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升”擡腳邁步，試圖走下山峰。
但他剛邁開步伐。
似乎是感知他的“打算”
身體的痛苦驟然加劇。
令他的身體險些失衡。
“陳升”試圖呼吸。
“呃——”
但張開口。
隻有斷斷續續的嘶吼聲響起。
令人根本無法反抗的恐怖力量拉扯着他的意識。
似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跪倒在地。
外來意識查閱着陳升的記憶。
絕望，
逐漸在心底泛起。
傳承石，如今并未在陳升身上。
甚至不在意合門。
在接觸傳承石之後，陳升并未将其據爲己有，而是歸還給黎武極。
如果不出意外，如今傳承石應該已經回到孫一合手中。
孫一合如今遠在京都。
以自己現在的狀态，真的能夠堅持到那裏嗎？
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強。
自己真的能夠堅持得了嗎？
顯然。
這是不可能的。
當“陳升”好不容易站穩身形，準備再度邁步之時。
下一秒。
撲通！
強烈的拉扯感，令他徹底失去對于身體的掌控權。
身軀再度栽倒。
“不不！”
其用力之甚，令五官極度扭曲。
青筋畢露的手臂在地面胡亂擺動着。
堅實的地面如同豆腐塊，被犁出一道又一道的深溝。
欲望的紋路還在不斷延伸。
而那股撕扯他靈魂的力量，也已經快要讓他承受不住。
記憶開始越來越模糊。
意識更是如同一葉帆船，孤身陷于驚濤駭浪中。
一個不甚，便會瞬間粉身碎骨。
“我我不甘心。”
“我是誰”
“我到底”
現在的他，已經連動彈的力氣都沒什麽。
他無力躺在地面。
嘴唇微微顫動着，似乎是在說些什麽。
卻沒有半點聲音響起。
很快。
這個不知名的外來意識，就這樣被撕成碎片。
其猶如一個無名客。
直到徹底消散之際。
他都沒能想起自己到底是誰。
一片純白的瞳孔中，光彩逐漸黯淡。
随後，
輕輕閉合。
原本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
緊鎖的眉頭開始舒展。
在外來意識消散之後，那股将其撕成碎片的力量亦随之消失。
陳升的意識回歸肉體。
先前的動靜已經消弭。
隻剩下陳升表面若隐若現的欲望紋路，還在不斷延伸。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或許是因爲同時升級五次的原因。
欲望紋路蔓延的速度稍顯緩慢。
直到現在，
也不過覆蓋陳升一半的身軀。
好在速度雖然緩慢，但并非毫無進展。
夜裏的時間悄然流逝。
中途，
周厲還壯着膽子上山一次。
雖說陳升曾經告誡過他，千萬不能輕易上山。
但先前陳升修煉的動靜，實在太過奇怪。
不論是妖異的光彩。
亦或者是環繞于意合門上空的笑聲。
都令周厲的擔心一次次加深。
最終，
他還是選擇來到主峰，并遠遠觀察陳升。
确認陳升的生命體征沒有什麽異常情況後，他方才松一口氣。
至于陳升體表的紋路。
周厲并非第一次見。
也清楚那是陳升修煉功法的原因，便沒有過多擔心。
老人悄然下山。
從頭到尾，他都盡力不發出聲音，生怕打擾到陳升。
夜晚的時間，悄然流逝。
直至深夜。
“呼——”
原本安靜躺在地上的陳升長籲一口氣。
其睫毛微微顫動。
很快，
意識再度蘇醒。
對于外來意識是如何面闆升級的過程消滅的，陳升并不清楚。
但他剛剛蘇醒，便意識到事情的發生。
至于爲什麽。
自然是因爲腦海中憑空多出的記憶。
外來意識被面闆升級的力量直接撕扯成碎片。
其意識雖然徹底消散。
但其中的一些記憶碎片，卻停留在陳升腦海中。
由此。
陳升剛醒來之際。
便看到了一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爲了探究這所謂的外來意識到底是什麽來頭，以及七魔心法這門功法是否還有其他貓膩。
剛剛蘇醒的他，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查看自己的身體，便開始查閱這些記憶。
而記憶中的畫面。
堪稱觸目驚心。
第一幅畫面。
眼前，隻有無邊的黑暗。
身下是柔軟的觸感。
鼻間環繞着刺鼻的血腥味。
疼痛如潮水般席卷周身。
體驗這段記憶的同時，陳升如同身臨其境。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類似的感覺。
