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這話軟中帶刺，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但鍾振濤自覺心中有虧欠，發作不得。
吳芳華卻能賠笑解釋道：“幺弟，墊墊肚子而已，吃什麽不行？你何必亂花那冤枉錢？”
吳遠坐下來，苦口婆心地道：“四姐，你以爲我是怕你們給我丢人？”
一句掏心掏肺的實話，把吳芳華倆口子問懵了。
倆口子相視一眼，臉上竟是‘難道不是嗎？’的表情。
吳遠進一步反問道：“文勇正處于恢複期，正需要加強營養，心情愉悅。你倆在這兒搞艱苦樸素的作風那一套，對他恢複哪一點有利？”
耳聽着幺弟言之鑿鑿，吳芳華倆口子卻是振聾發聩。
自己的大兒子，什麽樣性格，他們自己最是有數了。
他是那麽個自尊心強的孩子。
自己倆人在這兒艱苦樸素的，丢不到他老舅的臉，卻會讓孩子先感到丢臉。
想到這裏，本就難以下咽的煎餅，愈發難以咽下了。
然後倆人就眼睜睜地看着手裏的煎餅，連同裹着更多煎餅的籠布，被幺弟收走，取而代之的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生煎包和豆漿。
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鍾文勇，窩心的感覺舒緩不少，連帶着莫名心情愉悅起來。
因着呂歡帶來的全是路遙的作品，以及一生中最高興的一天的短篇小說，也對這位城市女同學，有了幾分認同，幾分親近。
等到四姐倆口子吃上生煎包和豆漿，吳遠繼續做着更多的安排。
“四姐，四姐夫，你們到我這地盤上來了，一切就聽我安排，沒錯的。”
“我一堂堂老闆，讓你們吃好喝好，招待你們填飽肚子，這是最起碼的吧？”
“難不成你們事後還要跟我算這些飯錢？”
“真傳出去，叫上海這些做生意的朋友們，怎麽看我？”
鍾振濤連連歎息，卻有話無理地道：“他舅，不是這個意思，也沒這個意思。”
吳遠一拍大腿：“沒有正好，你倆就聽我安排，好好陪着文勇把傷養好，順利出院。就算是傳到三姐耳裏，她也說不了你倆半句。”
吳芳華讪讪地道：“幺弟，你這包子買多了……”
吳遠無所謂地道：“吃不完就扔，這天這麽熱，也沒法放。”
吳芳華連忙道：“扔不得扔不得。”
片刻後，生煎包和豆漿，楞是一點沒剩。
說買多了，實在是沒什麽說服力。
饒是如此，吳遠依舊等到俞主任過來查房之後，方才離開。
離開前，吳遠當着四姐倆口子的面，把買房的錢，交給了呂歡。
呂歡像是接了一項光榮的使命一樣，昂首挺胸道：“吳叔，保證完成任務！”
因爲她發現，自己接了這項任務，那個呆子竟然也會對自己笑。
離開華山醫院，吳遠直奔啓華大廈。
醫院那邊安排妥當，回到公司，吳遠這腳步就莫名地透着輕松。
從電梯剛出來，就止不住地沖着前台微笑。
看得新來的前台一呆，愣是沒認出他人來道：“先生，請問你找誰？”
吳遠倒是沒有倚老賣老，作威作福地吓唬新來的前台小姑娘。
隻是配合着駐足道：“你再仔細看看，我能找誰。”
一見這位高大帥氣的男人不笑了，前台小姑娘六神也有了主。
腦海裏對于入職後的培訓内容，和一閃而過的那些榮譽和照片，全都過了一遍。
“您是老闆？”
吳遠點點頭道：“你是……”
話未說完，沈璐喜出望外地聲音就傳來道：“老闆，您回來啦？”
吳遠開了個玩笑道：“我怕我再不回來，都找不到騰達公司門往哪裏開啦！”
沈璐乖巧地笑道：“哪能呢，老闆！”
“對咯，”緊接着拉着前台小姑娘道：“這是我新招的前台甯汐。”
這名字有些奇特。
以至于吳遠不得不又打量了小姑娘兩眼，順便弄清楚了甯汐這倆字該怎麽寫。
随即沈璐目光落到吳遠手裏的籠布包上道：“老闆，這是什麽？”
因爲瞧着不像是公文包或者什麽重要的文件，所以沈璐有此一問。
吳遠掂了掂從四姐和四姐夫嘴裏搶回來的煎餅和鹹菜，此刻卻獻寶似地道：“這是我老家的特産，你們上海人可吃不着。”
好嘛，一聽吃不着，沈璐反而是更想吃了。
陪着吳遠進公司的同時，一個勁地讨要。
等到範冰冰捧着文件迎上前來，沈璐立刻跟她确認。
結果得到範副總的一緻認同道：“确實是我們那特産，這邊吃不着。”
如此一來，反而更饞了。
但吳遠依舊沒有松口，隻是叮囑範冰冰道：“一會你叫玉娘那邊炒個卷煎餅的菜，跟午飯一道送過來。”
範冰冰當即提議道：“辣椒炒蝦米？或是土豆絲這樣的小菜，每樣都來一點？”
吳遠沒有拿主意，隻是揮揮手道：“你定。”
回到辦公室，吳遠坐進大班椅裏。
這坐對了地方，整個人身心都跟着放松愉悅。
沈璐親自泡了茶送過來，一進屋就滿臉崇敬地道：“老闆，聽說你在首都搞的大手筆了，實在是太厲害啦。”
吳遠回過神來：“什麽大手筆？”
沈璐理所當然地道：“亞運村項目呀！聽說現在公寓已經訂出去了一千兩百多套了。”
“一千二？”吳遠的消息明顯滞後道：“我離開時，明明才剛突破一千大關的。”
沈璐笃定無疑地道：“沒錯，是一千二，範副總早上剛問的。這一千二的款項全部落地的話，亞運村項目就已經回本了。剩下的一千五百來套，不管賣多少錢，全都是利潤！”
吳遠接受了這個最新的業績，喝了口茶道：“你消息倒是挺靈通呀！”
沈璐抿了抿嘴，微微怅然若失地道：“早知道，我當初也申請借調過去了。”
就在這時，桌面上電話響起。
吳遠接起來一聽，是外甥女蔺苗苗打來的。
一接通，就直接問道：“老舅，你把小姨帶來的煎餅拿哪兒去了？好歹分給我點解解饞，半年多了，我也想這一口了。”
吳遠果斷道：“想吃中飯前過來，過時不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