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巧了。
盼盼家具廠的女職工們,剛拿到新款羽絨服後。
當天夜裏,一場大雪就紛紛揚揚而至。
不到半夜,縣裏、鄉下、田裏、路上就全都白了。
隔天一早,是臘月初三,元月18日。
吳遠坐着賓利慕尚抵達盼盼家具廠,剛進辦公室坐下,就見進來泡茶的桑語,已經把新羽絨服穿在身上了。
當即不由笑道:“不等到過年再穿了?”
桑語吐了吐香舌道:“我是很想等的啦,可昨夜的雪太大了,今早起來太冷了。我見花姐她們都穿了,自己也忍不住就穿上了。”
果然,越是漂亮的女孩,越是難以抗拒漂亮新衣服的誘惑。
等到中飯時,吳遠甚至發現,不止是行政部的葛桑花組合穿了羽絨服,廠裏迫不及待地把羽絨服穿在身上的女工不在少數。
一時間,百花綻放,争奇鬥豔。
自信的女工們,俨然一個個走在T台上的時裝模特。
在廠裏人的注視下,昂首闊步。
當然,愛幹淨怕髒是女孩們的天性。
于是就有聰明的女工,琢磨出踩個護袖出來,套在袖口。
既能遮住最容易髒的部分,又能最大限度地保留新羽絨服的款式和版型。
大雪斷斷續續地下了兩天。
一直到了19号傍晚,才徹底停下。
陽光從雲層中好不容易擠出來了,卻已經是夕陽,透着清冷的夕陽。
下雪不冷,化雪冷。
吳遠穿上羽絨服,揣着手包和大哥大出了門。
本想維持着老闆偉岸的形象,結果還是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桑語迎面走來,将手裏緊攥着的塑料袋遞給吳遠道:“老闆,這是範大廚送到樓下,托我給你帶上來的。”
吳遠接過塑料袋,裏頭是倆個半圓半青的西紅柿。
這樣的東西,放在夏秋時節,大多數人家,或許看都不看一眼。
可到了寒冬臘月,大棚菜遠未普及的年代裏。
大多數家庭的飯桌上,根本見不着。
能見着的,不是蘿蔔,就是白菜。
就這麽倆西紅柿,還是範大廚托運河上的船家,從南方專門帶回來的一批青貨之中,碩果僅存的兩個了。
所以桑語也跟着好奇道:“老闆,你要這倆洋柿子做什麽?家裏孩子要吃的麽?”
桑語知道老闆家是龍鳳胎,所以有此一問。
吳遠笑了笑,“那倒不是。”
說完就走,也沒給桑語追問的機會。
回到吳家小樓,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老丈人楊支書蹲在廊檐下,見到賓利慕尚停在門口,便掐斷煙頭,迎上來道:“這臨近年關的,你們倆口子是回來的越來越晚了,尤其是落雁……”
話未說完,就被吳遠打岔道:“落雁最近太辛苦了,今晚我得好好給她補補。”
“對了,爹,我讓你從許二叔家切來的牛腩呢?”
楊支書随手一指,“都給你帶過來了,在廚房擱着呢。”
翁婿倆說話間進了小樓。
吳遠脫下外套挂起來,順便把倆洋柿子背在身後,拿到廚房裏藏好。
免得被倆孩子瞧見,非要生啃。
劉慧看在眼裏,滿心不大樂意地道:“帶什麽好東西了,還舍不得給孩子吃?”
吳遠打個哈哈道:“沒什麽,媽,就倆半青不熟的洋柿子。”
劉慧不以爲意,徑自道:“快洗手吃飯。落雁打過電話回來了,叫咱們别等她。”
晚飯過後,吳遠主動接手了鍋碗瓢盆地洗涮工作。
順帶着把牛腩洗淨切塊,然後腌制上了。
回頭一看,老丈人楊支書還沒回去,正坐在電視機前,聚精會神地關注着新聞聯播後十分鍾中,海灣方面的動态。
自打17号以來,他每天都看。
心情從最初的憂心忡忡,到漸漸習慣,徹底放松下來。
畢竟每天新聞裏的内容都是千篇一律。
先是炮火連天地一通畫面,緊接着就開始細數今天的聯軍空襲,給老薩帶來了多大的損失和破壞。
“爹,許二叔家,怎麽把牛宰了?他家不是一直靠着養牛,收成還不錯麽?”
楊支書頭也不擡地道:“不錯什麽呀不錯!”
“都說家财萬貫,帶毛的不算。他家養這個牛,可沒少受損失。”
“今年把牛宰了,自然是不打算明年再養了。”
吳遠好奇道:“他家不養牛了,打算明年幹啥?”
楊支書脫口而出道:“養小龍蝦呗!”
“你想,這事由老許頭背書,小龍蝦繁殖又是許老四閨女搞的。他家可不就是近水樓台麽?老許頭肯定第一個做他的工作。”
“這倒提醒我了,”吳遠道:“爹,咱村明年小龍蝦的人工養殖,可以先動員起來了。”
楊支書徑自道:“這事我跟老許頭分工了。小龍蝦養殖的動員工作,交給他了。我這邊就隻負責那個什麽鴨的養殖,得等慧琴帶回種蛋再說。”
說話間,吳遠把牛肉焯水去掉浮沫,然後換了幹淨水,加入花椒大料開煮。
忙完這一切,劉慧帶着倆孩子進來了。
倆孩子吃完飯,在院子裏溜貓逗狗地玩了一頭汗,一進屋,就被劉慧帶着去洗了澡。
等到倆孩子洗完澡,劉慧替他們換了秋衣秋褲後。
就帶着他們在沙發上,試穿白天她從縣裏買回來的新衣服。
時不時地還得使喚老丈人一嗓子。
搭把手什麽的。
其實倆孩子有個做服裝的親媽,家裏的新衣服從來都不缺的。
但劉慧覺着,這是她的心意,旁人替代不了。
對此,閨女都聽之任之了。
吳遠這個閨女婿,更是不會多說一句話。
偏偏老丈人不信這個邪。
加之頻頻打斷他看新聞的,情急之下,就不由埋汰了老伴幾句,說她瞎操心,亂花錢。
吳遠一聽,壞菜了。
還沒等他想出找補的話來,劉慧就已經撇開楊支書,把人攆到門外頭去了。
吳遠連忙追出去,幫着說和道:“媽,不至于,不至于。爹也就是随口那麽一說,他不是那意思。”
可惜楊支書哪能受得了這待遇,當即一甩手,背上雙手就走了。
吳遠跟着送到村道上,好說歹說的,也不知道消沒消氣。
但他又不能跟着送到家。
因爲家裏鍋上還坐着他炖給媳婦的牛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