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DC區。
七殺拳門。
由于武術協會的規定。
大多數門派的駐地,都必須在遠離京都範圍,人煙稀少的地方。
原因有二。
其一,乃是因爲門派駐地通常較大,京都寸土寸金,市區内難以提供太大的場地。
其二,是因爲許多門派的弟子,如今實力已經遠遠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這些弟子光是日常進行練功或者鍛煉,造成的動靜很容易對周遭環境産生影響。
這要是在市區。
恐怕一天到晚都沒個消停的時候。
好比意合門弟子張玉。
其天天在自家别墅開趴體。
這要是在京都,分分鍾被人舉報。
你讓武安局抓吧,參加趴體的人都是自願報名,抓了也得放,甚至還想問問能不能帶我一個。
不抓吧,光天化日如此行徑,又實在影響市容。
意合門還隻是其中之一。
對于許多大門派來說,其門下弟子的修煉方式更是古怪離奇。
但是。
也不是沒有例外。
諸如七殺拳門,雖門派駐地較爲偏僻。
但實實在在,是在京都範圍内。
其能有此特殊待遇。
原因亦有二。
其一,有錢。
其二,夠弱。
七殺拳門,雖說名字聽上去煞氣十足。
但其門内功法以及拳法,是實實在在的弱。
即便七殺拳門内最強的門主,殺破生。
其也不過是将兩門呼吸法修至圓滿的實力,并且缺乏底蘊,連隐元境都突破不了。
屬于就算去參加福海省論武會,都不一定拿得到冠軍的那種。
但諸如這樣的小門派,更爲普通人所接受,門下弟子招收的要求也更低一些。
因此,
收入還算可觀的七殺拳門,便被武術協會破例允許在京都内建立駐地。
七殺拳門的駐地,頗具古風。
邁過門廳,便是一片空曠的練武場。
練武場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鍛煉器械,以及用于令門下弟子修煉拳法特制假人。
陳彼拿着簸箕與掃帚,遊走于練功場打掃着衛生。
他的雙眼略有出神,動作也顯得有些呆滞。
其身前的地面分明幹幹淨淨,但掃帚依舊是來來回回地清掃着。
“陳皮,這邊!”
直到不遠處傳來的呼喊聲,才打斷陳彼的出神。
他擡頭望去。
一個身穿黑色練功服的青年,正朝着他招手。
在其身旁,圍繞着一群同樣穿着打扮的青年男女。
“來了!”
陳彼将清掃工具暫時放到一旁,小跑着來到對方身邊。
“把打爛的鐵人清理掉,搬個新的過來。”
練功服青年吩咐道。
說話間。
他的目光并沒有關注陳彼。
“諸位師弟師妹方才可看清楚了?”
“這就是我們七殺拳門的功夫,七殺拳。”
嗖!
“一拳打出。”
“殺身、殺魂、殺五髒六腑,名爲七殺,實則無物不殺!”
練功服青年一邊說着,一對稍顯黝黑的拳頭接連打出,在空氣中傳來陣陣啪響。
看得周遭剛入門的七殺拳門弟子一陣激動,隻覺得自己算是找對地方了。
陳彼目光落在身下,破裂的鐵人面前。
隻見鐵人表皮并沒有明顯的拳印。
但内力卻是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這便是七殺拳特有的勁力。
看似唬人,實則隻不過是暗勁的進階版。
打打同實力層次的武者,還能占點優勢。
但對于實力強過自身的敵人,隻能說聊勝于無。
偏偏許多花費大價錢入門的弟子,吃的就是這一套。
聽着耳邊一陣陣的贊歎聲。
陳彼默然不語,隻是将地上斷裂的鐵人抱起,便準備将其放到一旁。
但七殺拳門大師兄的吹噓,還未結束。
“大家雖然都交了不少入門費進來。”
“但千萬别以爲不管是什麽人,隻要交了錢就可以進。”
“像這個陳皮”
大師兄指着正準備離去的陳彼。
“大師兄,我叫陳彼,不叫陳皮。”
陳彼面無表情,糾正着對方的稱呼。
但他的訴求,被直接無視。
“這個陳皮,花了大價錢賄賂我七殺拳門長老,想要走後門進來。”
“但其天資太差,實在難堪造就,便被我父親拒絕了。”
“最後,還是因爲他苦苦哀求,加上長老爲其求情,我父親心軟之下,才勉強讓其留在我門中做一個雜役弟子,平日閑暇之餘可以觀摩我們這些正式弟子練功。”
“平日裏,我們這些弟子練功時也沒有避開他,都是任由他學習。”
“但你們大可以問問他,可有學成!”
