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室裏變暗了下來，《紅辣椒》電影很快就開始播放了。
沒有繁多的廣告，沒有片頭。
所有人認真地看着熒幕，眼睛裏閃爍着光。
電影一開始是幾段離奇夢境的拼接，紅辣椒在使用dcmini治療粉川警官的精神疾病。
這幾段夢境都和後面的劇情有所呼應，是高妙的叙事手法。
但幾位影院的職員們全都面無表情。
“這樣的劇情，會讓觀衆覺得莫名其妙的。”
沒看過原著的人，或者說沒有認真看過原著，都無法理解這一段劇情。
很容易勸退觀衆。
丸山正雄沒有放棄《紅辣椒》的開篇，他有自己的堅持，對電影的成片抱有追求完美的态度，這讓影院職員們對電影的未來産生了疑慮。
直到片頭開始了。
這是一段超厲害的炫技畫面，是動畫電影技術的教科書，分鏡使用讓東野響甘拜下風。
他們這些漫畫家再厲害，也終究無法和專業的人比較。
紅辣椒一會騎着摩托車在街頭飛馳，一會成了一旁貨車上的繪畫，她沖出畫，騎着導彈在天空飛馳，她又進入了大樓頂端巨大的熒幕裏，端起了另一塊熒幕裏的啤酒。
伴随着平澤進極富有感染力的音樂，搞怪彈跳的音韻，這一切顯得是那麽的瑰魅離奇。
這就是夢境裏的世界無疑。
“哦！”
東野響聽到了有人驚呼出聲，這是情不自禁下的反應。
“好厲……”
有人看了過去，他這才止住了噪音。
畫面切換，紅辣椒從熬夜加班的社畜電腦屏幕裏走出來，給趴在電腦桌熟睡的他披上外套。
她躍動着，在川流不息的人行道舞動。
随後一個響指，畫面開始了暫停。
金屬裝飾品倒影出她被搭讪時不同的嫌棄表情，店外踩着滑輪的少年短袖上的圖案，成了她躲避的安全屋。
當天空驟明的時候，紅辣椒又開着摩托車，向着研究院而去。
一輛汽車逐漸駛近，當兩者重疊的時候，紅辣椒出現在了汽車駕駛座上，她也恢複了現實中的模樣——美女醫師千葉敦子。
如夢如幻的片頭曲結束後，她到了目的地，故事正式開始了。
東野響長舒了一口氣，這真是一場視覺盛宴。
絢麗的轉場，無敵的分鏡，這是madhouse在展示能力。
東野響受益匪淺。
索尼影視娛樂的幾位員工在竊竊私語，臉上的震驚還沒有消散。
電影的故事暫且不論，這個無與倫比的片頭曲，就讓他們不虛此行了。
《紅辣椒》接下來的内容和漫畫版相差無幾，dcmini丢失，副理事長的夢境被侵入，千葉敦子以紅辣椒的模樣進入副理事長的夢境，和他水乳交融。
副理事長達到高潮，突破了夢境，回歸現實。
千葉敦子喜歡的時田浩作陷入了夢境裏，紅辣椒去拯救他。
讓人頭皮發麻的bgm響起，是平澤進的《媒介野》，紅辣椒從天空自由下落着，穿過雲層後變成了腳踩筋鬥雲，手拿金箍棒的孫悟空。
炫酷、驚豔、讓人動容。
“真是可怕啊。”
東野響似乎聽到有人這麽說。
《紅辣椒》講述着故事的同時，展現了隻能用動畫體現的離奇瑰麗之美。
筒井康隆面帶微笑，沉浸在動畫電影裏。
他是最懂《紅辣椒》的人，現在看來，非常的滿意。
電影中的精彩情節數不勝數，從播放到結束一共1小時30分鍾，東野響卻沒有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不知不覺間，觀影室的燈光亮起。
“真是精彩，太精彩了！”
筒井康隆第一個站起來，用力鼓掌。
其他人後知後覺，也跟着站起來表示贊美。
“在我看來，完全不輸于《千與千尋》。”筒井康隆大加贊賞。
隻是這兩個動畫電影完全不是一條賽道，《紅辣椒》更像是用來沖獎的類型，普通的觀衆很難對此感興趣。
而《千與千尋》是六邊形戰士，集藝術性、趣味性于一體。
東野響也說道：“聽平澤進老師的音樂真是享受。”
日本的作曲人實在很可怕，一個一個都是那麽的厲害，水平很高。
