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難得地沒有贊同:“李叔,這炕床可是昨兒剛砌出來的。裏頭都還沒幹呢,引火指定是不容易。”
李會計嘿嘿一笑,轉移話題道:“老許頭說今兒種蛋就能運回來了,這麽快的麽?”
吳遠也沒揭破他,順着話茬點頭道:“嗯,這次海洋出了大力,親自給牽的頭緒,陪着跑前跑後的,沒少忙活。”
李會計啧啧道:“這要是真成了,真是老許家祖墳冒青煙了,竟然說了個省城的女婿。”
吳遠哈哈一笑,笑完之後,就出其不意地道:“許叔,你是不是也這麽說過我爹?”
“不是不是,”李會計連連否認,随即就在吳遠不想揭穿他後,才話鋒一轉道:“老楊家那祖墳上的青煙可不是才冒的,一直冒着呢!”
說話間,一陣北風吹來。
帶動着炕房山牆邊上的煙囪裏濃煙袅袅升騰。
不多時,濃煙變淡變虛。
炕房這頭燒柴的喧鬧聲也小了下來。
楊支書拍拍身上,從人群中走出來,就見吳遠和李會計在看熱鬧。
于是接過吳遠散過來的華子,就針對李會計道:“老李,貸款的事情怎麽樣了?”
李會計立馬正色道:“跑了兩趟,鄉裏頭信用社說借錢沒問題。但隻肯跟咱們貸款額度的五分之一,磨了好幾次,飯也請了,都沒磨下來。”
楊支書倆眼一瞪:“五分之一,打發叫花子哪?”
随即借着女婿的煙頭對了火後,啪嗒一聲抽了一口,這才心思一轉道:“這樣,你去找卞孝生。他不是找小遠跟我打招呼的麽?那得先表現出點誠意來。”
李會計知道卞孝生的那一摟目的是啥。
所以才愈發驚訝道:“老支書,這事能拿住卞書記嗎?”
楊支書連琢磨都不帶琢磨地道:“你先問問,萬一能拿住呢!”
接着才補充道:“被什麽事,都指望着小遠出面。一個小小的鄉信用合作社,值當小遠賣面子麽?”
“是是是,”李會計隻能連聲應道:“回頭我再去鄉裏一趟。”
回過頭來,楊支書又問起吳遠道:“聽說前兩天來砌炕床的師傅,要去明軍家裏蓋房子?你在北崗搞個建築公司,就是爲了幹這點小活?”
這話不好聽。
但吳遠并沒有否認道:“騰達三建的确是要兼顧着北崗本地大大小小的工程,也爲了彌補咱們村,乃至鄉裏的勞力空缺。總不能咱們的瓦工和木工都出去爲别的地方蓋房子、裝房子和打家具了,反倒把自己家鄉落下了。”
李會計贊同道:“還是吳老闆考慮得周到。這事騰達三建不幹的話,明軍就得回來,另外找人蓋房子。到時候說不定得花更多的錢從外頭招人,蓋得房子還未必見得好。”
這的确是吳遠的考量。
所以他并沒有反駁,而是續道:“不過現在地還凍着,暫時蓋不了。”
楊支書似乎接受下來,順勢問道:“那得等到春暖花開?”
吳遠笑着搖搖頭:“那倒也不至于。等鍾振遠把子公司籌備好,直接采購機械過來,到時候直接機械化。”
“畢竟就算明軍家裏能等,家居港工程可等不了。早點開工,工人們心裏頭也早踏實。”
楊支書又問了:“準備什麽時候走?”
雖然家裏事情不老少,但楊支書知道,自己這個女婿,早晚得到外面去。
因爲外面的事業更大。
吳遠思忖着道:“孩子們過兩天各回各家,我随後就走。”
楊支書思忖道:“今天初十了,孩子們過兩天十二走。你十三走?不行,十三不能出遠門。要走再晚一天,或者更早一天。”
正月十三不出遠門。
吳遠沒想到,老丈人也看重這個。
當下無可無不可地道:“那就十四走吧。”
打村部離開,吳遠回到家中,意外地沒見到外甥、外甥女們在外頭撒歡。
走進小樓之後,才發現。
一個個,除了文勇之外,全都在趕寒假作業。
茶幾上,餐桌上,甚至搬個椅子當桌,自己直接坐地上。
寫的那叫一個認真,一個投入。
主打一個假期玩的多瘋狂,此刻就補得多發奮。
簡直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更何況,還有鍾文勇這個學霸幫着輔導提點。
可謂是得天獨厚了。
唯一的難處就在于日記了。
日記這東西,文勇沒法指點。或者說指點了,到頭來,還得靠自己個。
吳遠瞅了一眼。
鍾文強的日記,簡直就是寫了個菜單。
把每天在舅舅家早飯、中飯和晚飯吃什麽,全都記錄下來了。
得虧自家食材夠多夠豐富,幾乎沒怎麽重樣的。
倒是讓他取了個巧。
跟鍾文強差不多的熊武,菜單沒得記了。
幹脆記錄在老舅家,每天見到什麽人……
好在寫日記的,就這倆稍大一點的孩子,其他人都不需要寫。
否則,吳遠真不知道,這幫外甥、外甥女能寫出什麽花樣來。
實在難崩。
轉眼到了下午三點。
吳遠在家中小憩剛醒,就聽到了小樓後面村道上的動靜。
揉揉眼出門一看。
好家夥,是老許頭和慧琴押着裝有種蛋的車子回來了。
卡車行駛在石子路上,不敢開快,生怕磕着大石頭,颠壞了種蛋。
以至于村裏不少預定了鴨苗的家裏,都聞聲出來,跟在車旁,一起往村部走。
吳遠不疾不徐地跟在車後。
看着護着卡車的村民們越來越多,一個個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的喜悅。
不由有些恍惚。
有多久沒見到這般盛況了,記不清了。
但這一張張充滿希望的臉龐,格外動人,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裏。
不多時,卡車開到村部,拐進院内。
吳遠随之進了院子,這才被從車上跳下來的許慧琴看到了:“吳老闆,你也來啦!”
吳遠點點頭:“你們辛苦啦!”
許慧琴撩了撩紛亂的發絲,連連搖頭道:“不辛苦,海洋都把事情安排好了。我跟大伯什麽心也沒煩,淨跟着吃吃喝喝了。”
吳遠思忖道:“這麽多種蛋,不可能沒有損傷吧?”
許慧琴實話實說道:“損傷在所難免的。所以我們多訂了一半的量,這一路又特别小心,估計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