話說到這裏。
一衆新弟子齊刷刷地将目光落在陳彼身上。
“在下愚鈍。”
“七殺拳太過晦澀,實在難以入門。”
“入門兩月,一無所成。”
陳彼冷漠.jpg
一時間。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中,飽含着各種情緒。
有敬佩,有譏諷,亦有嗤之以鼻。
“所以,諸位。”
“你們能夠入我七殺拳門,皆算得上是天賦了得。”
“否則,就算給再多錢,我七殺拳門也是不會收的。”
此言一出。
衆弟子臉上,解釋激動興奮的身上。
隻覺得心中對于七殺拳門的歸屬感瞬間爆棚。
至于陳彼。
他白眼一翻。
默默将鐵人搬遠,并将新的鐵人搬過來後。
陳彼便再次拿起清掃工具,孜孜不倦地打掃着同一塊地面。
時間逐漸流逝。
“陳皮,換道具!”
“我不叫陳皮,我叫陳彼。”
“陳皮,把這邊清理一下。”
“我不叫”
日落西山。
在被七殺拳門的弟子呼來喝去中,時間逐漸流逝而過。
直到天色徹底變暗。
陳彼的工作時間這才結束。
他沒有到七殺拳門食堂吃飯的資格,隻能出門到附近不遠處的小炒店買一份魚香肉絲蓋飯,再回來自己的小房間中就餐。
打開餐盒,陳彼面無表情地扒拉着飯盒中的米飯。
今天一整天,他臉上都是這個表情。
即便面對七殺拳門弟子的呼來喝去,冷嘲熱諷,他的表情也沒有變過。
似乎很難有什麽事情,能夠讓他動容。
叮鈴鈴——
直到一通電話的到來。
陳彼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家】
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字眼,陳彼下意識地露出笑容。
這是他今天下來,臉上第一次出現表情。
接起電話。
“喂。”
“哥哥!!”
電話那頭傳來稚嫩的少女聲音。
“小當歸,今天怎麽沒跟小夥伴出去玩,有空打電話給我呀。”
一跟自己的妹妹說話,陳彼的聲音都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起來。
“哼!”
“他們太幼稚了,我才不想跟他們玩!”
陳彼笑了。
即便看不到妹妹的樣子,他都能想象得出陳當歸說這話時的神氣模樣。
隻可惜,
這神氣還沒能維持多久。
“哎呀疼疼疼!”
電話那頭,便傳來陳當歸的痛呼聲。
“你還好意思說!”
“老娘我早晚得被你們父女倆氣死,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有你哥一半懂事。”
一陣嘈雜聲。
緊接着,
電話那頭便傳來中年婦女的聲音。
“陳彼你是不知道,當歸那個臭丫頭前兩天竟然敢大晚上偷跑上山,還差點被從深山裏跑出來的野獸吃了。”
“要不是她爹半夜起來不放心,跑到她房間裏看了一下,這小妮子可就出大事了!”
“才不會出事呢,有——”
陳彼聽着母親話剛說完,一旁便傳來陳當歸不服氣的聲音。
隻是不知爲何,
陳當歸話說到一半,似乎是想到什麽,聲音便戛然而止。
陳彼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在他聽到自己妹妹差點遭遇危險後,便豁地直接從地上站起,就連手中飯盒也跟着打翻在地。
深山裏有野獸跑出來?
“媽,那隻野獸.”
陳彼面色凝重地問道。
“村裏警備隊的找了一天沒找着,八成是跑回深山裏了。”
“我們也是問了你妹才知道,自從你到京都跟着人家練武之後,她就經常晚上跑到山裏練功,說是想變得跟你一樣厲害。”
聞言。
陳彼一時間陷入沉默,似在思索着什麽。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知道了,我跟宗門這邊請個假,明天回去村裏看看。”
“诶别别别,當歸她畢竟也平安回來了,這兩天我都看着不然讓她出門。”
電話那頭,母親連連拒絕。
在她看來,兒子的事情才是大事。
“你在京都好好練武就行了,要不是這小妮子想打電話給你,我是沒打算告訴你這事的。”
“你那邊比較重要,家這邊有你爸看着就行了。”
“沒事的媽,我進步速度挺快的,我們門主也很器重我。”
“他經常勸我偶爾休息一下,不要太拼命練功。”
“這次正好趁着回家,放松放松。”
陳彼撇了眼腳下的魚香肉絲蓋飯。
有大半灑落在他的腳上。
伴随着湯汁逐漸浸潤,襪子漸漸濕透,一陣黏答答的觸感令陳彼十分難受。
“那好吧。”
“那我明天去遠點的市集買菜,到時候做點你喜歡吃的。”
雖然嘴上看似爲難。
但陳母語氣中的欣喜,早已掩蓋不住。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等回來要給陳彼好好補一補身體。
“好耶!哥哥要回來咯!”
