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說祖上姓芈,是楚國貴族。這要擱十多年前,早給他逮起來了!”
吳遠聽了,也就笑笑。
華夏民族源遠流長的,倒數個五千年,誰還不是皇親國戚了?
被揭破了老弟,麻貴也沒有惱羞成怒。
反而跟黃海洋小聲道:“黃大少,你這姐夫,身上的貴族氣息比我麻貴還要濃!”
雖然是開玩笑。
卻也氣得黃海洋又拿腳踹他道:“别埋汰我姐夫!前頭帶路,咱們去找麻伯。”
麻貴抽了一口華子,露出美美地享受之意道:“好說,好說。”
随後一行三人直沖水西門這塊的小巷子鑽。
九零年的省城,到處都是城中村般的市容市貌,屬于常态。
地面寬窄不一、高低不平,污水橫流的。
實在太正常了。
更有當街提着尿壺屎盆子的,直往公共廁所裏奔。
市容市貌也不說了。
單是味道,就能熏出二裏地去。
以至于黃海洋滿懷歉意地道:“姐夫,你說你好不容易在省城逗留一天。爲了我的事,竟鑽這種小巷子了。”
吳遠努着鼻子,嘴上卻不爲意道:“烤鴨這種店面要想做得好,就得紮根這種居民小巷之中。”
不過緊跟着又補了一句道:“當然,你找門臉的時候,周圍的環境還是要稍微注意一下。”
黃海洋連連道:“我懂我懂,姐夫。”
仨人七拐八繞地,連抽了三根華子。
才抵達一處手寫的低矮門臉前,上寫着麻家烤鴨,宮廷禦用。
好家夥,門臉不大,口氣不小。
門臉内擺着一截子玻璃櫃台,裏頭的陳年老油污,彰顯了小店深厚的底蘊和悠久的曆史。
所以在黃海洋讪讪地解釋道:“姐夫,别看這門臉不怎麽樣,麻伯這店開了七八年了。”
吳遠點頭,這話他是信的。
就在這時,裏頭伴随着一陣咳嗽,傳出一道嘶啞的聲音:“誰在外頭?”
黃海洋立馬推門而入,麻貴都沒搶過他道:“麻伯,是我,海洋。我又來吃你的烤鴨了!”
裏頭的人哦了一聲道:“那正好,幫把手。”
說着,裏頭的人似乎接了黃海洋一根煙道:“喲,是華子!海洋你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麻貴當即湊上前去,也要了黃海洋一根華子道:“可不麽,大伯,這不還有我麽?”
“滾一邊去,”裏頭的人斥責一聲道:“誰說你了?”
黃海洋當即鄭重地道:“真是什麽也瞞不過麻伯你!沒錯,今天我專門帶了姐夫過來,嘗嘗你的宮廷烤鴨!”
“唔,請他等着吧!”
随即一老倆小忙活開了。
黃海洋給吳遠找了個凳子,就坐在門口。
看着過往路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黃海洋這孩子,雖然在父母眼裏不着調,但卻是不會冷落人的主。
手上忙着不停,嘴上都能把幾個人聊到一個碗裏。
吳遠注意到了。
麻家這個烤鴨店,周邊環境倒是還不錯,不至于被公共廁所和污水橫流籠罩着。
可也太靠裏頭了。
畢竟酒香也怕巷子深。
吳遠坐這麽半天,來往路過的人數,連十人都沒有。
包括小孩。
再加上麻伯這一副超然屋外的态度,能銷售火爆才怪。
反正照這樣下去。
甭管麻伯這烤鴨收益好還是孬,注定要失傳了。
黃海洋收拾了五隻麻鴨,就被攆了出來。
不僅是他,連麻貴這個親侄子也被攆了出來。
看樣子是有點敝帚自珍的味道。
吳遠看了黃海洋一眼,有些話心照不宣。
麻貴卻還在自賣自誇道:“姐夫,我們麻家人烤麻鴨,那絕對是一絕!我跟你說,今天你算是來對了,來着了。”
黃海洋接過話茬,開始打邊鼓道:“麻杆兒,你怎麽不跟你大伯學做烤鴨?”
一聽這話,麻貴一臉嫌棄地道:“他倒是想讓我學,可老子不樂意啊!煙熏火燎地,就爲了吃口鴨肉?我閑的我!”
話音剛落,就見一把草刷子從裏頭飛出來,正中麻貴的腦袋。
“今兒的鴨肉,沒你的份!”
麻貴撿起刷子,規規矩矩地送進去。
“大伯,我錯了。我來看你一趟,你不能讓我空着肚子走,是不是?”
論起死乞白賴的勁兒,這麻貴也是沒誰了。
吳遠這邊,依舊不動聲色。
倆鍾頭轉瞬即逝。
在這個過程中,身後的小門臉,先是傳出各色鹵子的香味,随即飄出烤鴨漸漸成熟的味道,可謂是吊足了門外仨人的胃口。
以前黃海洋隻等着吃,并不覺着這過程有多難熬。
真正到計劃學習怎麽燒烤這一步了,等待的每一分鍾都是煎熬。
麻貴倒是早已習爲常了。
嗅着這種味道,吳遠對麻家烤鴨的味道,有了三分的認可。
色香味上,香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成功了。
片刻後,随着哆哆哆幾聲剁響,麻伯的聲音打裏頭傳來道:“海洋,帶着你的貴客進來坐吧。”
黃海洋當即起身,拉着吳遠一起道:“姐夫,咱們進去坐,烤鴨就要上桌了。”
撩簾進店。
裏頭隻有一張折疊桌子,堪堪夠坐四人。
本來就是外帶的門臉,也不提供堂食,沒桌椅闆凳就太正常了。
随即就見一身油污的中年大叔,端着一盤鮮豔欲滴的烤鴨,啪的一聲,往仨人中間的桌上一放,鼻腔裏不可一世地唔了一聲。
黃海洋哇的口水直淌。
卻還不忘跟麻伯道:“麻伯,您辛苦了。這半包華子,孝敬您了!”
麻伯接過黃海洋遞來的半包華子,擡腳就沖伸手抓鴨肉的麻貴道:“要你何用?連根煙都抽不着!”
随即沖吳遠道:“貴客慢用,我就不在裏面熏你們了。”
吳遠微微點頭:“辛苦了,麻師傅。”
黃海洋擦了擦筷子,遞給吳遠一雙,随即忙把麻貴用手撥拉過的鴨肉撇到一邊,這才問吳遠道:“姐夫,鹵子你要辣口,還是甜口的?”
“都來點。”
畢竟他是來嘗味兒的,不是來果腹的。
黃海洋不疑有他:“好嘞,我再去給您拿個鹵碟過來。”