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芳館那邊嚴厲依舊,沒過幾日,又淘汰了十幾個秀女。秀女數量下降到二三十個的時候,這位珈藍大嬷嬷才終于寬和了起來。
秀女們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一日午後,舒錦才剛睡醒,雍正便駕臨了。
“朕瞧着弘晝這幾日有些恹恹的,你可知曉是何緣故?”若是往日,雍正倒是不會太注意這些小細節,但眼下秀女留宮,這個節骨眼上,雍正不免多思多想了些。
蘭若前日給了彙報,珈藍大嬷嬷慧眼如炬,早把檀林嬷嬷舉動上報了。舒錦心念一動,便笑着說:“怪臣妾不好,前些日子不小心叫弘晝看到了秀女名單。”
“哦?”雍正瞬間神色一凝。
舒錦低聲道:“那富察家的格格,着實出衆。可偏生,熹妃也很中意。一家有女百家求,原也是尋常事,可天家不比尋常人家。未免兄弟倆生了龃龉,臣妾便勸了弘晝幾句,左右今年秀女裏模樣性情俱佳的不在少數。”
這番話,倒是叫雍正心中微微有些震驚,耿氏這是要拱手相讓?!
耿氏不可能不知道富察氏的伯父是誰。
“你當真不介意把富察氏讓給弘曆?”雍正忍不住正色打量着耿氏。
舒錦颔首:“如此方能六宮安甯、兄弟和睦。”
雍正眼底幽光一沉,卻也不見得。
熹妃這是生了野心了,雍正對此絲毫不意外。至于兄弟和睦……呵,若真叫弘曆娶了富察氏,隻怕他的心思要更大了。
倒不是這小子不配娶個世家大族的格格,隻是除了富察氏之外,今年的秀女在家世上便沒有太出挑的了。
此時此刻,雍正倒是不忍厚此薄彼了。
“此事,容朕想想。”——雍正的神色有些遲疑。放縱熹妃母子,顯然不合适,可是——偏偏富察氏又着實賢惠,若給撂了牌子,也是可惜了。
“對了。”雍正忽的回過神來,“你至今不曾召見過秀女?”
舒錦笑着說:“畢竟皇上還未挑選,臣妾怎好選看?”她若召見秀女,那肯定是給兒子挑媳婦啊。而選秀的第一目的是充實後宮。
雍正怔了一下,“還是貴妃細緻,朕倒是疏忽了。”——熹妃太逾越了。
舒錦道:“左右秀女還在學規矩,倒是不急。”
等皇帝挑完了,才輪到皇子皇孫、宗室近支。這是不能亂了的規矩。
而熹妃,她太着急了。
舒錦這眼藥上的,端的是不動聲色。
過了沒幾日,禦前便降下手谕,封秀女那拉氏、海氏俱爲常在,并遷出彙芳館。舒錦得訊後,便火速給安排了住處。
這正經選秀出身的格格,起步往往便是常在、貴人,倒是甚少有自答應而起的。尤其那那拉氏還是個滿人……
不過舒錦并沒有将新人安排給誰做偏位,而是選了個離着皇帝近的、清雅的宮苑住着。
如此一來,皇帝算是挑完了了。
舒錦也可以放心膽大地選看秀女了。
殿選那日看得實在不真切,這會總算能好好過過眼了。
于是她選了個好日子,定在了牡丹盛開的牡丹亭,還叫上四妃一并過來賞花吃茶。
時值四月,牡丹花開得富麗堂皇,牡丹亭一帶風景亦是絕佳。
舒錦乘着華美的翟輿抵達牡丹亭的時候,亭外兩側二十多個秀女已然跪拜一地,亭中四妃亦是趕忙出來相迎,口稱“貴妃萬福”。
這陣仗,竟是不遜色中宮皇後了。
舒錦扶着履雪的手背走下翟輿,笑着道了“免禮”,“本宮來遲了,叫你們久等了。”
熹妃笑面相迎,正要謙虛兩句,齊妃卻搶先一步,笑着說:“貴妃娘娘言重了,能在這麽好的地方,陪貴妃相看秀女,本就是擡舉臣妾等人了!”
齊妃如今的姿态倒是擺得很低,而且還順帶把其他三妃一起拉了進去。
熹妃笑容不改,“今天的日頭有些烈,貴妃姐姐還是進亭中納涼吧。”
舒錦緩緩颔首,這才步入了牡丹亭。
這牡丹亭甚是寬敞,正中最上頭設了貴妃的席位和桌案,案上擺了瓜果點心茶水,兩側又設了四妃的席位,饒是如此,仍十分寬裕。
舒錦不客氣地落座上頭,又笑着招呼四妃:“你們也坐。”
懋妃、谧妃、熹妃、齊妃,分坐兩側,十分對稱。
舒錦這才看向亭外的一衆秀女,瞧着約莫二十來個,多是些青嫩的小姑娘,但亦有容色拔擢着。殿選那日的素面朝天,今日秀女們都化了妝,當然了,都隻是淡妝,饒是如此,亦增色不少。
懋妃笑着說:“今年的秀女,跟花骨朵似的,一個比一個漂亮。”——隻可惜,家世門第卓越的卻不多。
舒錦笑着說:“離得遠了些,本宮倒是看得不真切。”
說着,便吩咐蘭若,“且喚進來,叫本宮和四妃好好瞧瞧。”
“是,娘娘。”
蘭若是聰明人,便引了滿軍旗秀女中家世門第上佳幾位進了亭中。
“給貴妃娘娘請安!”五六個秀女齊刷刷屈膝見禮,這禮儀端的是無可挑剔。
舒錦打量着那個白淨清秀的小姑娘,今日略施粉黛,倒是多了幾分俏麗。
見貴妃正打量着富察氏,熹妃笑容微微一僵,“貴妃姐姐可是瞧中了哪個秀女?”
舒錦暗笑,分明是你先瞧中了。
舒錦淡淡一笑:“都挺好。”
那富察氏此時此刻也感覺到的氣氛不太對,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牡丹錦帕。
舒錦看在眼裏,暗笑不已,再怎麽端莊穩重,到底也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舒錦看向熹妃:“這裏頭,可有合熹妃妹妹眼緣的?”
熹妃勉強擠出個笑容,“臣妾早就看花了眼了。”
你的眼睛才沒花呢……
連齊妃都看出了熹妃在說瞎話,齊妃忍不住險些翻白眼,“這還用挑麽,若論模樣,吳紮庫氏最出挑,可若論旁的,自然是富察氏最出衆!”
舒錦也不禁看了一眼左邊那個秀女,着一襲銀紅雲錦旗服,梳着簡單的小兩把頭,臉上脂粉淡掃,卻依然明麗動人。哪怕是富察氏,與之相比,容色也是遜色了幾分的。
舒錦不禁微微颔首,“的确賞心悅目。”
吳紮庫氏趕忙福了福身子,“娘娘們過獎了。”
富察氏額頭微微沁汗,趕忙屈膝:“齊妃娘娘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