做出的曲子符合動畫内容，又精彩動聽，讓動畫如虎添翼。
東野響的《棋魂》、《灌籃高手》、《魔法少女小圓》等動畫都大有獲益。
到了現在，許多觀衆都能哼出來片頭曲。
“鳥秋野老師過獎了。”平澤進擺了擺手。
不過《媒介野》是他的精心之作，被這樣誇獎實屬正常。
……
丸山正雄紅光滿面，這場試映會非常成功，觀衆們都是溢美之詞。
影院職員們提出了再接觸。
東野響不打擾他們的工作，和筒井康隆準備離開了。
“鳥秋野老師。”
他剛邁步，就被攔住了。
“我是索尼影視的平野。”
他鞠躬遞出名片。
“很高興認識你。”東野響點點頭，和他交換了名片。
這時候又有一堆人走了過來，将東野響圍住了。
等到交談深入，東野響才知道他們的來意。
他的作品裏，不論《言葉之庭》，還是《秒速五厘米》都是熱門短篇漫畫，擁有着改編電影後爆火的潛質。
在他面前露個臉熟，動畫電影制作後，說不定可以由自己負責運營發行。
總之，反正不虧了。
東野響也不好冷臉相對，打着哈哈後，委婉提出告辭，立馬就沒人煩他了。
“筒井老師，我送您回家吧。”
他走到了筒井康隆身邊。
“不用麻煩你，”筒井康隆露出車鑰匙，“我自己可以回家。”
……
東野響看了看時間，還有可以支配的空餘時間。
他幹脆開車去了「未來社」。
《紅辣椒》肉眼可見的成功，他也得關心一下《你的名字》的制作進度。
這一次他提前打電話通知了高木希子，上一次被攔下無法進門的情況他不想再出現了。
在路上，可能是《紅辣椒》觀影後遺症，他總是覺得提一提方向盤，汽車就能飛起來。
一路上暈乎乎的，東野響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前台有通知後，很果斷帶着東野響來到了工作室。
“啊～啊，是良心不安了嗎？”
高木希子拿着工作簿，看到東野響笑着打趣道。
“當然不是了！”東野響斷然否認。
他又不是手冢治蟲，沒有精力雙面兼顧，隻能在動畫公司社長和漫畫家兩重身份上做一個取舍。
“我是外行人，不想影響了伱們的工作安排而已。”
“我們還得感謝你了？”
“當然了！”東野響理不直氣也壯。
“倒是高木學姐你，準備什麽時候和吉井君結婚？你都快30歲了吧。”
高木希子的面龐變得可怖起來。
“絕對！絕對不要讨論女孩子的年齡！”
東野響打了個哆嗦，“抱……抱歉……”
高木希子轉身，帶着東野響前往朝比奈優子的辦公室，東野響默默跟上。
“至于結婚的事，我和小山久已經是夫妻喽。”
“哈？我怎麽不知道？”
“我們并沒有向外界透露啊。”
高木希子說的理所當然。
在日本，婚後要求妻子成爲家庭主婦，這才是賢妻良母。
繼續打拼會被說閑話的，尤其是像吉井家這樣的有錢人家。
沒有公布結婚消息，是對高木希子的一種保護吧。
“恭喜你們了。”
“社長要給個紅包嗎？”
“給！給個大的！我也要感謝吉井君在《半澤直樹》監修上的無私幫助啊。”
“謝謝。”
到了朝比奈優子的辦公室，透過玻璃，東野響看到朝比奈優子在埋頭畫畫。
高木希子敲了敲門，朝比奈優子迷茫擡頭，她眨眨眼睛，這才回歸現實。
“請進。”
高木希子推門而入。
“高木學姐，什麽事？”
“你看誰來了？”
高木希子揮揮手，東野響進入工作室，讪讪笑着，“好久不見，朝比奈監督。”
“東野君！”
朝比奈震驚地站了起來，她揉揉眼睛，“是真的東野君！好厲害啊。”
東野響無奈歎口氣，良心受到了極大的譴責。
“那我出去了。”高木希子笑着說，“你們聊。”
“不要啊，”東野響攔住她，“我是有婦之夫，和朝比奈單獨在一個房間，容易被人誤會。”
“真是丢人啊。”高木希子搖搖頭，“那好吧。”
……
“東野君，你有什麽事嗎？”
在辦公室沙發上，東野響和朝比奈優子相對而坐。
朝比奈優子歪歪腦袋，疑惑地問道。
