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迪菲家具廠。
吳遠簽完了一沓子的任命文件後，原準備留在廠裏，跟新成型的班底一起吃頓飯。
聯絡聯絡感情，表達表達期望。
結果臨時，卻收到宋剛宋老闆打來的電話。
收到宋剛的電話，這沒什麽奇怪的。
每次他回到上海這邊，宋剛都會打個電話，張羅張羅。
這次依然是。
最起碼，起初的口吻是這樣。
于是吳遠也就随口應付了一句道：“行啊，宋老闆，明天中午或者晚上，你看着安排。”
一般這種時候，宋剛就選一個，擇期安排去了。
結果今天卻有些支支吾吾地道：“吳老闆，你看今天方不方便？”
吳遠不以爲意，稍一思忖：“那就晚上？”
沒曾想，這樣還不行。
至少電話那頭的宋剛遲疑了。
雖然他遲疑這幾秒鍾，什麽都沒說。
但雙方合作這麽久，吳遠太了解他了。
當即道：“行了，你們安排在哪兒，說個地兒，我馬上過去。”
果不其然。
電話那頭的宋剛語氣一松，脫口而出道：“大本營，吳宮大酒店。”
“知道了。”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先撂了。
宋剛苦着臉，就見程老闆、于老闆和謝老闆湊上前來。
“老宋，你覺着，吳老闆不能生氣吧？”
宋剛搓了把臉，沒好氣地道：“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吳老闆！”
随即敲着桌面，咣咣直響道：“你說你們，辦得這叫什麽事！”
“當初追着喊着叫吳老闆帶你們一起發财賺錢，不帶都不行。”
“如今香江那邊稍有個風吹草動的，你們就要把錢要回來，這是人幹的事麽？”
被宋剛罵了一通。
于老闆果斷道：“老宋，我沒那意思。我主要是聽你們說，去了金融大廈好幾次，都沒找到那個黃小姐其人，才想着找吳老闆問問情況。”
謝老闆也跟着附和道：“沒錯，我跟老于的想法一樣。再說投的那點錢，就算讓吳老闆的朋友虧完了，咱也不能說别的。”
唯有程老闆沉默了片刻。
方才一臉賣慘地道：“我跟你們幾個不能比，我投入的可是我的全部身家呀！一旦血本無歸，我在上海将沒有立足之地。”
宋剛回頭道：“老程，你說你怎麽回事？給吳老闆供貨這一年多來，收入不說暴漲，但起碼穩定上漲的吧？你怎麽……”
程老闆臊眉耷眼地搖搖頭道：“都怪我一時眼瞎，叫之前那二奶卷款跑了，底子一下給我掏空一多半……”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到最後，宋剛就憋出一句話道：“你遲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曼迪菲家具廠，挂了電話的吳遠。
眼看着李青收拾好簽完字的文件，準備拿過去蓋章。
就起身道：“你那邊走完流程，就先張貼公示。陽曆年前，找一個中午，我跟幾位骨幹吃個飯。”
李青點頭：“好嘞，老闆。”
吳遠說完，夾上手包和大哥大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才想起來問道：“對了，咱們曼迪菲的客戶薩拉女士，最近在上海嗎？”
“這個……”李青遲疑。
“回頭你問問羅經理那邊，不管有沒有消息，給我個回信。”
“好的，老闆。”
賓利慕尚離開浦東的曼迪菲家具廠，直奔吳宮大酒店。
大開發戰略官宣半年多了。
浦東這塊地皮上，正在一派塵土飛揚中，孕育着驚人的變化。
四十多分鍾後，賓利慕尚抵達吳宮大酒店。
吳遠從車上下來，立馬吸引了不少旗袍小姐姐的注意。
但很快，小姐姐們又被他的面色不善，吓得止步不前、畏縮不前了。
誰都看得出來，今兒的吳大老闆，心情并不愉快。
好在宋老闆發過脾氣之後，也懶得待在包間裏，特地到大廳來透透氣。
見到吳遠神色不善地抵達，連忙迎上前來。
也省得旗袍小姐姐過來招呼、引路了。
電話雖然是宋剛打的，但宋剛并沒有逃避的意思。
一見面，也沒有直接揭老程的底，達到撇清自身的目的。
饒是如此，也沒能瞞住吳遠。
吳遠接了他一根華子，當即單刀直入道：“老宋，你說實話，你們是不是想撤資？”
宋剛驚訝于吳遠的敏銳。
但很快，他就釋然了。
吳老闆要是沒這等敏銳的商業嗅覺，怎麽可能在上海這塊地方做大做強，進而把生意做到首都去？
誰的成功也不是偶然。
尤其是在這個草莽遍地的開放時代前夕。
宋剛釋然之餘，坦誠道：“吳老闆，說實話，我們是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加之老程去淮海金融大廈找了好幾趟，也沒找到人。打電話給那位黃小姐，也沒打通，所以……”
聽了這話，吳遠不動聲色，什麽也沒說。
因爲宋剛話音剛落，倆人便抵達包間門口了。
裏頭的程老闆、于老闆和謝老闆全都起身相迎，雖然于謝在前，老程在後。
衆人向往常一樣寒暄，握手。
隻是吳遠的臉色，在心虛的幾位老闆眼裏，總覺着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其實吳遠并沒有笑。
他雖然能夠理解幾位老闆焦急的心情，但面對這般信任崩塌的迹象，誰都笑不出來。
握手過後，衆皆落座。
宋剛還像以往一樣，開始張羅走菜上酒。
程老闆卻已經坐不住地開口問道：“吳老闆，淮海金融大廈那邊，我去了好幾趟，怎麽找不見人呢？”
老程問這話時，帶着假意的讪笑。
但所有人都不由替他捏了把汗。
吳遠漫不經心地道：“阿爾法投資公司連帶司機一共四人，如今全在南方，一心撲在未來國際原油期貨的投資上。”
“金融投資這種事，風雲突變。昨天還是千萬富翁，意氣風發，有可能今天就血本無歸，空中飛人了。”
于老闆還追問了句：“空中飛人？”
吳遠輕描淡寫地，邊做手勢邊道：“從摩天大樓的頂上，縱身一躍，呼~，呼呼呼~，呼~，然後啪叽一聲……”
聽到這裏，程老闆不由一個激靈，脫口而出道：“吳老闆，我想撤資！你把我投的二百萬都退給我吧，利潤我不要了，一分也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