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漆黑了許久。
隐約有海浪聲傳出，顯然無相海上那場激烈的打鬥還未平息，觀望着鏡石鏡陣的人們久久不願散去。
好在此時仍是白日，就算駐足多停留一兩個時辰，也不妨礙事。
鏡石與鏡陣并未讓人們等待那麽長時間。
僅僅過去半個時辰，緊随一聲嘹亮的長吟之後，人們又能看到鏡石與鏡陣中投映的畫面。
“快看，那是什麽？”
翻騰的海浪忽然平靜下來，海面上浮出一片片光斑。
“好像是海中妖獸……”
“妖獸竟然能發出這般耀眼的光芒，怕是比行宮穹頂上鑲的夜星珠還亮！”
說出最後這句的，是正仰着脖子看向魔宮大陣的丘懋。
他們這裏還有心思感歎海中妖獸的奇異，正道那邊卻已炸開了鍋。
哪還有人注意什麽妖獸。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群光斑中最大的一塊上面出現的人所吸引。
正道各宗高層，具爲這幅畫面震驚不已。
尤以淩霄宗爲甚。
隻見淩霄大殿内，數位長老擡起手臂，指着殿中懸浮的鏡石，顫着嗓音說道。
“那……那是道源老祖！”
“真的是道源老祖！”
“老祖他……他竟還在人世！”
僅僅一幅畫面，更勝先前持續許久的打鬥。在正道各宗掀起軒然大波。
淩霄宗三百年前隕落于無相海的道源老祖，又出現了！
他沒有死！
既然道源老祖當年沒死，那……真相到底被誰隐蔽，已經不言而喻。
淩霄宗議事大殿内，多位長老悄悄擡眼朝上首端坐的德宏宗主打量。
淩霄宗這些年皆爲忘塵峰把持。
道明老祖這一脈，在淩霄宗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道明老祖所爲，宗主他知不知道？
若說不知……怕是誰也不信。
望着畫面中，道源老祖被人攙扶、滿是傷痕的身影，再想想近些年來，日漸凋零的麓霞峰。
衆人不禁覺得心底一片寒涼。
昔日麓霞峰繁榮昌盛，弟子衆多的場景仿佛還在眼前。
再想今日，麓霞峰哪還有幾個人在？
死的死，殘的殘。
昔日數百親傳弟子，如今全峰上下，卻也隻餘不足十人。
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怎會不懂？
…
虞曦也沒想到。
這聲龍吟竟是從自己身上發出的。
身後的虛影，她亦曾感受到。
震驚之餘，心底漸漸湧現出絲絲熟悉與親切。
這一切，都是在剛剛她嘗試調用“圓珠”中的力量時發生的。
正如圓珠暗示她的那樣，調用其中力量，幾乎沒費太大周折，就解開了纏繞男子的數道鎖鏈。
長慧與長瓊一人一邊，攙扶住男子下落的身體。
男子依舊雙目無神，面色呆滞，但總歸還有一口氣在，身體還是熱的，神魂也還在體内。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先将人帶上去吧。”褚彥提議。
海底不是久留之地，這間密室還未坍塌，全靠着幾隻離月水母堵住了損壞的缺口，堅持不了太久。
“走。”虞曦這時已經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
她還不知道如何更好調用圓珠内的力量，但隐約間她感覺自己置身海底，比方才自在了不少。
冥冥中，好似有個聲音在心底告訴她。
她才是這裏的主人。
這方海域的霸主！
奔騰的海水，盡該由她調遣。
這個念頭剛在心底升起，就連虞曦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緊接着，意随心動，隻見她擡手一揮，倒灌進密室的海水就停滞住了。
兩隻離月水母托住他們一行人，向上浮動，速度奇快，不單單是離月水母自身的速度，而是海水似乎也在努力托着他們上浮。
在這支由離月水母與流光星鳗組成的隊伍浮出水面時，海面翻湧的浪花也平息下來。
“這……”虞曦詫異地看向手中握着的圓珠。
它竟有此等威力。
褚彥瞧見她的神色，在她耳邊低聲道：“并非是它的威力，這本就是你的力量。虞曦，你應當已經猜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
是啊。
随着那一聲龍吟。
她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使用夢魂香時，曾經夢到的片段，都是真實發生的。
昔日在山間飛舞、修行的是她。
被綁在玉台上抽去筋骨的，也是她。
她就是那個曾經被托孤寄養在淩霄宗，由擎蒼老祖撫養長大，又被他親手抽去筋骨的青龍。
這方天地之間僅存的，最後一條青龍。
虞曦握緊手中的圓珠，珠子上金光綻放，一時間表面那些黑斑好似都被照耀的消融了不少。
這一刻，她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
雖然修爲依舊處在元嬰之境，氣息卻絲毫不比四周的合道修士及六階大妖弱。
一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妖獸，已經忍不住低垂下頭，似乎臣服在虞曦這股氣勢當中。
也不知是否是因爲，這些渾靈生前也都是海中妖獸的緣故，在這一刻它們的攻勢也停緩下來，隐隐有不爲道明老祖控制的趨勢。
就在這時，虞曦猛地擡起頭，朝空中的道明老祖看去。
道明老祖如利劍般的目光，也在這時落了下來。
就在方才，他的識念沉入海底，看到那口帶着褚彥不斷下沉的棺材，終于明白了一切。
百密一疏。
他的計劃明明已經足夠周密，卻沒想到，輸在了最關鍵的一步。
被他引誘入陣的，确實是修真界最後一條青龍。
可他引過來的，也僅僅是她的神魂，以及一具方便她于世間行走的假身體。
根本不是青龍真身！
指尖深深紮入掌心，道明老祖隻覺自己受到欺騙，心底生出無盡憤恨，望着下方出現的虞曦等人，眼中恨不能噴出火來。
他籌謀幾百年的計劃。
隻得在這一刻暫時宣布破滅。
不過也未必沒有機會……
就算青龍真身不在，他也可以強迫他們帶他去龍冢，親自取走那具龍身！
隻要他控制住虞曦與褚彥就行。
一切還有希望。
然而就在道明老祖準備出手之時，虞曦腳下升起一道水柱，托着她的身體不斷上升，直至高度與道明齊平。
望着滿面怒火的道明老祖，虞曦神色冷靜，開口便是犀利的質問。
“淩霄宗道明。”
“下面那遍體鱗傷之人，是我們從海底地牢中解救出來的。如今，還請你當着天下人的面給出個解釋。”
“爲何你的師弟道源，會被你關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