“想來看看情況，”東野響打量着辦公室，“前一段時間，西村回到了東京，還特地提起了你。”
“西村？”朝比奈優子更加疑惑，“是誰？”
東野響糾結了半晌，“這個不重要了……”
“哦，對了，我剛剛看了《紅辣椒》動畫電影，真的很厲害啊，分鏡和轉場流暢的一塌糊塗，madhouse下血本了，制作經費爆炸。”
他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手比比劃劃興奮的無以言表。
“經費爆炸？”朝比奈優子對東野響說的話全都無法理解。
“madhouse動畫師的工資在20萬円左右，這是經費爆炸嗎？”
“啊？20萬円！”
這放在東京，隻有平均工資的一半多一點。
動畫師的工資隻能說是勉強維持生活的樣子。
高木希子說，“madhouse的動畫師工資已經不低了。處于動畫公司的最高檔。還有月入10萬円的呢。”
“10萬？”
東野響再次震驚了。
這個工資，不做副業的話，是沒辦法生活下去的。
“嗯，基礎工資的5萬円左右，加上計件的4、5萬円。20多歲動畫師平均工資在110萬円左右，這是年工資。”
東野響看了看窗外，那些在忙碌的「未來社」職員，“真是爲愛發電啊。”
動畫公司的加班時間數一數二，就這樣，福利待遇還差。
沒有一腔熱血，很難繼續下去。
這些人，都是懷揣着夢想在努力啊。
“我說啊，你咋咋呼呼的樣子，”高木希子問，“你是不是根本沒看過我發給你的報表？”
這麽久的時間裏，她不是白費功夫了嗎？
東野響不知道該說什麽，傻笑相對。
他以前看動畫，看到幀數高的畫面，就和網友們稱贊，動畫公司經費爆炸。
原來這些都是靠的壓榨動畫師啊。
日本動畫人才太多了，也卷的厲害。待遇每況愈下。
“真是氣人啊。”
高木希子抱胸，氣鼓鼓的。
但她還是得給東野響發送報表，那是她的工作。
“那我們這裏呢？”東野響問。
高木希子攤攤手，“我們好一些，但爲了和同行競争，也不能投入太多的資金。”
朝比奈優子說道：“97年時，武藏野美術大學的大家，組建「未來社」的時候，隻拿着微薄的薪水在奮鬥……”
以武藏野美術大學畢業生的學曆，去哪裏工作都會有不俗的待遇。
怎麽說也是驚人的三五倍。
他們這樣堅持過來了，成爲原畫師後，工資水準會大幅度上漲，一個月拿50萬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不能搞特殊化。
東野響無奈發現，他也成爲了一個應該被半澤直樹怒怼的資本家。
“那平時就多發一發獎金吧，在公司承受範圍之内。”
“了解。”高木希子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東野響站了起來，“讓我看看《你的名字》制作進度吧。”
他需要更換一個話題了。
……
距離《你的名字》立項，已經過去4、5年，現如今的清晰度比以前強了太多。
和東野響熟悉的《你的名字》，逐漸靠攏着。
“東野君，你看。”
朝比奈優子播放《你的名字》，有兩個小時之多。
但是内容隻有《你的名字》内容的三分之二。
多餘的時長，是靜态圖時間軸。
前期故事流暢，男女主身體互換、感情升溫，流星劃過天際等等畫面，都讓東野響投入其中。
到了後期，就成了簡單的圖片變化了。
而且颠三倒四的，講述的内容不斷來回變動。
“後期的剪輯還沒有确定下來，”朝比奈優子不好意思的說道。
“已經可以了，”東野響說，“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未來社」在動畫電影上的成長，表現不俗。
這本書挺有意思的，寫出新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