這些感覺過于糟糕，令陳升的眉頭有些皺起。
但他沒有退出。
而是繼續觀察着這段記憶。
“呼——”
“吸——”
記憶的主人似乎想要呼吸。
但嘴巴卻直接被人捂住。
呼出的溫熱氣體帶着絲絲縷縷的清香，混雜在血腥味之中。
“不要動。”
“不要動，知道嗎？”
“會沒事的。”
溫婉柔和的女聲在耳邊輕輕響起。
聲音很輕。
甚至可以稱得上微弱。
但在聽到這個聲音時。
記憶的主人，心中卻莫名感到一陣安定。
他的眼皮不斷顫動，想要睜開被血液黏住的雙眼。
撕扯般的痛苦傳來。
但絲毫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終于。
在他努力之下。
眼皮緩緩睜開。
由于鮮血浸潤，視線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霧。
但這并不妨礙記憶的主人看清面前的景象。
那是一張女人的面孔。
正是對方，用手捂住記憶主人的嘴巴。
也是對方遮擋住視線，令記憶的主人無法看清周遭的景象。
相貌五官，神态動作。
似乎是記憶過于久遠的緣故，陳升隻能看到一片模糊。
隻能隐約看得到，對方似乎穿着綠色的衣袍。
除此以外，其他感官倒是十分清晰。
從記憶開始，便是種充斥着耳邊的慘叫聲。
慘叫聲忽遠忽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一聲慘叫響起，便會令記憶主人愈發恐懼。
好在，
記憶主人的内心安定且溫暖。
從看到面前的女人開始，這種感覺便出現在記憶主人的心底。
似乎隻要有對方在，他就什麽都不用害怕。
“不要哭。”
“不要怕。”
“睡一會吧。”
“睡一會就好。”
這時。
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依舊很輕，很微弱。
輕到隻有記憶的主人才能勉強聽到。
同時。
女人伸出手掌，輕輕撫摸着記憶主人的頭顱。
慘叫聲并沒有消失，且愈演愈烈。
但在對方的安撫之下。
加上身體本就虛弱，意識也接近模糊。
陳升感受到，記憶主人内心的恐懼正在逐漸消散。
很快，
他便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後，方才再度醒來。
“呼——”
“吸——”
一樣的血腥味。
一樣的柔軟觸感，隻是比先前要僵硬一些。
一樣的疼痛。
但不一樣的是。
慘叫聲已經消失。
耳邊十分安靜，甚至稱得上死寂。
隻有自身的呼吸聲回蕩在狹小的空間。
令記憶的主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呼——”
“母親？”
“母親？”
他輕聲呼喚着。
沒有得到回應。
所處的空間十分狹小。
所觸之地，皆傳回柔軟的觸感。
像是人體。
沒能聽到母親的回應，恐懼再度滋生。
他強忍着疼痛，将手掌自一片柔軟之處抽出。
用手掌将一層厚厚的，凝結在臉上的固态物體抹開。
眼皮接連顫動，再度睜開。
然而，
映入眼簾的，依舊是血與黑交織的世界。
唯有微弱的光亮，自縫隙處漏出。
記憶的主人早已猜出，自己如今所處的地方恐怕是屍體堆。
但他心中的恐怖并不是因爲這點。
而是因爲母親不在自己身邊。
“母親？”
他口中不停呼喚的同時，費力地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屍體。
但這些屍體粘在一起，任憑他如何使勁都無法挪動。
無奈之下，
他隻能順着縫隙，一點一點地往外擠去。
光線透過縫隙，在黑暗中形成的光柱逐漸擴散。
直至，
蒙着血色的天空，再度呈現在他眼前。
“嗬——”
口中的呼吸。
已經變成拉扯破舊風箱般的漏氣聲。
大腦愈發沉重。
似乎隻要再度合上眼睛，便會陷入永眠的黑暗。
但記憶的主人完全沒有在意這些感受。
“母親？”
“你在哪？”
嘶啞的聲音呼喚着自己的母親。
但回應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于是乎。
他手腳并用。
開始從這狹小的空間向外爬去。
他的手，按在一具少女屍體的臉上。
他的腳，踩在老人屍體的胸膛。
滿是血液的手掌揉搓着滿是血液的臉部。
他想要讓自己視線清晰一些，方便離開以後，更好地尋找到母親。
終于。
在經過長時間的努力。
他爬出了“人堆”
溫暖的陽光灑落而下。
讓血液浸潤的身體感受到一絲暖意的同時，也略微驅散了記憶主人的緊張情緒。
