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午後,舒錦正拍着天申胖仔午睡,便聽張守法禀報說,太皇太後宮裏的嬷嬷前來傳話,讓她帶着五阿哥于申時三刻去慈甯宮。
申時三刻……可不正是皇子們下課的時辰麽。這老太太是想見曾孫們了。
申時三刻便是下午三點四十五,最熱時辰已經過去,天申胖仔也早已睡飽清醒,正好好生拾掇一下,打扮得讨喜些,舒錦不到三點鍾便動身。
沒辦法,慈甯宮太遠了。
她住在東六宮中間位置,而慈甯宮位于西六宮的西南面,生生要繞過大半個後宮!
太皇太後召見,那是甯可去早了幹站着,也不能遲了半刻鍾。
說來舒錦這還是第一次來慈甯宮呢,來不及感歎這座殿宇的巍峨大氣,便被太監客客氣氣請了進去,“裕妃娘娘請、五阿哥請,皇後娘娘、齊妃娘娘、熹妃娘娘都已經到了呢。”
舒錦咋舌,這會子頂多三點半!她以爲自己是早的,沒想到竟是最晚的!
好在被引入正殿西側次間後,卻隻看到了皇後、齊妃、熹妃和被保姆嬷嬷抱在懷裏的元壽阿哥,太皇太後這個正主還沒露面呢。
舒錦松了一口氣,連忙上前先向皇後請安:“皇後娘娘勤勉,是臣妾怠慢了。”
皇後掃了一眼旁邊的西洋鍾,淡淡說:“時辰還早呢。”
可不是麽,這還不到三點半呢!
熹妃鈕祜祿氏忙笑着上前,遞了一方錦帕給她:“姐姐先擦擦汗吧。”
雖是乘坐肩輿,可畢竟是盛暑時節,還是出了一頭汗水。
道了聲“多謝”,這才忙對鏡擦汗補妝。
皇後正坐在臨窗羅漢大榻之側的一把太師椅上,儀态端方,“裕妃且先坐會兒吧,太皇太後這會子正在後殿禮佛。”
舒錦暗道,也不曉得皇後來了有多久了……便挨着熹妃坐在一旁的繡墩上。
齊妃坐在皇後之下的繡墩上,手裏正搖曳着一柄團扇,神态頗爲悠閑,“本宮離得近,原以爲能頭一個趕到,不成想來的時候,皇後娘娘和熹妃妹妹已經在了。”
皇後端着臉道:“左右手頭無事,便早些來了。”
齊妃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來得早有什麽用,太皇太後不待見,還不是得候着?
雖說她們候在此地,但慈甯宮也不曾慢待,舒錦才剛坐定,便有人奉上了茶水,桌上還有新鮮的瓜果和精緻的點心。天申直勾勾瞅着那點心,舒錦無奈之餘,連忙瞪了他一眼,給我老實點兒!
天申胖仔委委屈屈癟了癟嘴。
好在當分針指向四十五的時候,太皇太後準時現身了,翡翠珠簾被兩個宮女輕輕挑起,便見一個穿着嬌豔的年輕女子攙扶着一位着绛紫色團福字旗服的老太太走了進來。
衆人忙不疊起身,舒錦與齊妃熹妃跟在皇後後頭,連忙行跪拜大禮,元壽、天申兩位阿哥這個年歲,按理說,自該有保姆嬷嬷抱着代爲行禮。卻不成想,抱着元壽的保姆嬷嬷卻将孩子放在了地上,擱在皇後身側。
舒錦見狀,連忙示意了那天申的保姆一眼。
能留在宮裏做保姆嬷嬷的,自然不缺眼色。那保姆雖已跪了下來,卻将天申順手釋放,擱在了舒錦身側。
舒錦立刻眼疾手快,把天申胖仔摁倒跪下。
這小子,今日倒是有幾分眼力勁兒,跟着前頭的元壽阿哥學着腦袋着地,生生跪團成一顆球……
雖然跪得不端正,但總不至于有人挑一個不到兩歲的奶娃娃的錯。
“都起來吧。”那是端坐在羅漢榻上的老太太的聲音,雖然老态龍鍾,卻是标準的漢語。
舒錦不禁暗道:這位老太太合着會說漢語啊……
見前頭的皇後已經起身,舒錦借着有人遮擋視線,便順勢一把将天申揪着後頸給拎了起來。
可惜老太太眼睛明亮着呢,目光掃了過來,“是元壽和天申吧,過來讓哀家仔細瞧瞧。”
舒錦隻好輕輕推了胖仔一把,天申懵懵懂懂上前,擡頭望着這個陌生的老太太。
太皇太後笑着摸了摸元壽的腦袋,又蹭了蹭天申的胖臉蛋子,便笑着對身邊嬷嬷道:“抱去裏頭吃點心吧。”
一聽有點心吃,天申胖仔瞬間眼睛锃亮。
太皇太後看在眼裏忍俊不禁。
接下來,自有保姆上前抱起兩位阿哥,跟着那老嬷嬷一起去了内室,說是内室,也隻是被一面半透明的蘇繡鶴鹿同春屏風擋着,算是半開放的空間。
元壽阿哥一副規規乖巧的樣子,天申則一臉幸福和期待。
太皇太後笑呵呵道:“兩個小阿哥養得都不錯,以後常抱來給哀家瞧瞧。”
太皇太後隻點了兩個阿哥,站出來屈膝稱是卻有三位:皇後、熹妃、裕妃。
沒辦法,誰叫元壽有倆娘。
齊妃見狀,連忙笑着說:“太皇太後,弘時這會子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太皇太後豈會不知皇子下課的時辰,且還知道,若是有考校,便說不準什麽時候了。
舒錦偷偷瞅了瞅侍奉在太後身側的那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瞧衣着、瞧模樣,怎麽看都不像宮女,必定是科爾沁的那位格格了。所以太皇太後哪裏是想見曾孫,分明是想給新舊嫔妃做一下介紹啊。
“哀家省得。”太皇太後語氣松緩,帶了幾分漫不經心。
太皇太後複又露出微笑道:“皇後,這孩子是科爾沁達爾罕親王嫡親的孫女,以後就要蒙你照拂了。”說罷,又對博爾濟吉特氏吩咐道:“見過皇後。”
聽得此言,博爾濟吉特氏忙上前一步,深深屈膝一禮:“薩仁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連忙露出一個溫厚寬和的笑容:“好生标緻的妹妹,規矩也極好!”
先是稱贊了兩句,皇後又露出異樣之色:“本宮也學過些蒙語,這薩仁……似乎是月亮的意思?”
太皇太後笑呵呵道:“這孩子叫薩仁格日勒,是月光的意思。皇後若是喜歡,直接叫薩仁便是了。”
皇後笑着颔首,“原來如此。”
舒錦暗道,月亮……素來是以皇帝比作太陽,那皇後便是月亮。以皇後的性子,如何容得下這宮裏有第二輪月亮呢?
皇後一臉溫柔和善:“算起來,格日勒格格是皇上的表妹,便也是本宮的表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