就連電話那頭,妹妹的歡呼聲也是不時響起。
從打電話開始。
陳彼常年冷漠的臉上,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無聊的城市生活。
無聊的七殺拳門。
隻有在和家人童話的時候,他才能感到由衷的開心。
“嗯,那就先這樣,我去我師父說一聲。”
“明天就回村裏。”
陳母又是交代幾句路上小心之類的話後,陳彼便将電話挂斷。
放下電話。
陳彼環顧四周。
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
昏暗無光的木屋中,線路早已經損壞,他隻能靠着蠟燭以及油燈來照明。
并且屋内常年散發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那是木頭逐漸開始腐爛的味道。
如今,與魚香肉絲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十分怪異。
陳彼默然不語,隻是緩緩起身,準備地上的飯菜清掃一番,再出去買新的。
他剛一起身,身下便傳來一陣異響。
不論是桌椅還是木床。
陳彼隻要輕輕一碰,它們便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仿佛随時要散架一般。
對此他早已習慣。
來到門外,拿起公用的掃帚。
陳彼便回到房間,默默清理着地面。
他并沒有将門窗關閉。
因爲屋内的味道實在太過難聞,不散一散的話,就連他也受不了。
這時。
原本敞開的大門,赫然出現一道影子。
影子在光線下不斷拉長,占據陳彼的腳面。
“有任務了。”
聞言。
陳彼手中動作一頓。
“什麽任務。”
他身體未動,隻是脖子擰轉,面無表情地看向門口來人。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三角眼,鷹鈎鼻,面容陰鸷的老人。
其便是先前七殺拳門大師兄口中,收受陳彼賄賂的長老,殺破狼。
也是門主殺破天的弟弟。
略顯陰沉的目光掃過地面。
殺破狼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擡腳邁入屋内,同時将門窗關閉。
“有事快說。”
“味道很重。”
門窗一關上,那股怪異的氣味便再次鑽入鼻尖,令陳彼眉頭一皺。
聽着他略有些不耐煩的語氣。
背對着他的殺破狼,眼中閃過一絲不渝。
“你對前輩就沒有半點敬重?”
他轉過身,冷冷的看着陳彼。
“即便聖教對于我們并沒有太多規矩束縛,但該有的長幼尊卑還是要有吧?”
說着。
殺破狼便自顧自的來到木桌旁坐下。
聽着身下傳來的嘎吱聲。
其剛想抱怨,但轉念一想。
陳彼陷入如此窘境,跟自己也有點關系。
他還是沒說什麽。
“抱歉。”
陳彼雖然是在道歉,但他的聲音中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令殺破狼頗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覺。
殺破狼的出現,意味着陳彼很可能明天無法回家。
一想到要令妹妹母親失望,他隻覺得心中愈發煩躁。
聞言。
殺破狼冷哼一聲。
雖然對于這個比他晚加入聖教不知多久,但晉升速度卻十分迅捷的晚輩,殺破狼十分嫉妒。
但如果不出意外,對方的身份地位很可能是要超過他的。
倒也沒必要與對方起什麽明面上的沖突。
想到這裏。
殺破狼便從口袋充掏出一個小錦囊,并将其扔給陳彼。
“玄武大人最新發布的命令。”
“從現在起我們所有人都必須帶着這個感應珠,開始在京都以及周邊地區尋找能夠激發這個珠子的人。”
陳彼打開錦囊一看。
體内靜靜躺着一個玻璃珠。
玻璃珠内,有藍色的光點漂浮着。
陳彼肉眼看見的,并非是水之靈。
以他化勁層次的實力,是看不到水之靈存在的。
玄武隻是将某種顯影劑放置于感應珠中。
當水之靈移動時,這種顯影劑便會随着移動的幅度綻放光芒。
“時限是兩天時間。”
“兩天内誰能夠将激發感應珠的人找到,并将其位置報告給玄武大人,便能夠被玄武大人收爲弟子。”
玄武。
對于二人來說。
那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二人皆屬于聖教的底層人員。
對于這樣的大人物。
二人别說是接觸,就算是想見上一面都難。
即便是加入聖教多年的殺破狼,見過最大牌的人物,也就是十二聖使中的一個。
“玄武大人?”
