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幽禁,雖不足以磨滅熹嫔心中的野望,可心氣到底是大不及從前了。
熹嫔看着還一如往年驕傲的兒子,心中自是明白,自己隻能繼續往前。熹嫔思量了一下眼下形勢,便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弘曆,咱們娘倆回頭再慢慢絮叨,我得先去澹甯殿謝恩。”
弘曆雖不願熹嫔去澹甯殿伏低做小,但也明白貴妃獨攬後宮多年,不可輕易撄其鋒芒。更要緊的是,汗阿瑪希望看到後宮和睦。
“委屈額娘了。”弘曆歎着氣道。
熹嫔笑着說:“放心,貴妃何等聰明的人,她絕不會給我委屈受的。”——起碼明面上不會。
澹甯殿,舒錦正在修剪着一束春日桃花,聽得熹嫔前來拜見,不由挑眉:“這麽快就來了?”怕是屁股都還沒坐熱呢。
“快請她進來吧。”
四年多沒見,熹嫔着實見蒼老了些,也消瘦了許多,她着一身湖藍色潞綢旗服,兩把頭上隻簪着兩隻鎏金的钗子、并一雙成色尋常的翡翠雲紋簪子,耳上的珍珠耳環都有些黯淡無光了。
雖然這些年,舒錦沒有克扣過她的衣食用度,可到底不複錦衣玉食了。
“嫔妾參見貴妃娘娘!”說着,鈕祜祿氏卻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并深深叩首。
這一舉動,倒是把舒錦給驚了一下,她雖知道熹嫔必不敢張揚,卻也沒想到熹嫔能把姿态擺得這麽低。
“你這是做什麽?本宮可受不得如此大禮!”舒錦連忙站起身,避而不受其禮。
熹嫔擡起頭,卻是一雙含淚的眼睛,“若無貴妃娘娘以德報怨,嫔妾豈有再見四阿哥的一日?”
舒錦瞥了一眼蘭若姑姑,蘭若忙不疊上前,将熹嫔攙扶了起來。
舒錦這才重新坐回了如意寶座上,她輕咳了一聲道:“四阿哥孝順好學,皇上慈父心腸,不欲你們母子長久分離,這才将你接來園子,複你位份。本宮不過就是按照皇帝吩咐辦事罷了。”
熹嫔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就算皇上有意,可若無貴妃娘娘寬宏大量,嫔妾又怎能這麽快重見天日?娘娘恩德,嫔妾感念在心,後半輩子願當牛做馬報答娘娘!”
呵呵,這可比李氏會說話多了!
可惜沒有一句是真心的。
“這話就言重了。”舒錦還得面帶微笑與之敷衍周旋,“本宮所盼,也隻是後宮安甯罷了。”
你少給我惹事就成。
熹嫔聽出了話裏的敲打之意,忙不疊福了福身子,“嫔妾已經錯過一次,絕不會再犯糊塗。”
呵呵,鬼才信你。
舒錦抿唇一笑:“既來了園子,以後好日子還長遠着呢。等皇上降下旨意,本宮會盡快安排冊封禮,斷不會誤了今年的選秀。”
熹嫔一怔,貴妃這是打算在選秀前,辦了複位冊禮?這時間可着實有些緊……貴妃完全沒必要這麽快給她體面啊!
而熹嫔自然是希望盡快複位熹妃,如此一來,兒子的婚事才她有更多插嘴的機會。而貴妃的兒子此番少不得也要選福晉,難道貴妃就不擔心五阿哥的婚事?!她就不怕更好的人選會被弘曆搶去?
一時間,熹嫔竟有些摸不透貴妃心裏在想什麽了。
“本宮瞧着你也有些憔悴,想必舟車勞頓辛苦,且先回去好好歇養幾日吧。”舒錦一臉溫厚地道。
摸不着頭腦地熹嫔隻得低頭稱是,暫且退卻。
打發走了鈕祜祿氏,舒錦便歪在了次間的羅漢榻上,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以後這園子有得熱鬧了。”
蘭若姑姑奉了一盞雪梨湯給她,“娘娘何必急着冊封典禮?這種事情,拖個一年半載也是尋常。”
“拖?”舒錦搖了搖頭,“沒意義的。”
早捯饬完、早了事。
這也是雍正希望的。
所以熹嫔來到園子的第三日,雍正就正式降下了聖旨,以加封諸子之母爲由,晉封熹嫔爲熹妃、谧嫔爲谧妃、李貴人爲齊妃,在加上原有的懋妃,正好四妃齊全。
除此之外,其餘的晉封就隻是一紙上谕,也并無冊禮。
既下了旨,舒錦便尋機會把齊妃挪宮之事與皇帝說了。
雍正蹙了蹙眉:“敷春殿……怎的不留給谧妃?”
舒錦莞爾道:“谧妃向來與世無争,而齊妃……她先前就央求搬去敷春殿,臣妾也不好回絕。何況那涵秋館确實小了點。”
雍正有些不喜,也就是說,李氏是複位之前就惦記上敷春殿了?
這幾個妃子,雍正最不喜的便是齊妃,其次才是熹妃。
舒錦低聲道:“隻是個宮室罷了,沒必要爲這點小事,叫姐妹間生了龃龉。皇上就隻當是給三阿哥和大公主幾分薄面吧。”舒錦還指望着齊妃平衡熹妃呢,自然要給足她面子。
“算了算了,你看着辦吧!”雍正不悅地擺了擺手。
舒錦應了一聲“是”,旋即又道:“内務府擇了幾個黃道吉日,最近的一個便是下個月十五。”
雍正頓了頓,“有些倉促了。”
舒錦點頭:“是,可是除此之外,下一個吉日便要等到年底,着實晚了些。”
雍正“唔”了一聲,“下個月十五,可來得及?”
舒錦忙道:“熹妃和齊妃的朝服冠冕都是原有的,倒是不必額外費時費事。至于谧妃,可以拿臣妾當年的封妃朝服來将就一下,谧妃并不介意。因此勉強來得及,隻是冊禮少不得倉促些。”
雍正微微颔首,“那倒是有些委屈谧妃了。”
舒錦眼睛一轉,便笑着道:“那皇上不如賞賜谧妃點旁的東西,略加補償便是了。”
雍正點了點頭,便道:“那朕就給她宮室改個名字,便叫清溪殿吧。”
補償就仨字啊?!舒錦呸了一聲,但轉念一想,皇帝的字算得上一流,況且這也算是難得的體面了。
“那臣妾就替谧妃妹妹多謝皇上恩典了!”谧妃從前住在清溪書屋,倒也十分寬敞,就是正殿規格略小些,如今擡爲清溪殿,也算是符合她的身份了。
正在舒錦忙活活籌備四妃冊禮的時候,張守法匆匆來報:“娘娘,春禧堂那位……殁了。”
舒錦愣了一下,春禧堂……甯嫔?
哦,她終于挂了啊。
這幾年,舒錦也隻當宮裏沒她這号人,她死了,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少不得又得操辦一場喪禮。
真會給人添亂,舒錦蹙了蹙眉,有些不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