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哪能苛求圓滿?”舒錦收回目光看向面色郁郁的弘晝,“你的失去的是四個兒子中的一個,而順嫔失去的是她唯一的骨血。”
提到順嫔,弘晝皺了皺眉,“兒子這幾次去啓祥宮,順嫔總是哭天搶地,實在是煩得很。”
舒錦:你果然不愧是渣男雍正的好大兒。
舒錦也知道,由着順嫔鬧騰,對誰都沒有好處,便道:“讓她自己靜一靜吧,你……再賜她個妃位用度,讓她好好将養一陣子。”
若順嫔能看開了,好好拾掇一下自己,趁着還年輕,大可再勾搭一下弘小晝,再生個娃。
弘晝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太監窦懷忠突然一臉歡喜地快步進來,叩首道:“皇上、太後娘娘,翊坤宮報喜,說是慧嫔小主有喜了!”
郁郁的弘晝瞬間就來了精神,“當真?!”
舒錦無語扶額,先帝駕崩還不到仨月呢……她還以爲弘晝忙得腳不沾地,必定沒時間睡嫔妃了,不成想,連人命都鬧出來了!
舒錦黑着臉道:“你還真行啊。”
弘晝嘿嘿笑了,“皇額娘過獎了。”
舒錦臉更黑了:并不是在誇你!
然後弘晝就歡歡喜喜去翊坤宮看望有孕的高氏了。
唉,高氏這身孕,來得太是時候了——她這一懷孕,弘晝立馬就不抑郁了。
但也來得太不是時候了!人家順嫔才失了孩子,你立馬就有了,順嫔那還不得氣出毛病來?
得知慧嫔高氏有喜,皇後長離也松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暗自祈禱高氏一胎得男。
景仁宮中,皇後哄睡了幼子永瑸,便叫大嬷嬷春萱去預備賜禮。
“翊坤宮怕是要得意壞了。”春萱嬷嬷咕哝道。
宮女品藍低聲道:“主子娘娘,底下禀報說,啓祥宮那位把殿中擺設全都砸了個稀爛。”
皇後長離蹙了蹙眉,“算了,不必與她計較。”
春萱嬷嬷哼道:“慧嫔這才懷上呢,她便這般作态,若真生了個阿哥,她還指不定如何呢?”
皇後長離揉了揉眉心,“無論如何,慧嫔這一胎一定要平安分娩。”
順嫔若隻是在自己宮裏撒撒氣就算了,若是起了不該有的歹心,那便是自尋死路。
品藍道:“那……啓祥宮的瓶瓶罐罐還要給她換新的嗎?”
皇後長離語氣平淡如舊:“自然是要換的,皇上才賜了她妃位用度,本宮豈能薄待了她了?”
春萱嬷嬷道:“奴才聽說,這是太後的意思。”
皇後長離歎道:“太後娘娘就是太心慈了。”
品藍小聲道:“可不是麽!那順嫔可不是省油的燈,如今隻是擡舉用度,她便把自己當妃主娘娘看待了!先前見了淑妃娘娘都不行禮了呢!也淑妃軟性子,竟生生忍了。”
皇後長離再度蹙了蹙眉,“皇上太後對她如今憐意正盛,淑妃怎能不忍?”——順嫔若不知收斂,日後有的她苦頭吃!
雍正二十三年的寒冬漸凜。
怡親王在書房中煮了一壺梅花酒,還特特斟酒兩盞,遙遙對着眼前舉杯,複才一飲而盡。
“瑞雪兆豐年啊。”怡親王面帶微笑,“今秋錢糧頗豐,百姓也能過個好年了。”
死鬼雍正陛下看着眼前那盞還冒着熱氣的酒,他仿佛都能夠聞到酒香,“前陣子,永瑛夭折,弘晝傷心之下,奏折批得都不盡心了。”
怡親王寬慰道:“人有傷懷,這是難免的,何況也就那幾日,皇上很快就又勤政了。”
死鬼雍正鬼臉悶悶的。
“四哥。”怡親王輕輕喚了一聲,“皇上做的是不夠好,但也已經盡心盡力了,你又何必求全責備?”
死鬼雍正歎了口氣,“我不是責備他,隻是前陣子在慈甯宮……看到耿氏那般溫柔慈愛地寬慰弘晝——這樣的慈心,先太後便從未有過。”
怡親王一怔,四哥的執念,竟不止是對着太後皇上,還有孝恭仁太後。
“孝恭仁太後已經作古多年,四哥還是不能釋懷嗎?”怡親王目光裏帶着深深的喟歎。
死鬼雍正杵着一張鬼臉,朕如何能釋懷?若天底下的母親都是那般偏心,朕也就認了,偏偏……耿氏不是如此。好吧,耿氏就一個兒子,還能往哪兒偏?
“這臭小子,還真是有福氣!賢妻良母,雖說夭了一個兒子,便立馬又來了一個!”死鬼雍正陛下渾身都散發着酸意。
怡親王:您這是在嫉妒自己的親兒子嗎?
“也是那個高氏不好,天天孕吐,沒完沒了!”偏生弘晝也不像樣,動不動就往翊坤宮跑!你一個大男人,你能替她生、還是替她懷啊!
怡親王委婉地道:“如今朝政不忙,這慧嫔又是您當初賜給皇上的侍妾。”
先前皇上本來還要免了高斌的鹽政兼職呢,前日卻突然改了口,要叫他連任了——嗯,這事兒還是不要告訴四哥了,省得四哥更生氣了。
“不管怎麽說,皇家添丁,這是喜事。用不了多久,四哥便又要添個孫兒了。”怡親王一副真心恭喜的模樣。
死鬼雍正卻很不高興,“朕還屍骨未寒呢,他竟還有寵幸嫔妃的心思!”
怡親王委婉地:“皇上已守足了孝了。”——雖說隻有二十七日,但帝王古來如此啊。
“哼!”死鬼雍正憤憤甩頭過去。
怡親王一臉無奈,他隻得又給自己斟酒一杯,徐徐飲着,“這是前日皇上叫人送來的鶴年壽酒,用來煮梅花酒,味道果真醇厚。”
死鬼雍正不由想起了早些年,他還是雍親王的時候、十三弟也還是光頭阿哥的時候,他們也曾一起煮酒論談,當時雖然朝堂失意,但亦是十分惬意的。
梅花酒咕嘟嘟冒着熱氣,模糊了死鬼雍正陛下眼前的視線,如今雖不能飲酒了,但能時時見到十三弟,也是極好的。
人生雖有諸多不如意,但起碼如今不是孑然一身了。
前世,十三弟舊疾複發、早早沒了,如今朕雖身死,但十三弟起碼健在。
如今同煮一壺梅花酒,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是很香醇……”梅花酒的味道仿佛在死鬼雍正陛下口中萦繞。
怡親王看在眼裏,不禁更費解了,四哥的執念,好像也不是很深,怎的就是無法投胎轉世呢?
四哥到底是因爲什麽……才孤魂飄在人間?
忽的,怡親王看着這壺梅花酒,再看看仿佛陶醉在酒香中的四哥,他忽的明白了什麽。
怡親王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原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