聽到這裏。
陳彼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他于兩個月前覺醒成爲氣感者,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加入聖教,并被指派到七殺拳門中,與殺破狼合作幫聖教做事。
時至今日。
他已經是化勁武者。
并且數次任務均是圓滿完成,階位也從無面人晉升到狗臉人。
之所以還沒開始接觸呼吸法,并非是接觸不到。
而是因爲看不上。
如果他展現自己真正的天賦,想要加入七殺拳門不要太簡單。
但這個門派.太傻逼了。
如果僅僅隻是功法弱,這倒無所謂。
陳彼不介意利用七殺拳門内的呼吸法爲自己打基礎。
但殺破天隻在乎自己的兒子,也就是下午拿着陳彼舉例的七殺拳門大師兄。
門内的一切資源,都是他與他兒子專享。
否則身爲門主親弟弟,殺破狼也不至于爲了一門呼吸法投靠聖教。
陳彼自然是不可能主動邁入這泥潭中。
在聖教中,隻要實力達标,加上任務表現優異,便有機會獲得呼吸法賞賜。
陳彼一直在等待着這樣的機會。
現如今,
機會來了。
“具體的任務安排呢。”
雖然很想回家見家人,
但陳彼知道,自己隻有足夠強大,才能更好地保護家人。
爲此,
短暫地犧牲一些相處的時光,倒也無可厚非。
“人手有限,肯定不可能讓我們盲目地亂找。”
“如今分發下來的感應珠,持有者有各自的區域,隻有當你搜索完你的區域後,才能搜索其他區域。”
“這是你的區域。”
說着,
殺破狼便将京都的地圖遞給陳彼。
上面用紅色的線筆劃分着大大小小的區域。
畫上×的,便是已經敲定搜查人選。
隻有空白區域,才能讓二人挑選。
人多的地方,基本上已經被人挑選完畢。
那些十分偏僻,并且适合人躲藏的地區,也已經被瓜分。
隻剩下兩個地方,沒有人選。
顯然,
實力低微的二人,隻能吃吃别人吃剩下的。
力宗的門派駐地,以及意合門的門派駐地。
這兩個門派駐地,占地極廣,并且除去本門弟子以外鮮有人往來。
貿然前往,萬一被察覺什麽不對勁。
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看到這裏。
陳彼面上表情不變。
但先前激蕩的情緒,早已經被現實磨滅。
“你選意合門?”
“還是力宗?”
殺破狼的聲音适時傳來。
陳彼擡頭一看。
對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或許從一開始。
殺破狼沒有先拿出地圖,便是想要看着自己興奮又失望的表現。
“可以不選嗎?”
“當然可以。”
“反正早晚會有利欲熏心的人,跑到這兩個駐地去找。”
“你随便選一個,然後該幹嘛幹嘛去就行。”
殺破狼看到了自己期待的畫面,笑呵呵地從陳彼手中接過地圖。
他掏出紅筆,在力宗駐地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剩下的意合門,自然便歸陳彼。
“行了。”
殺破狼緩緩起身,拍了拍陳彼的肩膀。
“這種大人物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夠操心的。”
“咱們這些小角色,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做事就行了。”
“整天幻想那些有的沒的,又能如何呢。”
“走了。”
殺破狼搖頭晃腦,眯着眼睛感慨幾句。
他又何曾看不出陳彼心中,憋着的那股勁。
說這幾句話,也是想要殺殺陳彼的鋒銳。
世人皆是如此。
越是碌碌無爲,便越是看不慣那些滿腔熱血的人。
隻恨不得對方跟自己一樣,在現實的打擊下淪爲普羅大衆中平凡的一個。
說完。
自感目的已經達到的殺破狼輕輕擺手,朝門外走去。
“對了。”
臨到門前。
他好似想起什麽,轉頭看向陳彼。
“我批你的假。”
“特許你回家一天。”
“說不定,你能在你家附近,發現目标,從此一飛沖天呢。”
殺破狼呵呵一笑。
他的身形直接消失在門外。
“.”
屋内。
陳彼沉默良久。
“呼——”
最終,
他長籲一口氣。
再次開始打掃着地面上的髒污。
能回家也不錯。
至少可以見到許久不見的家人。
陳彼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