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誰不知道進廠做工,既體面又穩定。
到時候再憑借師父的關系,混個組長或者主任當當,那不就配得上做辦公室工作的娜娜了?
但是話說回來,孟師傅不帶徒弟阿牛,也有他自己的考慮。
畢竟眼下騰達裝修工程這塊的收益,是穩定,而且能見得着的。
可籌建一個新的廠子,能否開得起來,能否實現盈利,甚至于能否穩定。
那都還是未知之數。
孟師傅謹慎慣了。
遇事第一條,不往好處想,先往壞處想。
自然就不會把所有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裏頭。
而且籌建新廠,招兵買馬,再到把車間運轉起來,人員管理起來。
孟師傅需要的是幾個得心應手的老搭檔,能幫得上忙的那種。
比如婁師傅。
至于徒弟阿牛,不給自己添亂就不錯了。
離開西城區的吳遠,自然想不到,自己選拔任命的孟師傅。
對于京郊家具廠的前景,竟然持有如此保守的态度。
回到東城區胡同,天色剛剛擦黑。
四合院裏又恢複了往日的甯靜。
這幾日招呼薩拉和朱迪的食材,冰箱裏還剩一些。
加上隔壁顔姐的冰箱儲備,多日未曾消耗了。
所以總體上來說,食材是不缺的。
走進前院,吳遠幹脆道:“咱們随便炸點醬,一會弄個炸醬面對付對付完事。”
馬明朝跟在後頭無可無不可地道:“如果是炸醬面的話,我來做就行。”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呼喚的聲音:“小吳師傅在家嗎?”
吳遠聞聲掉頭出來,就見黃家大姐邁過了大門,剛走到照壁處。
“巧了,黃大姐,我剛到家。”
黃家大姐掃了掃吳遠一眼道:“這些日子總不見你人影,老爺子念叨好些回了。你方不方便?方便的話,随我回去陪老爺子吃個飯,說說話。”
“哎喲!”吳遠頓時嬉笑顔開:“黃大姐,這有什麽不方便的?我正愁家裏沒什麽吃的呢。”
接着就回頭對馬明朝道:“你隻顧自己就行了,我先去了。”
說完,連二道門就沒進,徑自跟着黃家大姐出了門。
黃家大姐看似走得挺慢,實則步伐輕快,意态安然。
加之說話如春風拂面,讓人不覺突兀,以至于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
“顔丫頭出門有些日子了,她有給你打過電話,拍過電報之類的嗎?”
吳遠搖搖頭,心中忽然湧起一絲歉疚。
這些日子,光顧着惦記顔姐冰箱裏的食材了,竟然忘了問問顔如卿在國外的情況。
所以搖頭之後,忍不住追問道:“顔姐沒給黃老來電話彙報之類的麽?”
黃家大姐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道:“那丫頭如果隻會給一個人打電話,恐怕那個人隻會是你。現在連你都沒她的消息,老爺子就更不會有她的消息了。”
吳遠無言。
頓了頓,黃家大姐竟然難得地問起道:“這段時日,總不見你影蹤,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麽難題了?”
這話讓吳遠一愣。
這還是黃家大姐頭一回關心自己個事業上的事兒。
黃家大姐問了,就等于黃老問了。
而自己眼下在首都這邊,遇到的唯一難題,便是亞運村項目的貸款問題。
可吳遠一開口,仍舊是輕松地搖搖頭道:“沒事,黃大姐,難題總是可以解決的。再說了,我這邊再難,也沒顔姐在國外開展工作難呀。”
黃家大姐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言談舉止,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拿捏到老爺子的點上。
話音剛落,二人就已經進了黃老四合院。
從大門到二門,不時有各種服務人員穿梭而過,黃家大姐顧不上跟吳遠說話,隻顧着應和他們的招呼和彙報了。
走進二道門,一眼看到燈火通明的正房裏,紫檀木圓桌已經收拾開了。
上頭擺開了預先上好的涼菜。
黃老渾濁的目光,循聲忘來,驟見精明道:“是不是小吳來了?”
這話問得聲音不大,身邊自然有人跟他确認。
吳遠聞聲快走了幾步,走進正房,剛準備進門。
卻被守在正房門口的工作人員攔住,引導他用旁邊早已準備好的熱水和毛巾,洗了臉手,這才讓進門。
吳遠見怪不怪,一一照做。
用熱毛巾抹了把臉之後,再見到顫顫巍巍的黃老時,頓覺臉上也有光。
“黃老,我這正愁晚上沒好吃的,您就派大姐來了。”
黃老卻還謙遜地道:“我這兒,多好吃倒不一定,但肯定能叫你吃飽。”
旋即招呼道:“快坐,陪我一起吃飯。”
吳遠特地把手包和大哥大丢在遠離紫檀木圓桌的茶幾上。
然後在紫檀木圓桌邊上,僅有的第三張圓凳上坐下。
這圓凳雖說距離黃老有些遠,但位于主位和主位旁的圓凳,指定是黃老和黃家大姐的。
這點眼力見,吳遠還是有的。
結果剛坐下,黃老就伸手招呼道:“你坐那麽遠幹什麽?快,坐近一點。咱爺倆也好多說說話。”
吳遠稍稍把圓凳挪了挪。
實則上并沒有挪多遠,反而是上身盡力地往黃老的方向貼伏,顯得更近一些。
畢竟工作人員就這麽安排的,咱不能太出格。
接着随後進來的黃家大姐,也在黃老身邊坐下。
就見黃老拿起筷子先夾了筷菜放回碗裏,然後招呼說:“小吳,動筷。”
今兒丁老和李老都不在,吳遠也顧不上多少規矩了。
端起碗筷,就奔着離自己近的幾道菜,猛攻過去。
這餓死鬼投胎的勁兒,讓周圍服務的工作人員,都不由眉頭一皺。
卻勾起黃老對于往昔的回憶來。
啧啧道:“頗有點我年輕時的範兒!”
吳遠滿嘴是山珍海味,顧不上應承。
黃家大姐就接茬道:“爹,你年輕那會,爺爺奶奶也不差你吃的吧?”
這話倒是質疑的有理有據的。
因爲黃老年輕時,家世算是富庶的,這一點連吳遠都聽過。
黃老慨然道:“擱家當少爺時,肯定是不差吃的。等到離家投入革命隊伍,才知道在家時多幸福。所以後來呀,吃相就跟他現在一模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