光一閃。
傲慢的力量瞬間啓動。
緊接着，
擡腳。
踏下。
原本在雨水浸潤之下，表層已然結塊的沙團盡數爆散。
黃沙沖天而起。
轉瞬落下。
而陳升的身影，亦随之消失不見。
——————
地下。
陳升如同身處海洋般，朝更深處潛去。
細沙自體表流淌而過，不斷嘗試着吸收他的生命力。
但在傲慢的能力下，他們吸不了半點。
隻能眼看着陳升不斷深入。
約莫三五秒的時間。
陳升感知到天人的氣息距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濃郁。
最終，
唰！
身體驟然一輕。
破出沙面，重歸實地。
陳升第一時間看向四周。
果不其然。
青銅色的壁畫地分布在四周的牆面。
方正寬敞的房間中央，巨大的青銅棺椁聳立着。
無數細小的凹槽從棺椁下方延伸而出，直至外界。
此處構造，赫然是與赤曾經的墓穴一般無二。
隻是相比赤的所在。
這處墓穴并沒有太多能量波動。
沒有高溫，沒有寒冷。
隻有充斥于每一寸空間的死寂。
據陳升從赤和黎武極那邊得到的資料。
初代天人所處何方，又沉睡于何地，即便是赤這樣的二代天人也沒有半點相關記憶。
二代天人中大多數都是就地沉睡，随着時間沉入地底。
或是差遣奴隸建造宏偉建築，供自己休憩
例如陳升曾經在華西探尋過的沉眠之地，便屬于前者。
因此，
沉眠之地被打造成墓穴樣式的，多半都是親近人類的天人。
擁有着層層限制的墓穴，也是爲了保護他們不受打擾而修成。
至于封印之地。
說實話，
雖然還沒有對現今發現的封印之地進行過能量對比和分析。
但陳升大概可以猜得出，
能被封印的，多半都是三代天人。
以曾經智人的實力，二代天人對于他們來說都仿佛神明般強大。
更不用說遠遠在這之上的初代天人。
而現在，
這處出現異常波動的沉眠之地，同樣是墓穴樣式。
便意味着，這些提前覺醒的三代天人的目标，都是類似于赤着般親近人類的二代天人。
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陳升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那麽，
就隻能嘗試從敵人那裏得知了。
他不再耽擱時間。
直接邁步來到青銅棺椁旁。
雖然墓穴内似乎毫無動靜。
但感知不會騙人。
不論是那股天人的氣息，還是若有若無的力量波動。
來源，
皆在身前。
沒有絲毫猶豫。
陳升面無表情地擡起腳，
朝面前的棺椁踹去。
轟！！！
随着巨力傾瀉。
空間劇烈震動起來。
大量的青銅碎片濺射而出，深深沒入四周的壁畫中。
漫長歲月擠壓的塵土于這一刻盡數釋放，化作黃霧彌漫四周，令人難以看清景象。
“智人？”
在棺椁炸開的一瞬間。
陳升便聽到身下傳來聲音。
似乎是疑惑他的闖入。
但話音未落。
便有殺意襲卷，令周遭的氣溫驟降。
“那就死！”
聲音中，寒意淩烈。
亦有陣陣尖嘯逼近陳升。
這位三代天人，似乎并不像紅霞那般喜歡聊天。
幾乎在确認陳升身份的一瞬間，便直接發起攻擊，連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講。
恰好。
他也不喜歡廢話。
塵霧之中。
陳升面無表情。
隻見他的手臂驟然消失。
轟！！！
尖嘯尚未抵達陳升的身體。
轟鳴便已率先抵達天人耳旁。
巴掌沒有絲毫停留，就這麽直接掃過這個不知名天人的腦袋。
所過之處，
摧枯拉朽。
天人的上半身瞬間爆成血花，濺射于壁畫之上，爲其增添了數分色彩。
僅存的下半身則橫飛而出，嵌入牆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