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後一月,甯貴人雖然氣色憔悴、容光黯淡,但已瘦了不少,她搖搖曳曳直接拜倒在地,含淚叩首:“嫔妾小人之心,不知貴妃娘娘寬厚至此!”
舒錦挑眉,你丫的現在才明白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面上卻正色道:“本宮可受不起貴人這般大禮,履雪!”
一旁侍立的大宮女履雪忙不疊上前,便強行将甯貴人給攙扶了起來。
甯貴人急忙想要再跪,卻不料這個宮女力氣着實不小,竟生生将她給架住了!
舒錦身強體壯,她身邊的宮女也個個吃得珠圓玉潤,力氣自是有一把。何況甯貴人産後虛弱,那點子力氣,比小雞崽子也強不到哪兒去。
“娘娘……”甯貴人如何看不出來,貴妃仍心存芥蒂呢!甯貴人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雖生了八阿哥,卻無晉封,而且還失了聖寵,若是再得罪了貴妃——那可真真是無路可走了!
甯貴人不由淚水湧出,“嫔妾真的知道錯了!嫔妾是豬油蒙了心,被底下賤奴幾句挑唆,便懷疑娘娘!嫔妾當真是悔不當初啊!”
舒錦心道,可惜悔也晚了。
舒錦不想與她啰嗦這些,便闆着臉道:“本宮不想與你計較這些,左右你現在已經出了月子,好生拾掇一下,明兒就搬回春禧堂吧!”
春禧堂?在生前産,甯貴人做夢都想帶着孩子回去。
但現在,她若是回去了,便是徹底失了庇護!敦妃那個毒婦,如何會放過她?!
“娘娘……”甯貴人眼裏滿是哀求之色,“求您再給嫔妾一次機會,嫔妾願端茶倒水、侍奉娘娘左右!”
舒錦黑着臉:我特麽還缺宮女不成嗎?
更何況,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樣子,我身邊随便拉出一個宮女來,也比利落勤快!
一旁侍奉的蘭若姑姑有些看不下去了:“貴人該知足才是!我家貴妃娘娘已經保了你母子平安,亦不曾抱走你的八阿哥!貴人的小心思,且收一收吧!”
甯貴人被一語戳破,不禁更加惶惶失措,“嫔妾、嫔妾實在害怕……”
現在才知道害怕了?你當初剛懷上的時候怎麽那麽勇?!
正在此時,張守法來報說,禦前的張麟張大總管來了。
好家夥,才滿月,這就等不急了?
是小年糕吹了枕邊風,還是雍正徹底厭了甯貴人?
隻得連忙請了張麟進來,張麟笑呵呵打了個千兒,“給貴妃娘娘請安。”
舒錦微笑颔首,“張公公此來,可是皇上有什麽吩咐?”
張麟掃了一眼一旁那位多餘的甯貴人,倒也不避諱,“因貴妃娘娘再三婉拒撫養八阿哥,皇上亦不忍貴妃辛勞,所以決定,命敦妃娘娘撫養八阿哥。”
話說得還真好聽。
但這樣“好聽”的話卻幾乎令甯貴人暈厥,甯貴人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便軟了下去。
“貴人!”銀珠吓得小臉慘白,好不容易才攙住了甯貴人。
張麟不屑地瞥了一眼甯貴人,旋即笑眯眯看向主位上的貴妃:“娘娘,您看……”
舒錦淡淡道:“八阿哥一直養在偏殿中,并不在本宮這兒。”
張麟笑着點頭,“奴才省得了。”說着,張麟一揮手,吩咐随行太監:“你們且仔細些,好生拾掇一下八阿哥的物什,連帶着所有乳母保姆,一并送去敷春殿!”
“是!”
一群太監立刻烏泱泱撲向甯貴人所住的東偏殿,看到這一幕,甯貴人如夢驚醒,她惶惶看向貴妃。
舒錦正道:“本宮說過,哪怕皇上有意讓本宮撫養八阿哥,本宮也會極力推辭!甯貴人如今可信了?”
甯貴人眼中的苦澀濃得化不開,她信了……可惜信得太晚了!
兩行淚水滾滾落下,她月子裏,還在傻傻做夢,以爲孩子可以養在自己膝下,她亦可以憑借這個孩子慢慢複寵。
可是,就算貴妃肯高擡貴手,不爲難她。
但敦妃那個賤人,又怎麽會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皇上——把她拼死拼命生下的孩子,就這麽輕易地賜予了敦妃!!
甯貴人一瞬間隻覺得無法呼吸。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十月懷胎孕育的親骨肉啊!
這時候,偏殿傳來孩子的啼哭聲,甯貴人終于徹底失去的冷靜,她跌跌撞撞撲了出去,“八阿哥!把八阿哥還給我!!”
然而甯貴人那虛弱的身子,又能搶得過誰?
禦前太監那可都是奉旨辦事,豈會給一個失寵的貴人面子,三兩下便将她推到地上,理都不理。
舒錦淡淡叮囑張麟:“雖說是二月裏了,天兒還是有些涼,給八阿哥多裹上一條被子。”
“是!”張麟一臉謙恭地應了聲,便連忙親自下去吩咐。
甯貴人哭聲嗚咽、八阿哥啼哭聲卻已漸漸遠去。
大宮女履雪捧着一件厚實的鬥篷走出正殿,親手披了甯貴人身上,“貴人産後體虛,還是早點會偏殿歇息吧。”
甯貴人感受到身上的厚實與溫暖,不由看向正殿,“我……我要見貴妃娘娘!”
履雪卻攔在了前頭,“貴妃娘娘還要處理宮務,貴人還是不要去煩擾了。且貴人還得回偏殿拾掇行囊呢,您的春禧堂,貴妃娘娘三日前便已經着人拾掇妥當了。”
甯貴人身軀一顫,貴妃……原來早就決定要把她趕出去了麽……
履雪屈了屈膝蓋:“貴妃還說了,貴人明日不必來正殿辭行,請貴人日後好自爲之。”
撂下這句話,履雪便回正殿複命了。
舒錦的确正在處理宮務,隻不過卻并不怎麽用心,一份折子,掃幾眼便咔地蓋下了貴妃大印。蘭若姑姑看着都覺得揪心。
舒錦略略擡頭:“她回偏殿了?”
“是!”履雪點頭,旋即嘟囔道,“就是可惜了那麽好的紅梅鬥篷了。”
舒錦不禁發笑,“不過就是件衣裳。”
也罷,雖說最後叫小年糕白白占了便宜,但甯貴人總算是打發了出去。她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