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這一說,其他師傅分了煙,紛紛走了。
唯獨龔大彪沒有走。
不僅沒有走,反而掏出自己的煙,陪着老闆吳遠往外走了走道:“老闆,有什麽事需要單獨跟我交待的?”
顯然,這半年多來。
在跟李鴻忠的内卷中,龔大彪這情商,多少是有點長進的。
這就是好事。
适當有益的内卷,是一種提升。
但适可而止。
更多的,吳遠也不喜歡。
借着龔大彪遞來的火,點了煙,吳遠吸了一口,接在手裏擺了擺道:“你跟我也小半年了,你帶工做項目,我是放心的。對了,李鴻忠那邊怎麽樣?”
龔大彪内心熨帖之餘,随口道:“他呀,去接潘經理的班了。據說潘經理現在騰出手來,正準備籌辦建築公司去了。”
李鴻忠這個舉動,師兄翟第并沒有跟自己說。
現在看來,這家夥還是喜歡在幹活之餘,多動動腦子的。
隻是這一回,他這腦子動的多餘了。
潘麻子一走,騰達分公司裝修這個版塊的業務,不會出現第二個潘麻子了。
隻有翟第一個頭頭,夠用了。
吳遠點點頭,繼續說回眼前的項目道:“花娘這項目,包括那爺、金大媽家的四合院項目,一定要同樣上心來做。畢竟我今後要住在這胡同的,出來進去的,你可不能叫我擡不起頭來。”
龔大彪實心實意地直點頭道:“那是自然的,老闆。”
“另外,花娘家院裏這木頭,多留着點心。後頭會有人專門來拉走,留神做好交接。”
龔大彪如常地點點頭。
并不覺着這事,才是老闆此行過來交待半天的重點。
離開花娘家所在的胡同口。
吳遠幹脆也不上車了,揮揮手讓馬明朝先開走,自己跟在後頭,信步閑庭地往裏走。
說實話,胡同裏連着好幾家四合院開工翻修。
導緻環境确實有點亂糟糟的。
這還是騰達對于各個施工工地有着一定的要求情況下。
如果不做要求,現在胡同裏,隻怕會更亂。
到時候,别說影響到黃老在四合院的休養生息了。
就算是吳遠自己在自家四合院,怕是也待不住。
緊走幾步,就遇到了胡同裏的鄰居。
那爺,金大媽一行人。
于是該散煙地散煙,該寒暄地寒暄。
順帶着把施工帶來的問題,稍作解釋,讓一衆老家夥,都能理解。
說到最後,那爺起頭道:“小吳師傅,咱們這些老家夥,也不是頑固不化,不通情達理。伱說得這些,都能理解。”
“可有一點,那爺我還是得跟你提一提,你看看怎麽辦,給拿個章程。”
吳遠态度恭敬到位道:“那爺,你說。金大媽,你們要是有想法,也隻管提。”
于是那爺往地上一指道:“你看看這路上,最近胡同裏翻修的多了,建材什麽的往裏頭拉,把這幾百年的地磚都壓壞了。這樣下去,這路指定要壞。”
衆人皆附和。
尤其是那些家裏沒搞四合院翻修的,附和得更加厲害。
吳遠低頭一看,那爺這話不假。
胡同路面上那些大塊的青磚,不少都被壓斷成了兩截。
假以時日,這雨露風霜地侵蝕,形成水窪淺窩什麽的,路面隻會壞的更快。
胡同的道路環境,也會急轉直下。
“這個好辦,那爺。”吳遠當即表态道:“等咱們胡同的幾個項目結束,我叫人來把路面休整休整。”
“不過咱醜話可得說在前頭,那爺,老幾位,這路面我能修好。但說指望着修複跟之前一模一樣,另外還保留幾百年的曆史感什麽的,那可能辦不到。”
這回金大媽搶先道:“那是自然!你要是能給咱修成柏油大馬路,更好!”
吳遠連忙叫苦:“得了,金大媽,您就饒了我吧。”
倒是那爺格外明白:“修成柏油大馬路,跟咱這幾百年的老院子,它也不搭呀!”
随即沖吳遠擺擺手道:“修得好一些就行,咱沒那麽多要求。”
說着又沖身邊的衆人征詢道:“對不對,老幾個?”
衆人皆附和。
吳遠這才又給那爺幾人散了一圈煙,告辭離去。
緊走幾步,到了胡同裏的公共廁所。
吳遠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結果一擡眼,發現花娘把她的小賣部就搬到了公共廁所旁邊的那戶大雜院的倒座房。
隻是這地界的生意,顯然不如胡同口了。
以至于花娘慵懶着,有氣無力地趴在窗台上。
半邊身子都壓在窗台前的平闆上,感覺平闆似乎是承受了不該承受的重量。
見到吳遠一閃而過,花娘驟然來了精神,揚揚手招呼道:“吳老闆,吳老闆?”
吳遠不由折返着,靠近小賣部的窗口。
隻是鼻翼間,還保持着,細微的呼吸,省得吸入太多的味道。
“花娘,咋沒人打牌了呢?”
“嗨,别提了。這不靠着公共廁所,特别味兒麽!别說打牌了,連生意都一落千丈。”
一落千丈顯然是不至于。
“不至于不至于,花娘。”吳遠笑着道:“你放心,你家那四合院,我會叫人抓點緊,争取讓你早點搬回去。”
花娘咯咯直笑,這話說到她心坎上了,連帶着花枝上的碩果跟着亂顫。
随即壓低聲音道:“對咯,院子裏那些個木頭,你趕快找人拉走。省得我每天還得跟着留着神。”
吳遠點點頭,擡腳欲走道:“放心,已經安排了。”
這地兒确實不能多待。
花娘見狀還客氣道:“我給您拿包煙?”
吳遠一聽跑得更快,反而跑得更快:“不了,不了。”
仿佛小賣部的煙酒靠着公共廁所久了,都跟着腌入味了似的。
逃也似的,離開花娘的臨時小賣部。
吳遠回到自家四合院門口,馬明朝已經開了大門,在那兒等着了。
正欲擡腳進門,就聽馬明朝低聲道:“我剛開門,顔小姐就過來了。”
吳遠不由得加快腳步,繞過照壁,穿過拱門,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二道門,就見顔如卿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房的茶室,泡茶品茶。
午後好不容易撥開風沙和霧霾的陽光,朦胧地隔着玻璃照在她身上。
透着一股子蒙太奇式的幻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