母親不會死的。
她是淩州城裏最強的人。
是不會死的。
他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
他擡起頭，放眼望去。
原本想象中，屍橫遍野的情況并沒有出現。
他曾經的家。
從小長大的這座淩州城，已經從恢弘大氣的城市，化作了滿是殘言斷壁的廢墟。
屍體呢？
他一眼看去。
隻有略顯粘稠的褐色血液鋪滿街道。
不見半具屍體。
屍體呢？
記憶的主人再度發問。
他沒由來地感到一絲寒意。
因爲從醒來到現在。
他隻在一個地方，看到過屍體。
那就是他爬出的人堆。
在他身後的人堆。
“母親？”
記憶主人緩緩轉身。
口中依舊呼喚着自己的母親。
似乎這樣，能夠驅散内心的恐懼。
然而。
當他轉過身。
看到身後的場景時。
世間的一切溫度，似乎都随着映入眼簾的景象徹底消散。
聳立于面前的，
是一根通天柱。
由“人”組成的通天柱。
人類的屍體，被極其粗暴的手段強行揉雜在一起。
他們彼此融合，沾黏。
老人的頭顱，鑲嵌在青年的胸膛。
少女的纖纖玉手，長在少年的腿上。
記憶早已經模糊。
他早已經不記得這些人的長相。
隻記得有的陌生，有的熟悉。
但無一例外。
他們的表情既扭曲，又駭人。
猶如一隻隻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正滿眼怨恨地盯着他。
質問着他，爲什麽你能夠活下去。
記憶早已經模糊。
模糊到他不記得這些人長相。
隻記得被那一雙雙眼睛盯着時，手腳冰涼的感覺。
記憶主人的身體僵在原地。
像是被吓傻一般，動都不敢動。
一個可怕的猜想，卻不由自主地在心裏冒起。
他想要将這個念頭壓下。
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記憶的主人隻能在面前這棵通天柱來回掃視，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
當一抹綠色映入眼簾時。
卻令恐懼，再也無法遏止。
“不不。”
記憶主人口中呢喃着。
他向着那抹綠色走去。
同時不斷用手揉搓着自己的眼睛。
或許是自己看錯了。
或許是穿着一樣的衣服。
他的内心不斷安慰自己。
但直到他來到那抹綠色面前。
直到一抹淡淡的，熟悉的清香鑽入鼻間。
在那一瞬間。
絕望，徹底籠罩。
“啊！！！！！”
記憶的最後。
隻剩下歇斯底裏的哭嚎，以及跌落谷底，令人窒息的絕望。
即便隻是如同觀衆般閱覽這段記憶的陳升，内心也不禁被這份情緒感染，感到一陣壓抑。
直到影片徹底結束。
陳升才長籲一口氣。
他或許猜得到。
爲何這部影片中，對于其他的事物記憶還算清晰。
唯獨那些屍體以及記憶主人母親的長相十分模糊。
恐怕是因爲對方當初看到的畫面，給予他的沖擊過大。
導緻記憶主人下意識地想要忘掉那些畫面，卻不想忘掉這段經曆。
這才呈現出，陳升看到的畫面。
這一切是誰做的？
是天人嗎？
從記憶中的城市相貌來看，似乎是古代時期。
難道記憶的主人，來自于曾經某個天人蘇醒，人類與之對抗的時代？
陳升低頭沉思。
光憑這一段記憶，他能夠了解的信息太少太少。
好在，
意識之中，還有其他記憶。
陳升決定閱覽一遍，說不定就能發現一些線索。
就這樣。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着。
在陳升閱覽記憶的期間，身體内的五個欲望之種并沒有閑着。
他們貪婪地吸收着陳升的力量，以期望能夠早日誕生。
陳升則是在浏覽記憶的空間，時不時釋放出自己儲存的力量，供給身體的消耗。
直到一個小時後。
陳升才将所有記憶浏覽完畢。
記憶中的信息量并不算多。
但也足夠他總結出一些信息。
記憶的主人，似乎是來自于古代某個時期的人類。
其在年少時遭遇天人，從此踏上習武之路，并發誓要殺光所有天人。
七魔心法，便是由此人在老年時所創。
傳承石，亦是其打造出來用以容納自身靈魂的容器。
按照記憶。
陳升大概也清楚，對方應該是盯上了自己的肉身，準備鸠占鵲巢。
卻不曾想，被面闆升級時的力量直接當成雜物清除。
平白無故地便宜了陳升。
是的，
陳升這一次浏覽記憶。
不僅僅是得到信息這麽簡單。
他得到了七魔心法。
不是孫一合以及他先前得到的，隻有五輪且能力不全的七魔心法。
而是完全版的，七魔心法。
又或者，
可以稱之爲“七魔真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