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臉色一滞。
合着自己不該來呀?
當即話鋒一轉道:“那全國各地來的工人師傅呢?”
“他們?”曹大爺不以爲然地道:“他們都是泥腿子,比你們這幫領導好伺候多了。”
吳遠頓時感覺被針對了。
但身爲老闆,他也不可能跟一老頭過不去。
況且人家這話也沒說錯。
就在這時,趙寶俊帶人迎過來道:“老曹頭,他可不是一般的領導!他是我親師父,正兒八經的全能手,木工、瓦工全精通。”
曹大爺又拿眼把吳遠打量了一遍道:“喲,這我可真沒看出來!”
喬五爺接過話茬,笑罵道:“你個老東西,你見過幾個人,就覺着自己看人看透了?”
曹大爺明顯和喬五爺很熟,“啊,對對對,你見的人多。”
說完,扭頭回了自己的小崗亭裏,倆手往袖筒裏一插,繼續看門了。
趙寶俊雖然知道師父的行程。
卻還要多嘴問一句:“師父,你何時到的,準備待多久?”
吳遠邊走邊道:“昨兒下午,恐怕待不了幾天,首都那邊的事兒也催着呢。”
衆人邊說邊往工棚走。
進了工棚,吳遠看了張永成遞過來的工人到崗名單。
基本上到了七成左右。
僅餘三成未到崗。
這三成怕是要用正月裏剩下的半拉月,才能陸陸續續到崗。
如果到了月底還沒來,那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人員流失了。
當然,工地上的農民工流失,那是在所難免的。
有可能回去一趟,過年一喝酒,又茬摸到了新的更賺錢的頭緒。
也有可能家裏出了什麽事,不能像往年一樣出來打工了。
總之,各種可能都有。
喬五爺眼見吳遠看着名冊若有所思,就語出不耐地道:“照我說,等過幾天,确定天氣暖了,達到全面開工的條件了,咱就直接去閘北大市場,把師傅招齊了!”
“我就不信,以咱們騰達一建這條件,還能招不着人?”
吳遠無可無不可地道:“這事都行,反正你們商量着來。”
太具體的小事,他就不參與意見了。
扔掉花名冊,吳遠連坐都不坐,徑自道:“走,咱們到工地看看。”
進入施工區域。
各種嘈雜聲,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
吳遠耳聽八方的同時,還得兼顧着眼觀六路。
尋摸着自家工地上存在安全隐患的地方。
工程千萬個,安全第一條。
雖說工程幹的多了,各種工傷在所難免。
但最大限度地做好安全措施,實施安全保障,還是可以将這一數據降至最低的。
到頭來,大家皆大歡喜地把錢掙了,最好。
但在趙寶俊和喬五爺看來,自家這工地,可謂是各大工地的典範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真驕傲。
連鎮領導、區領導過來檢查,都挑不出毛病。
可任倆人怎麽想也沒想到,這鎮領導和區領導終究是外行,那判斷安全隐患的眼光,怎麽能跟吳遠相比?
于是一路走下來,真讓吳遠發現了不少需要整改的細節問題。
吳遠事無巨細地提了出來。
心下也跟着暗自欣慰,好在沒什麽大問題。
中飯,吳遠就在工地上吃的。
工地食堂特地下了一鍋的湯圓,每人六個,比拇指稍大一些。
算個過節的意思。
畢竟包湯圓這種事,太費人工了。
想讓五湖四海的師傅們吃個夠,根本忙不過來。
吃完午飯,吳遠又跟仨位湊頭抽了一根飯後煙,便上車離開了。
回城的路上。
按照慣例,他都會路過曼迪菲家具廠看看。
但今兒跟黃琦凡約定的喝茶時間快到了,來不及了。
于是賓利慕尚路過曼迪菲家具廠而不停,徑自過了江,回到JA區,芸娘的茶室。
此處距離啓華大廈不遠。
擡頭從巷口不大的天空裏,都能看見啓華大廈的玻璃幕牆。
吳遠從啓華大廈的玻璃幕牆上收回目光,緊接着就看見從奧迪100上下來的黃琦雅。
那小布爾喬亞的傲然範兒,讓吳遠忽然生出一股子,或許跟芸娘一比的想法。
看到吳遠的那一刻,黃琦雅的傲然之氣頓消。
經曆了香江這次波谲雲詭的撈金投機行動,黃琦雅的傲然,在吳遠這個便宜弟弟面前,算是徹底端不起來了。
這放在以前,是很令她忌諱和懊惱的事兒。
說不得就要遠離這種會打破她的自尊的人兒。
但如今,卻并沒有。
黃琦雅發現自己不僅沒那麽忌諱,甚至一點都不懊惱,反而心底裏升起一股子歡喜親近的意味來。
所以見到吳遠走進,黃琦雅理所應當地挽住了吳遠的手臂。
二人相貼之餘,盡顯親密無間。
捎帶手地,黃琦雅甚至還撣了撣吳遠肩上的灰塵道:“你這是從哪裏風塵仆仆地回來?”
吳遠享受着這份親密無間道:“姐,我剛從浦東工地上回來。”
黃琦雅語出心疼地道:“家底都這麽厚實了,你何必這麽奔波勞碌?”
吳遠失笑道:“姐,再過十年你回頭看看,這點家底算什麽喲?”
原以爲黃琦雅會覺着自己矯情。
不料她卻語氣一轉道:“你說得也對,在内地你的身家,确實厚實。可真拿到香江,拿到美利堅,就會泯然衆人了。”
說完,又強調着補了一句道:“咱們跟發達國家的差距,至少三十年!”
說話間,二人進了茶室。
芸娘正從裏面迎将出來,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範兒。
讓黃琦雅不由擡眼看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起來。
“吳老闆,這位想必就是黃小姐了吧?”
吳遠點頭:“是的,又來叨擾芸娘了。”
“二位的到來,實在讓這清冷的茶室蓬荜生輝。黃先生和其他二位先生都已經到了,正在茶室等候。二位快随我來。”
芸娘頭前帶路。
後面的黃琦雅偷摸地擡眼看吳遠,一幅好奇的眼神。
吳遠暗暗搖頭,表示否定了她的猜忖,或者是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